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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轻浮


“这么多年没见,我想死你啦!”朝灵手伸到黑豹头顶,小心翼翼抚摸了两下,又继续埋在人家脖颈处猛蹭,“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出来以后有没有被人欺负?”

        黑豹形态下不能开口,不然绝对露馅,十四只能任由朝灵揉圆搓扁,看着对方兴奋到两眼放光的表情,陷入沉思。

        他的毛…有那么好摸吗?

        朝灵心满意足地撸了一会儿豹,然后才一本正经地问:“大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黑豹用爪子示意朝灵脚腕间的铃铛。

        他当初把“漠月”放在朝灵身上,本意是担心小呆子被欺负,危机时刻给她保命用。只是方才洞中异变,漠月示警,自己察觉到朝灵状态不对,又不好现身,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出场了。

        幼时她体内经脉就有异常,在洞中生病那次差点一命呜呼,陆霁虽惹人生厌,但好歹做事稳妥,她经脉异常这么多年都不曾解决,那看来确实难办。

        更难办的是朝灵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出了什么问题。

        黑豹不动声色地头疼,那边朝灵依旧兴高采烈,甚至有些得意道:“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一直都戴着,从来都没有弄丢过!”

        黑豹听了这句话,似乎非常满意,又顺着朝灵的动作蹭了蹭。

        朝灵心花怒放,比在路上白捡一把上品宝剑还开心,话说一半,她又想起程月凝,回头望昏迷的季闻雪一眼,然后才道:“对了你现在不能待在这,我的同伴回苍云求援,那群刻薄鬼见了你,肯定喊打喊杀,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找时间来寻你。”

        大猫这回没沉默了,它轻轻挣开朝灵的怀抱,然后伸出爪子在地上写字。

        “不必,”黑豹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朝灵以为它仍在生气,不由气馁,却见这两字写完,大猫顿了一顿,又继续写,“我寻你。”

        蔫坏的茄子一瞬间重获生机,朝灵对着大猫傻笑起来,笑得和登徒子遇见漂亮姑娘似的,半晌又忍不住,搂着黑豹的脑袋狂亲了几大口,才意犹未尽停下:“那我等你!”

        黑豹没想到她会直接开亲,傻在原地半晌,才睁着一双幽蓝大眼,边走边回头。

        朝灵完全不觉得自己行为对大猫造成和何等困扰,见黑豹回头,还边跳招手:“再见!”

        她理直气壮,半点不羞耻,黑豹只能默默回头,在心里吐出两个字。

        轻浮。

        矫健的黑影消失在不远处,朝灵好不容易控制住砰砰狂跳的心脏,一回头看见半死不活的季闻雪,脸色一变冲了过去。

        季闻雪悠悠醒转,整张脸黑的像炭:“那头畜生呢?”

        朝灵:“……”

        她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厥过去。

        但和大猫的关系不能随意暴露,她只能按住拳头:“它走了,大概是我们吵到它休息,打你一顿出气之后它就不理人了。”

        季闻雪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那它为何只打我?”

        朝灵毫不客气:“或许是你格外讨人厌罢。”

        “你——”季闻雪看上去像是快吐血的模样,他脸上青白一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虽然这野丫头刻薄无礼还时时闯祸,但人家以身犯险闯魔窟,那么大一个人情……季闻雪沉默了。

        朝灵见他没说话,颇觉无聊,捡了地上的佩剑,回到洞中的赤木旁。

        一地的火红蝴蝶,颤颤巍巍扇动着翅膀,偶尔有几只停在树上,朝灵二话没说,轻轻巧巧地窜上书,开始对着树上那些一个个艳红的大茧进行观察。

        她知道蝴蝶在成蝶前都要化茧,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尚未成蝶的茧,若放任不管,肯定催生出更多祸害。

        季闻雪在她伸手之前打断了她:“做好心理准备。”

        朝灵被他说得心中一跳,但还是没有忍住动作,厚重的红茧被她慢慢拨开,里面的东西终于重见光明,朝灵却愣了一下。

        预料中的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来爬去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相反,巨大的红茧之中,只有一具白骨。

        刷刷几剑飞出,树上的红茧全都被她击落,她屏住呼吸,挨个划开被红丝缠绕包裹的大茧,果不其然,全都是死人白骨。

        白骨上覆盖着死者生前衣物,从衣饰看来全都是男子,朝灵沉默着蹲下,抓起一具白骨腰间的玉佩查看。

        玉佩质地温润,虽不算上乘,但主人将它保管地很好,背面被人小心翼翼刻了两列字,却是“赠君成文,白首不离”,落款处的小字是宛儿。

        朝灵猛地抬眼,看向这句书生打扮的白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失踪的江成文的尸骨。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在那堆凌乱的衣服里翻找片刻,没有找到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好气馁地收起玉佩。

        “这些都是之前失踪的那些人,荆姑把他们抓进来,驱使蝴蝶吸食他们的血肉,再吐出红丝。”季闻雪咽了颗疗伤的丹药进去,感觉好多了,就主动和她解释。

        朝灵想起荆姑离开时说的话,顿时头皮发麻,不确定地问:“那些嫁衣……”

        季闻雪沉声道:“就是用这些丝线所织就。”

        不知道荆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杀死新娘的夫君,用蝴蝶吞尽对方的血肉,吐出红丝,制成嫁衣,然后在新婚之前,将嫁衣亲手送到新娘手中。

        毁人姻缘,夺人性命,何其恶毒。

        朝灵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红茧,根本不敢想象这当中到底有多少新娘在成亲前痛失爱侣,更不能想象当她们亲眼见自己所爱之人的尸骸被掩于洞中,会是何等揪心。

        一点亮光闪过,朝灵看过去,却见源头是来自江成文手中,定睛一看,却见白骨攥紧的手掌中,紧紧护着什么东西。

        她花了大力气抽出,却发现是一枚和先前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玉佩后的刻字凌乱,像是濒死之人耗尽全力一笔一划刻出。

        “赠妻小宛,至死不渝。”

        玉上还沾着血,朝灵甚至可以想象江成文,在刻下至死不渝四个字时不舍又绝望的神情。

        季闻雪看朝灵背对着他沉默良久,然后缓缓起身朝洞外走去。

        他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朝灵没有回头,只轻飘飘道:“抓凶手。”

        许是先前大猫生气,洞中的蜘蛛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季闻雪和朝灵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十四和苏钰时,两人正在槐树下和蜘蛛大战。

        十四年纪小,苏钰不擅近战,一堆一堆蜘蛛又不要命一样往前冲,寡不敌众,难免落于下风,季闻雪见状,二话不说加入战局,朝灵却停了一下,朝木屋直奔而去。

        她一脚踢开大门,却见荆姑坐在堂中,桌上的茶水冒着腾腾热气,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美貌的白衣女子正认认真真,垂头在红布上用金丝绣一幅龙凤呈祥。

        见朝灵闯进,她没太大表示,反而笑了笑:“你来啦,待我把凤眼勾完,明日把红布织出,嫁衣就完成了。”

        朝灵冷着脸道:“我不要你的嫁衣。”

        荆姑闻言,也没有不悦,只是依旧温声道:“你若不喜欢龙凤呈祥,我还可以绣别的,鸳鸯戏水如何?”

        朝灵不想再和她讨论绣什么不绣什么的问题,神情漠然至极:“把你的蜘蛛召回来。”

        荆姑一愣,似乎不理解为什么朝灵忽然变得这么凶:“抓不住你夫君,嫁衣就没办法做了……”

        朝灵没说话,长剑刺出,斩裂荆姑手中那副龙凤呈祥,直指她喉间,她黑着脸,对上荆姑那双委屈又无辜的神情:“把那群畜生撤了!”

        似乎是感受到朝灵前所未有的杀气,荆姑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怎么,我要杀他你心疼是不是?”

        朝灵反唇相讥:“难道要学你,见不得别人互相喜欢,毁人姻缘不成?”

        荆姑脸上一白,辩解道:“男人都不可信,花言巧语惯会骗人,我看透人心帮你们止损,何错之有?”

        朝灵:“被骗就被骗,与你何干?!”

        荆姑一愣。

        剑尖还剩半寸就会没入喉咙,她却好像丝毫不在意,眼神直愣愣的:“你杀了我,它们也不会停下。”

        “我没有错,我为了你们好,为了让你们不受伤害,我何错之有?”

        她发狂一样自言自语起来,抬手抓住朝灵的剑,鲜血流洒,染红白袍,皮肉破开,血肉模糊:“比起生死,情爱才是人间炼狱,要想不被伤害,就只能斩断源头!”

        朝灵把剑抽回半寸:“别碰我的剑。”

        看见朝灵如此冷漠决绝,荆姑终于从自言自语的疯魔中恢复过来,她抬眼打量了一会儿眼前人的神情,忽然自嘲一般笑起来。

        “先前和你说过,我的这家嫁衣铺子,还有另一个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朝灵没什么反应,她就继续自言自语,“这里的名字,叫亡夫冢。”

        “我亲手杀死了夫君,他的尸骨就在槐树下,他的血染成嫁衣,我穿着它,在我父母灵前拜了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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