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式
红毛像个地痞似的，挑了下眉，“仟哥，这哪家的妹妹。”
“行了啊，把你那流氓做派收敛点儿。”沈仟怀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嘴角勾着抹笑，“要不然还让人以为这是家黑店。”
活人进来出去就得少一个腰子。
邢芸只是一时兴起进来看看，现在弄得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沈仟怀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但仍比她高出一截，他右手搭在实木扶手上，随口扯了个由头说，“打烊了，想吃明天来。”
跟前的姑娘仿佛得了特赦，匆忙一点头，“那我下次再来。”
等人走了，红毛好奇的紧，眼睛巴巴看向门口的方向说，“仟哥，认识？”
看着她那抹纤瘦背影消失在浓稠夜色中，沈仟怀收回视线，迈开长腿往外走，懒洋洋丢下一句，“不认识。”
就是单纯觉得她挺逗的。
说她傻吧，她还挺记仇，估计那一百八她得在心里记上好长一段时间。
又傻又精。
红毛跟着他出去，侧头看了下他脸色，他轻抿着唇，隐约还带着笑，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红毛小心试探着问，“仟哥，我刚刚在店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哪句啊？我这耳朵最近又时好时坏，估计没听见。”沈仟怀半开玩笑地回他句，“你该不会说我坏话了吧。”
红毛笑着挠了挠头，“没有，没有仟哥。”
他看着巷子两边昏黄的灯笼，有那么一瞬的走神。刚才他在二楼其实都听见了。
不就是寄人篱下吗，红毛又没说错。
—
邢芸在112号住了几天，有事没事就会去阳台转转，视野很好，怪不得林女士会喜欢。
她简单浇了浇花，无聊看下面的人。
在午后安静的巷子里，少年在一根柱子旁打电话，一边打还一边时不时对着那根柱子笑一下，“行啊，钱到位怎么都好说。”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个托尼，是她见过最帅的。
他穿了件条纹衬衫，头发未经打理，就那么随意垂在额前，干净清爽，不像发廊里那个洗剪吹弄得那么夸张。
不知道他还上不上学，如果还上学的话，在学校得收割一众迷妹。
一通电话三五分钟，他打完就走了，看方向是去了发廊。
他前脚刚走，后面小路就出来四五个人，各个肩膀上纹龙画虎，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她隐约听见其中有人说，“那小子是吧，巷口牛杂店的？”
“我记住了，没他好果子吃。”
“……”
邢芸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她并不想掺和进这场非主流的争斗中。
况且孰是孰非她也不清楚，听听就算。
她进屋还没看完一集电视，外面就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邢芸刚正准备换台，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遥控器的手跟着一紧。
方才在阳台看到的画面不自觉浮现在脑海。
画面的开头是她隐约听见那几个纹身大哥要找他的麻烦，画面的末尾是在109号，他塞了把零钱，把多收的一百七退给了她。
他这个人顶多是有点贪，但不至于连心肝都是坏的。
她不过是在阳台多看了几眼，这声声鸣笛仿佛成了对她的审判。
往严重了说，她算是袖手旁观的罪人。
邢芸听着那阵鸣笛声渐行渐远，手心已经轻微出汗。
她坐不住，匆匆跑下楼去看，刚才听声音判断，救护车应该是往前去了。
邢芸往那个方向没走几步，就看见他靠着根电线杆，手里拨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部分和他的交融。
他从上到下，看不出任何伤痕，如果硬要算的话，他手腕侧面贴了个创口贴。
是卡通的。
还是很火的爱莎公主。
沈仟怀看着地上的人影，缓缓抬眸。
她目光跟他对上一瞬，又很快别开，除了这个离谱的创可贴外，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好的不能再好了。
沈仟怀抱着胳膊，闲闲站在那儿，“找我？”
尽管他也没干什么太讨人厌的事，但总让人觉得欠兮兮的。
邢芸看了眼他，又指了下路口方向，“我刚刚看见过去一辆救护车。”
他还是刚才那姿势，下巴朝那头一点，慢悠悠说，“是后面的刘大妈，哮喘，好几年了。”
邢芸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暴力斗殴。
但她在阳台不清不楚听的那两句话，越想越让人不安。
沈仟怀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是憋着事儿，又问了声，“怎么？”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说了，把该说的说完，他要是真的被打，那也不怪她。
反正她提前告诉他了，不算见死不救。
“我下午在阳台上，看见你在这儿接了通电话，你走了没多久，就有一伙人说他记住你了……”
邢芸当时就没听清，现在也说不出一句确定的证词，她默了一瞬开口，“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后面有风吹动他的衬衫，更显得他身材高瘦，轮廓分明。
沈仟怀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你这搭讪方式挺特别啊，这就担心上了？”
邢芸目光从他脸上移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谁要搭讪他。
他倚着的那根电线杆，正是他今天打电话时那根，当时他看着电线杆笑了一下，冲电话里的人说行啊，钱到位怎么都好说。
她此刻看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表情有一瞬变得复杂，再转头看向他，故意说，“你这赚钱方式，也挺特别。”
邢芸说完就先走了，只剩下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沈仟怀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耳朵又漏听了什么，他怎么没明白。
他微拧着眉看向旁边的电线杆，上面贴着张小广告，标红的大字写着。
重金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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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仟怀今天罕见没去牛杂店帮忙，反正费心费力在舅妈眼里也是偷懒，不如他直接称病，摆烂到底。
借此休息两天。
红毛拎着几瓶啤酒上来，在门口就开喊，“仟哥，没事儿吧仟哥。”
沈仟怀过去给他开了门，话还没说倒是先闻到他身上那股鱼腥味儿。
“衣服换了再进来。”说他少爷病就少爷病吧，他是真闻不了这味道。
沈仟怀看着红毛把外面那马甲脱了才让开门口，侧身让他进，“早上不是告诉你了？我是装病。”
“不是，你的手没事吧？”红毛把啤酒往边一放，目光往他手上看。
红毛早上在码头跟沈仟怀闲聊两句，旁边车上有个箱子没放稳，沈仟怀就是那个唯一的倒霉蛋。
不过还好只是个空箱，里面没东西。
当时码头人很多，有人着急叫红毛搬货，他从包里翻了个创可贴扔给沈仟怀，没顾上问匆匆忙忙就走了。
“没事。”沈仟怀低头扫过一眼，手腕侧面是一个爱莎公主的创可贴。
他上手把它撕了，表情略嫌弃，“你这什么创可贴，娘死了。”
红毛没领悟到他的点，还纳闷儿说，“卡通的也能用啊。”
“没说不能用。”沈仟怀把撕下来的创可贴扔进垃圾桶，抬眸递他一眼，“那你就不能买个奥特曼的？”
这又是重金求子又是爱莎公主的，他还做不做人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屁。”红毛一边笑一边从包里翻，还真给翻出来了，“给，奥特曼的。”
红毛包里还剩下好多，干脆一股脑都给他，“还有海绵宝宝，派大星，想要什么都有。”
沈仟怀想说不用，但刚才没撕好，手腕那处破口又出血了，他伸手从红毛手里拿了一个，“这东西买这么多干什么。”
“搬货虽然都带手套，但难免磕磕碰碰，还是多带着好。”红毛把剩下的给他整到一堆，“这些给你留着吧，我家里还有。”
“不用。”他重新贴好，放下手说，“用不惯卡通的。”
红毛视线看过去，这回换成奥特曼了。
这不用得挺惯的吗。
虽然他说不要，但红毛自作主张开抽屉，给他都扔进去了。
这些零散的卡通创可贴下面，是一摞明黄色的奖状。
都是沈仟怀上学这些年的证明。
他成绩算不上顶尖的好，但在红毛眼里，已经是这一片儿属于优秀的了。
沈仟怀在沙发上坐下，两腿敞着，拿遥控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了些。
红毛合上抽屉，犹豫了半天才说，“要不这个暑假就别去店里帮忙了，我早不上学了，可你不一样。”
沈仟怀随口应着，满不在意，“我怎么不一样。”
红毛不爱念书，初二就辍学了，但沈仟怀从小就是这群人里学习好的，红毛也一直认为，以后他们仟哥能考上大学，是能走出这里的人。
单凭沈仟怀身上那股要强的韧劲儿，就说明他不属于这个被人遗忘的码头小镇。
他该走到更大更远的地方。
红毛看着他说，“你能考上大学。”
这人难得正经，严肃到他还有点不适应，沈仟怀默了一瞬道，“没说不考。”
他七岁到这个码头，就再没出去过，咸咸的海风磨光了人们的斗志，这儿大部分人都很悠闲，吃饱喝足，不求其它。
但他又总想着出去，离开这儿，似是对当年沈女士把他像烂泥一样丢在这儿的无声反抗。
除此之外有件事，红毛是真想不通，“你妈不是过的挺好的吗？就真不给你打钱？”
“以前打过，我没要。”沈仟怀手上把玩着一个小玩意儿，嗓音倦淡透着股懒，“我拒绝了几次之后，人就真不打了。”
他以前怎么跟钱过不去。
他自己都纳闷儿。
手机叮咚一声，是条转账信息。
转账人：金银窝里的沈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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