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36.凶手？
万圣节的深夜里，命运的舞台升起，演员们终于各就各位，等待帷幕拉开，灯光打下。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的瞬间，身体比头脑提早一步做出了反应。跨过洞口、举起魔杖、踏出步伐、念出咒语，一切完成得无比迅捷而流畅，让她自己都为之惊讶——
“除你武器！”
随着一道银色的弧线，脱手飞出的长刀发出沉重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跌落楼梯，被咒语击中的布莱克向后踉跄了几步，他几乎是刹那间做出了判断，转身向楼梯下狂奔，卡多根爵士的高声叫骂在他身后响起。
但蕾奈不会让他跑掉。她紧追不舍，一个又一个魔咒雨点一样密集地射向布莱克，布莱克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柔弱娇小的女生竟然选择正面攻击自己，显得左支右绌颇为狼狈，尽管如此，这个高大消瘦的逃犯令人惊异地敏捷，蕾奈连续好几个咒语都没能成功击中他——不，或许是心中燃烧着的复仇之火让她同时失去了理性和引以为豪的准头——焦躁灼痛着她的神经——
楼梯扶手被击碎，地面被打出凹坑，墙壁簌簌地掉着碎片粉末，画像们惊呼着到处跑动，但蕾奈的眼睛里现在只映出一样事物——
“障碍重重！”
她在栏杆上拼命探出身体，瞄准了位于下方楼梯平台的布莱克。
——这一次她成功了。
蕾奈不假思索地直接翻上了扶手，朝下面的楼梯纵身一跃。从高处落地时带来的冲击让她的脚踝产生了一阵剧痛，但她不管不顾、一气呵成地继续飞扑了出去——布莱克正在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阴差阳错，他面前的那一节活动楼梯恰好到了移动的时候，他的逃跑路线被堵住了。
蕾奈扑到了她的仇人面前，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全身束缚咒。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喘息着，彻底凌乱了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低着头凝视被放倒的逃犯，微微颤抖的手紧握着魔杖指着对方胸口。黑长发的男人仰头看着她，枯槁憔悴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片刻的寂静，只有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蕾奈一时间不太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达到了目的。她的心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脑子里的齿轮疯狂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杀了……他？
幻想过千百遍的场景成了真，她却感到惶惑不安。这不再是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想法了，这是她面对的现实——
……她真的能做到……杀人……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犹豫动摇间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
仇人，凶手，杀人犯。
爸爸，妈妈，蕾吉娜。
被夺去的，被杀害的，永远永远失去了的——
锥心刻骨的憎恨染透了女孩碧蓝色的眼眸。
复仇，复仇，复仇。
——杀了他。
灰金色头发的女孩低低地笑了起来，满怀恨意注视着布莱克的眼眸像是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倘若条件允许，她可不会让对方痛痛快快简简单单地死掉……对这样的一个刽子手来说，那真是过于仁慈了，不是吗？但是现在，他们的打斗已经至少惊动了画像们，接下来离惊动幽灵、惊动费尔奇、惊动教授们还有多久？她没有时间了。
雪松木的魔杖笔直地指向布莱克的心脏，她的手已经不再抖了。对方似乎终于明白了她想要干些什么，凹陷下去的眼眶里，深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凶手，凶手，凶手——
那一瞬间，某种微妙的违和感掠过心头，像是一笔错误的色彩落在画布错误的位置上——但随即又被新的色彩所覆盖。
“去死吧，”下了决心的蕾奈轻声说，“粉身碎——”
……她没能完整地念出咒语。
她那根雪松木的魔杖发出一声尖锐的爆响，就像走了火的枪，并且火上浇油地自动在她手中调转了角度，朝墙壁发射了一道白光，炸得石块碎裂四溅——她无法理解、也来不及去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在那道白光发出的同时，蕾奈感觉自己的头颅里像是过了一道白热的电流——灼热、麻痹、剧痛，让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战栗痉挛了起来。
蕾奈抱着头弓着身子发出了无声的惨叫，这一霎那的失误是致命的——就在此时布莱克的全身束缚咒失去了作用，男人猛地爬了起来朝她扑去，扭过她的手腕试图夺过魔杖。蕾奈本能地拼命挣扎着，连踢带打，魔杖爆出一个又一个火花。和被阿兹卡班摧残出来的枯瘦的身材相比，逃犯的力气大得惊人，瘦小的女孩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布莱克最终还是成功抢走了她的魔杖，但蕾奈近乎疯狂的激烈反抗也起到了效果——他们两个人扭打着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他们身后移走的楼梯还没有复位，也就是说……
黑发的男人和金发的少女一起从格兰芬多塔悬空的楼梯跌落，还处于混乱状态的蕾奈隐约听到对方念出了缓冲咒——缓冲咒——
比预想中轻很多的砰的一声，他们摔在比原来不知下降了几层的另一段楼梯上，她的魔杖这一次施咒看起来是成功的，除了她被布莱克满身嶙峋的骨头硌得生疼之外——蕾奈几乎立刻就挣扎起来想要摆脱对方的禁锢，但是男人轻易地压制住她，手里的魔杖威胁地点在了她的咽喉上——大概是怕她喊叫引来人吧？然而刚才的打斗动静已经够大了，有些画像大概已经满学校跑去散布消息了……应该很快就有人……
……但在那之前，她会被杀掉吗？……就像她的家人一样？
被夺走了魔杖的女孩对逃犯怒目而视，视线却是模糊的。她看不懂那双深陷的、浓雾一样阴郁的灰眼睛里究竟是怎样的情绪，此刻压倒性的不甘、挫败和屈辱混合了憎恨与杀意，烈火烹油一样煎熬着她——眼眶火辣辣的，被什么东西盈满，不行，绝对不行，只有在这个人面前，绝对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流泪，不可以哭——
“你——”对方哑着嗓子开口，但是蕾奈抢先了一步。
“你最好现在就把我也杀了，否则我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她死犟地着逞强，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声音并不大，语气却仍然激烈决绝。
“——杀人凶手！”
指控般的词语斩钉截铁地落下，西里斯·布莱克瘦削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种震惊的、恍然大悟般的神色，那双深陷的灰眼睛里跳动的火苗忽然变得更亮了。
“难道你——不，听我说，那不是——”
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两个人下意识都转了头——差点没头的尼克正在不远处的一道门前（显然是刚刚穿过来），惊恐万状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脑袋从脖子上歪了下去。
“西里斯·布莱克！！快来人！快来人！有学生被攻击了！！”
幽灵半透明的身体穿过墙壁，一路高声大嚷着呼救，空荡荡的塔楼里回荡着乱哄哄的尖叫声，不只是尼克的——还混杂着画像里人们的呼叫——那些最开始惊慌失措跑出去的肖像们再次回来了——与此同时还有由远及近急迫交叠的脚步声——
蕾奈试图趁布莱克分神之际逃走，但是对方有感应一样迅速地回头，魔杖也重新对准了她。蕾奈僵住了无法动弹，脑中一片空白。
“昏昏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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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议——太幸运了——”
“路德维希，菲利乌斯。”阿不思·邓布利多向戈罗培斯和弗立维颔首，高大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和矮小的魔咒课教授对视了一眼，同时以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经过检查，巴塞特小姐的确只是中了昏迷咒，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扭伤和擦伤，并没有发现任何遗留的黑魔法诅咒之类的问题。”
邓布利多点头，严峻的神情稍稍温和了下来，但戈罗培斯还是面沉如水。
“不知天高地厚！真的以为自己能独自对抗一个手上有十几条人命的成年黑巫师？她现在还能活着纯属侥幸——”
“但我不明白，布莱克为什么没有下手？”弗立维用尖细的声音发出疑问，“他肯定有一百种方法杀死或者诅咒一个被夺走魔杖的未成年学生，何况对方还攻击了他，完全没有道理忽然心慈手软——”
一只修长苍老的手微微抬起，邓布利多示意他们暂停。
“关于这件事，接下来我会和巴塞特小姐谈谈，或许会有更多线索。”
……
当邓布利多踏入校医院时，蕾奈·巴塞特正半坐在病床上，捧着一杯热巧克力，脸色苍白，那双让人联想到猫的眼睛下带着深深的阴影，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盯着床头柜。
那里放着她雪松木的魔杖。布莱克甚至没有拿走它。
原本，她几乎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现在她还活着，虽然布莱克也又一次成功逃脱了。她算是又一次地幸存……死里逃生？然而从戈罗培斯、弗立维与庞弗雷夫人的对话来看，除了那个昏迷咒以外她没有中任何咒语。身上的擦伤和脚上的扭伤被庞弗雷夫人一眨眼就治好了，尽管待在病床上，她现在连个真正的病号都算不上。
……为什么？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校长，这孩子受到了惊吓，需要休息！”大半夜被连续打扰的庞弗雷夫人气急败坏地阻拦邓布利多，蕾奈如梦方醒地转过脸。
“原谅我，波比，但我必须坚持。”邓布利多温和而坚决地说，庞弗雷夫人非常不情愿地妥协了，怒气冲冲地一转身回了屋。
须发皆白的老人在蕾奈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交叉着放在膝头，半月形镜片后睿智的蓝眼睛安详地凝视着她。这是蕾奈第一次和校长单独进行对话，她不安地盯着杯子上方冒出的白色热气。
“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巴塞特小姐，今晚你遭遇了非常不愉快的回忆，”邓布利多和缓地开口，“但还是请原谅我再一次的询问——我希望你能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一下你今晚的经历。”
蕾奈事实上已经解释过一次了，对她的院长麦格教授以及赶来为她检查的戈罗培斯和弗立维教授。
麦格教授气坏了，并且受到了很大惊吓——她是最早赶到的人之一，听说了布莱克袭击了格兰芬多的学生，又看到蕾奈倒在楼梯上，差点以为出了人命。在蕾奈断断续续讲完经过——当然是半真半假的经过——之后，哆嗦着嘴唇给格兰芬多扣了整整五十分。这是她有史以来被扣得最多的一次分，但蕾奈默默地低着头，没有半句辩解。
“我晚上睡不着，”她小声开口，鼓足勇气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睛，碧蓝色与蔚蓝色对视，“就想出去转转……对不起，教授，我知道这违反了校规。”
但邓布利多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任何责怪的神情。
“我听到卡多根爵士在说话，但是没有多想，就推门出去了——然后我看到了布莱克在门口，他提着刀。”她的声音渐渐流畅起来，在大部分的真相里掺杂一两句谎言进行掩饰，往往要比通篇编造谎言容易得多，“我被吓坏了，所以本能地自卫，用了缴械咒。他没了武器，想要逃走，我……我下意识地追过去了，对不起，我以为我能抓住他，因为他没有魔杖……但是搏斗中我的咒语有一次打歪了，他抓住机会想要夺走我的魔杖，我们扭打起来，从恰好处于悬空的楼梯上摔了下去……”蕾奈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二次更加冷静也更加详细的回溯，让她想起了一个之前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那个时候，布莱克念了缓冲咒……两次。
这就是为什么她摔下去也毫发无损……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怎么可能？……那个杀人凶手？
“巴塞特小姐？”
“抱歉，教授，我只是在回忆……”蕾奈迟疑地旋转着手里的杯子，温暖的热度透过指尖传来，伴着淡淡的巧克力香气，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我们摔下来，他——布莱克——用了缓冲咒，所以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摔伤。”她小心地瞄了邓布利多一眼，老人显得若有所思。
“……布莱克用魔杖指着我……这时候尼克来了，开始喊人，然后他对我用了昏迷咒……这就是全部了。”
邓布利多会不会问她布莱克为什么不伤害她、或者抢走她魔杖的事情？这恐怕也是最困扰她的问题——就算从头梳理了两遍她自己委实是一头雾水。但邓布利多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蕾奈露出慈祥的微笑。
“非常感谢，无论如何，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现在，请好好休息吧——晚安，巴塞特小姐。”
——而蕾奈清楚地知道，这将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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