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五章 黯然失色

安宁在掌声中情不自禁也站了起来，往场中望去。两队人马已经纠缠在一起，红色的小球在马蹄下被击传，被阻挡，有人一个低身一探，将球击打出密集的争夺中，有一人在场外立马接住了球，偃月状的鞠杖下端扣着球朝着球门飞奔而去。

        是乔陌白！

        他一人纵马持球，躲过数人的拦截，来到门前，抬手，挥臂，一气呵成，红球如一道闪电般被击入球网中。

        场上爆发出轰然的欢呼声，乔莹兴奋地压根坐不住，不停摇晃着安宁，“快看，是我哥，是我哥。”

        太子大笑着拍了拍打马回来的乔陌白，杨斌失笑摇头，大喊了一声：“再来!”

        接下来的比赛进入白热化状态，球手们在马上展示着高超的骑技，和控球时多彩纷呈的花样，引起看台上阵阵喝彩。

        王家小姐和顾家小姐她们坐在一起，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中的人，她也不知自己到底看得是场中的人，还是看得是太子殿下。

        几乎大半的世家小姐的目光都凝结在太子身上——每当他纵马，击球，肆意得微笑，身边便是惊叹和欢呼声。

        ——国之储君，天之骄子，却对她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柔情。

        柳小姐抓着她的手大叫：“快看，快看，太子进球了！”

        太子杨钰刚进了一球，勒住马，侧头目光扫过看台，接过旁人递给他的水壶喝水。他鬓发有汗，摇了摇头，在阳光下折射着些许光芒，流露出风流惬意的姿态。

        王雯耳边是仕女们惊喜的尖叫声和赞叹声，她不自觉也露出微笑，仿佛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太子杨钰纵马回到场中，望向高台上的安宁，朝她用力地挥手微笑，神情带着点得意。安宁微笑着鼓掌，身边的宫女们发出难以抑制的赞叹声。

        乔莹笑着凑在安宁耳边喊：“太子殿下可真宠你。”

        安宁抿唇掩笑，这是在她一生的记忆当中，难得让她觉得快乐的一天。

        她在后世的每一天，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记得阳光下肆意微笑着的少年，记得看台上彩衣如云般的少女们，记得他们大笑着，欢呼着，空气沸腾着，仿佛要灼烧她的心。

        之后的所有的快乐与这一天相比，都黯然失色。

        ——而这一天，也成为安宁永生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将她之后人生的每一天，都染成了灰白色，仿佛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在灰白之中慢慢被烧成灰烬。

        ——变故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那一刻发生。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一道青竹色的身影突然从看台上跃入场中，如一道风一般朝太子殿下奔去。安宁目光一缩——那是竹逸，太子暗卫。

        竹逸为什么要进去？

        安宁喉咙一卡，还没来得及说话，枫痕瞬间来到她身侧，语气焦急：“场中有……”

        刺客。

        场中杨钰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暗卫朝他奔来，正纵马控球在朝着球门奔去，只听见耳边风的呼啸声，和马蹄的追逐声。

        所以迎面而来的一道利刃的银光，让他措手不及。

        “殿下！”欢呼声中一道厉喝，杨钰被身后一人猛然推开，平衡不稳，坠落在地。看台上众人终于发现不对，欢呼声混乱了起来，有人在尖叫。

        杨钰重重地被摔在地上，满身泥土，错身而过的杨斌看到那银光一闪，立马大呼：“有刺客！”

        一直跟在杨钰身后的乔陌白迎上了那把刀，抬起手中的鞠杖打了过去。不想那人武艺高超，松开了马缰，单手挡住了鞠杖，利刃往前一送。

        安宁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看到一蓬血，扬在空气里。

        然后是无数的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高呼有刺客的声音，还有禁军铠甲碰撞的声音，从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安宁看到所有人都朝杨钰那里奔去，杨钰也被围在中央，杨斌杨烽都赶到了太子身边。

        她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往前走了一步，差点从高台上踏空，枫痕拉住了她，“殿下小心。”

        “快叫太医！”突然有人焦急地大喊，“快叫太医！”声音隔在重重人海之中，听不清楚是谁的。有人很快朝场外冲去找太医。

        安宁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不要。

        不要是他们，不要是他们的任何人。

        求求上天。

        “带我下去。”安宁死死抓住枫痕的手臂，声音几乎从呼吸中被挤出来一样艰难：“快带我过去。”

        枫痕抱起安宁跳下了高台，朝场中的人群而去。

        拨开人群，安宁看到了杨斌，杨钰，杨烽，还有其他人，然后她看到了血。

        满地的血，从他们脚下蔓延出来。

        乔陌白躺在杨钰怀里，杨钰死死捂住他的脖颈，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血流如注，乔陌白半身都被血浸染，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已经渐渐涣散。

        竹逸执剑站在太子身边，手中剑染着鲜血，刺穿了凶手的喉咙。

        握着匕首的刺客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是一个清俊而无害的世家少年，手里握着的匕首上刻着一个古老的狼头花纹。

        ——北戎刺客。

        安宁跪在乔陌白身边，低声问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快把董京衣叫过来。”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

        眼泪，已经快要止不住了。

        乔陌白的手紧紧抓着太子的手臂，鲜血从他口中蔓延出来，让他完全说不了话，一张清俊的脸，仿佛被痛苦折磨着皱着眉头，又仿佛要离他们而去般即将放松的解脱。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场外突然有人高呼。

        安宁回头朝外望去，乔陌白的手却慢慢滑落，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双手重重落在安宁的手上。

        安宁身体微微一颤，没敢回头，那双手就靠在她的手心上，湿答答得，仿佛有血。

        她没有回头，眼泪已经落下——视野所及之处，是奔跑着而来的董京衣，还有站在高台之上的乔莹。

        乔莹站在高台之上，紧紧捂着嘴，眼里盈着泪，风扬起她的衣裙，像一只将要飞走的蝴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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