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错乱的时间线

云天历，两千三百年。

        八月初一，秋天。

        寂静岭上，白术与一群鬼童交战大获全胜，夜晚归召茗宫时，带回所缴获的□□一杆。

        同日，初云国南面边防，第一防线，镇南关爆发战役，九兆国来犯攻打边境，初云国大将军，楚山河领军二十万迎敌，退敌三十万，首战告捷。

        此战，是继三百多年前，天下之乱战争结束后，云天界上首次爆发的，国与国之间的战役，消息很快向全世界蔓延。

        白术回召茗宫时，天色尚早，未天黑，不见李召茗，自顾在殿中玩耍。

        今日一群鬼童散的也较早，只因招架不住白术那的恐怖武力，若非他们身为鬼物，换做常人，在白术不知轻重的手下，怕是已经死上十个来回不止。

        待到夜里子时。

        召茗宫中又传出呜呜声，抱着孩子的李召茗坐在同一地方哭，偏殿石桌上睡觉的白术被吵醒，拖着半醒且疲惫的身躯前去查看。

        远远靠着墙边，那李召茗的模样与昨夜一般无二，哭了不停，这次看了没一会儿，白术便直打哈欠。

        觉得无趣，回身往偏殿去。

        始终没抬头看白术的李召茗，将白术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白术离去后，她哭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坐在原地注视着偏殿方向，等了良久，抱着孩子起身往偏殿去。

        偏殿中，回来的白术已经在那石桌上酣睡，到来的李召茗看着桌上的白术，看见桌边地上那六尺□□，有些意外。

        这□□她自然认得，是镇子上那些小鬼手中的东西，再看白术灰头土脸的模样，比昨夜更甚许多，大致猜到了这武器的由来，多半是她从那些小鬼手中夺来的。

        对于白术拥有能从小鬼手中抢东西手段，李召茗倒是没觉得奇怪，毕竟昨晚见到了白术的记忆，知道了眼前的小女孩并非普通人，甚至不知道她是人是妖。

        一如昨夜，李召茗将指尖触碰在了白术的眉心，看到了白术的记忆。

        这一次，李召茗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色，昨晚白术的记忆中，满山遍野花红柳绿，现在已经是白雪皑皑，整个世界大雪纷飞。

        还有和昨晚不同的是，昨晚李召茗只是看见了白术的记忆，今晚的她却是身处白术记忆中的这个世界，李召茗的魂魄漂浮在高空中，一脸惊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的李召茗孤身一人，并未抱着孩子。

        下方山上，那只巨大的白鹤静静躺在地上，像是在睡觉。

        白鹤旁边胖嘟嘟的婴儿，穿上了一条破裙子，已然是白术，她依旧在白鹤周围爬来爬去。

        但此时她爬行的身影是踏空而行，行走在空中时高时低，爬过的地方，地面不断从白雪中冒出植物，这些植物，只是数息时间便开出了遍地花朵。

        慌乱中，李召茗惊骇的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世界，她已经没办法从白术的记忆中抽身。

        同时也怕惊醒地上那只巨鹤，李召茗魂魄朝着一个方向逃窜飞去，这一逃直到精疲力尽，飞了足有万里。

        她依旧没飞出这个世界。

        前方已经没了去路，万里过后的世界，是延绵无尽的白雾，后方的世界，就是漂浮在这些白雾之上。

        “怎么会这样？”

        这是做了鬼物数十年以来，李召茗第一次说人话，平复下了情绪后，又往回飞去，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恐怕只有从进来的地方想办法。

        等李召茗飞回山上时，山顶已经是色彩斑斓，开满各色各样的花朵，大雪依旧在下，开满花朵的山顶，和周边白雪覆盖的世界格格不入。

        地上的白术依旧在爬。

        巨鹤依旧静静的躺着。

        高空的李召茗，小心翼翼往下飞低一些，很快发现，地上那只巨大的白鹤不是在睡觉，是死了。

        没了那白鹤的威慑，李召茗镇定了一些，死去的白鹤，身上散发的气息依旧很恐怖，李召茗有些疑惑，看着还是一个婴儿的白术，不停在白鹤周围爬来爬去。

        “她在做什么？”

        李召茗不理解白术此时的行为。

        没寻找出路，估算了时间，她进来这个世界已然过去很久，理应天黑才是。

        自此一连好几天，白术依旧在白鹤周围不停的爬，但这个世界始终是白天，没有黑夜，也不见日月星辰。

        从此，李召茗再也没有找到出路。

        随着时间推移，白术爬过的地方，地上长出的草在减少，能开出的花朵也在少。

        李召茗将一切看在眼里。

        只见她爬过的地方花开了又开，开了又谢，她并不知道，地上爬来爬去的白术，是想唤醒白鹤。

        只是她唤醒了草木，却唤不醒长眠的白鹤。

        十几日后，白术爬过的地方已经长不出草木，娇小的身子也虚弱不堪，脸上神色疲倦，最终停下爬行的身影，落在了白鹤头前的地面上。

        此时的李召茗，也已经折腾的精疲力尽，她依旧找不到出路，见下方白术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低头看了看，怀中空无一物。

        再看向地面时，只见白术的目光却是在盯着高空的她，给李召茗吓了一跳，她能看见自己？

        白术没有多看，收回目光后，便趴在地上睡着了。

        知道了白术能看见自己，也让李召茗更加不敢接近。

        至此开始，却苦了李召茗。

        她在了白术梦里的世界，整整被困了七年，白术自那次睡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睡着的白术变得很奇怪，下雪，雪花从她身躯穿过落在地面，刮风，风也能透过她的身躯刮向四周。

        七年时间，睡着的白术却在一点点长大，从一个肥胖的婴儿，长成了一个三尺高的小女孩。

        李召茗虽看得见地上睡觉的白术，但她连摸都摸不到，上前伸过手，同样摸空，手能从白术的身躯中穿过。

        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七年，就是做了好多年鬼的李召茗，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七年后的一天，李召茗看着那白鹤的躯体早已经腐烂，只剩了地上的一具白骨。

        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她一脸凶像，心怀不甘，红着眼看着下方睡着的白术，释放出了杀意。

        她不想被困在这里等到魂飞魄散，她还有没完成的心愿，还有没报的仇。

        就在李召茗对着白术释放出杀意的一瞬间，只见白术身前那具白鹤的骨架倒下，一根根骨头化成细沙飞起，无数的骨灰泛着银光，眨眼便凝聚成了一颗羽毛。

        羽毛带着滔天杀意，朝着上方的李召茗飞去。

        李召茗大惊，空手以魂力凝聚成长剑，使出生前的剑技，一剑劈出气贯长虹，剑气迎着飞来的羽毛斩去。

        但那小小的羽毛，所带之威摧枯拉朽，迎刃而上，剑气瞬间崩毁。

        剑气消散，紧随其后的，是无数飞来的魂剑。

        上方李召茗施展出剑阵后，便第一时间转身逃跑。

        她身后那满天飞剑，迎上羽毛同样被崩的七零八落，甚至连羽毛逼近的速度都未减缓半分。

        那滔天杀意几乎刺入后背时，李召茗不甘的一声怒吼，依旧没回头，全力施展身法，不惜耗尽魂力也想争一线生机。

        “啊啊。”身后响起轻呼声。

        滔天杀意，在这声音响起时消散，李召茗慌忙中回头，只见身后，原本睡着的白术浮空而立，羽毛已经被她抓在了手里。

        声音是白术发出的。

        见李召茗跟着转身，白术抓着羽毛往前递，飞着与李召茗接近。

        李召茗见她飞来，吓得又想逃，可因方才惊吓过度，魂力也在枯竭的边缘，浑身一时间无法动弹。

        见白术仅往前两步，就跨出丈长距离站在了李召茗身前，递去羽毛不见她接过，主动抓起李召茗的一只手，将羽毛塞到她手里。

        李召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依稀看见了外面的世界，她连忙抓紧手中羽毛，下一刻李召茗的身影消失不见，被那羽毛的力量带回了云天界。

        白术看着李召茗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下方白鹤死去的地方，随后瞳孔中闪过一抹紫红色光芒，朝李召茗消失的地方一步跨出，她同样出现在了云天界。

        只是白术出现的，是另一条时间线，是与那李浮生、林若梦相遇之前的云天界。

        这条时间线，三个月后，白术才遇到李浮生与林若梦。

        寂静岭上，此时正下着雨。

        召茗宫偏殿内，白术双手正托着一张破草席举在头顶，蹲在地上躺着的李召茗身旁，替李召茗挡住落在头部的雨。

        李召茗身上，也盖着一张草席。

        白术时不时看看头顶漏下的雨滴，有没有滴在李召茗脸上，偶然看见李召茗眉头动了动，喜出望外。

        其实白术也有试过，将李召茗搬到能避雨的地方，但身为鬼魂的李召茗，整个召茗宫都是她幻化的一部分，白术在搬动她的魂魄时，将整个召茗宫都搬的地动山摇，也没有搬动地上的李召茗分毫。

        白术身在召茗宫内，想搬李召茗。

        就好比自己站在板凳上，想徒手搬起脚下的凳子。

        水渍飞溅在脸上，醒来的李召茗，最先见到是上方一张大花脸，龇牙咧嘴，一时间不太适应这具魂魄的躯体，李召茗艰难挣扎着坐起身。

        旁边的白术，一手抓着头顶的草席，一只手忙伸去扶。

        李召茗被困在她记忆中的这些时间，白术每一晚也都能在梦境里看见她的记忆，见到了李召茗形形色色的人生。

        从此前懵懂无知，见过了如此多的人情世故，已经学会了遇到各种事时该如何处置，该如何应对。

        已经养成察言观色的本能，懂得此时李召茗需要扶。

        李召茗坐起身后，看着周边满地的雨水，看着身边的白术，脸色有些复杂，良久才柔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吗？”

        此时的白术，有了很大变化，已经有四尺高，此前的白术也就三尺，小脸上的肥肉也少了很多，五官越来越精致，虽然无比稚嫩，但是小脸非常漂亮。

        白术“啊”了一声，笑呵呵的，还往李召茗肩膀上蹭了蹭，李召茗醒了，她真是高兴坏了。

        受到她笑容的感染，李召茗也笑了起来，她在那个世界被困了整整七年，与白术相处七年，长久相伴，早已经诞生的感情。

        她见证了白术从一个婴儿，长成了一个三尺高的小女孩，许多时候，李召茗甚至将自己当成一个母亲的角色，幻想自己是在照看孩子，才熬过这漫长时光。

        虽然白术一直在睡觉。

        对于她差点发疯，对白术产生的杀意，李召茗心怀愧疚，所以睁眼时见到守在自己身边的白术，才会那般神色复杂。

        白术扶李召茗站起身，李召茗抬手朝天上挥了挥，便没有雨在落入召茗宫内，侧头看白术，她丢掉草席，依旧挽着自己手臂。

        见她昂头咧着嘴看着自己，李召茗真心感激说道：“谢谢。”

        想起那白鹤为白术取名的声音，李召茗又接着说道：“谢谢你，白术，扶我去大殿吧。”

        “啊。”

        白术依旧不会说话，数次张嘴都只会啊，李召茗见她急切想表达，又不会说话的样子，有些好笑。

        伸手擦了擦白术满是污渍的大花脸，笑着安慰道：“不急，说话要慢慢来，往后我慢慢教你，先去给你洗个脸，你的脸可真是花的好看。”

        听见李召茗要教自己说话，白术高兴差点手舞足蹈，但她正扶着李召茗，只得一个劲“啊啊”回应。

        白术不会扶人，两人往主殿去的身影踉踉跄跄，李召茗此时步法虚浮，若靠一个人还真站不稳，好几次又差点被白术扶到地上，无奈一边走，一边教白术怎么扶人。

        走离偏殿远了，听李召茗说道：“白术，我叫李召茗，你叫我李姨就好，其实我是一个死人，也就是一个鬼魂。”

        李召茗的名字，白术早已经知道，李召茗被困的这段时间，她几乎看见了李召茗的整个人生过往，自然知道了别人是怎么称呼李召茗的。

        对鬼魂也能理解一些，至少知道鬼魂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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