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既然是脱臼，就需要复位，尽早复位越好。
启思也习了些医术，乐宛又是一个人在这片荒山野岭，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就冒然决定自己上了。
不过还是要先对乐宛解释道：“公主双腕是脱臼了，小僧粗通一点医术，公主可愿让小僧一试？”
他语声平稳带着谦逊，看似很没把握。
“法师尽管放手尝试。”
乐宛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毫不犹豫道。
启思就算再没把握，那也比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好，而且他既然敢这么说也表明谦逊而已，这伤也确实需要早治。
不过……
在启思准备下手时，乐宛还提议自己要先坐下。
她一脸不好意思，“我脚也伤了，站着恐怕受不住……”
说着，动动已经木到没有知觉的脚，展示给启思看。
“是小僧失虑……”
启思一声阿弥陀佛，让乐宛先坐下，自己随后将背框卸下放在一旁，然后蹲在乐宛面前。
“公主勿怕。”
他温声安慰，小心扶起乐宛的一只手，将手腕托住，轻柔捏揉，然后上下缓慢活动她的手腕。
他动作很轻，乐宛除了一开始，后面就感觉不到有什么不适，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随着脸上的表情放松，她手上的肌肉同时也绷得不是那么紧了，启思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手上猛然用力，咔哒一声，乐宛只听一声脆响，感觉手上一凉，手腕便已经复位。
她还有些懵，看着已经恢复正常姿态的手腕，眨眨眼。
这……就好了？
乐宛有些想动动手，试一下的想法，却被启思阻止。
“公主还是先休息缓解一下，不宜过急活动。”
说着又撩起自己的僧衣下摆，双手用力一扯，撕下一根布带下来，固定住乐宛的手腕。
启思确实是谦虚，他的手法复位的很好，乐宛也没感到有多少痛苦，不到两刻钟，两只手都复位好了，被布带牢牢的固定住。
启思治完手又摸去乐宛的脚腕，乐宛伤的是右脚腕，幸运的只是扭伤。
依旧是复位和固定，其余的擦伤碍于现在这个条件启思就没办法了。
向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启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公主的伤小僧只是粗浅治了下，这山上条件简陋也没法清理伤口，若想不留疤还需尽快下山才行……”
他暗地里深吸口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公主若不介意的话……小僧可背公主下山……”
启思说出这话时心里很是忐忑，虽然是为救人，可背抱这一行为在他心里是极亲密的事，他还从未对女子有过这样的行为。
何况自从那日被告白后，乐宛终究在启思心里与其他女子不同，加上此地只有两人，如此更是紧张不安。
与启思不同，乐宛对此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是真的走不动了，脚经过启思的复位又开始痛起来。
而且一个人还好，有了熟悉的人，这个人还是之前心仪的人，乐宛不知这么，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好娇气。
听到启思这话，自然飞快答应。
“多谢法师，”乐宛眼泪汪汪。
她控制着尽量让泪不流下来，却忍不住声音娇软和启思抱怨，“我从天上摔下来，脚也痛，手也痛，浑身都火辣辣的痛，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该怎样下山……”
“那小僧冒犯……”
得到乐宛同意，启思松了口气，忙回应道。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乐宛蹲在她面前，“请公主……”
话说到一半，启思便不知该怎么说，“上来？”感觉怪怪的……
咳，不能细想，启思话留一半，不过乐宛还是懂了他的意思，顺从的倾身准备爬上启思的背。
手搂住启思的脖颈，乐宛眼睛余光瞟到启思放在身旁的背篓，又不禁将手松开。
“公主？”
启思疑惑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扭头看向乐宛。
乐宛手指背篓，“你的这个篓子怎么办？”
“嗯？”启思顺着乐宛手指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差点将背篓忘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僧一会儿手提着就行，不是很重。”
“那我背着吧。”
乐宛松口气，建议，“反正不是很重是吗？”
她期待的看着启思，等他答应。
自己一会儿要承蒙对方背下山，她爬过山，一个人什么都不拿尚且很累，何况要背一个人。
所以此时不为启思做点什么事，乐宛就不是很安心，虽然背篓的重量最后还是要启思来承担……
启思思考了一会儿，背篓是竹子编制的，里面也没几颗药草，他是刚上山，还没来得及往深处去，因此确实不重，即使是公主也不用很大力气。
看着乐宛确实是想为自己分担，为了她心安，他最终默默点点头。
“那快来。”
乐宛顿时开心起来，指挥启思帮助自己将背篓背在身后。
“我重吗？”
紧张的趴在启思背上，感受着对方很轻松的将自己背起来走了两步，乐宛忍不住问。
“不重。”
说实话其实也没想到乐宛竟然这么轻，但想想对方的体型，又不觉得奇怪了。
“很轻。”他不由又加一句。
乐宛没话说了，默了会儿才小心嘱咐：“那……你不要太累……”
“嗯。”启思应道。
接着就没了声音，一个背着一个默默在山路上前行。
启思走的很稳，没让乐宛感到多少颠簸，他的背也很温暖。
乐宛静静的待在启思背上，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将身体全部压在启思身上，尽管她不知道这其实是在做无用功。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周围便安静下来。
而在这安静的氛围下，乐宛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此时随着沉默的时间推移，越跳越响，不多会儿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
还有温暖的体温和鼻尖的檀香味……
乐宛头枕在启思右肩，面朝里，目光对着启思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好看。
不是当初第一眼的那种惊鸿一瞥的震撼，可这种心动却更为持久和剧烈。
乐宛忍不住想，要不是他，她今日肯定下不了山。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掉到了哪座山上，这山上有荒无人烟，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不得就要埋骨此地了。
这样说起来，法师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不行！
不能多想，多想乐宛就觉得自己此生可能真的再逃不开对启思的钟情。
身上的痛感较刚摔下来时减轻了好多，可正因为痛感减轻了，身体对于疼痛的感知反而敏感起来。
为了忽略疼痛，乐宛又控制不住不去胡思乱想。
她的理智一点点挣扎着划入情感深渊，好在启思觉得一直这么沉默着走貌似有些不好，遂开口率先打破了此时的静谧，也打破了乐宛的胡思乱想。
“方才听公主所言，您是从天上摔下来……？”
这是启思刚刚听到就想问的，从天上摔下来？
这片山周围也没什么高地，人怎么会从天上摔下来？
而且堂堂一个公主，流落到离京城几十里地的一个县城边的山上，身边竟除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没？
这搁哪都是一个奇特的事，那群侍卫宫女们呢？
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都不能不好奇，也忍不住阴谋论……
说起这个，乐宛什么乱想也不想了，满心的情思此刻化为倾诉欲，不等启思多问就全说出来。
乐宛也是委屈，少女音软绵中带着可怜巴巴，“还不是怪小四，她做了个几丈大的纸鸢，拉着我一起放。一开始还放不起来，谁知后面放起来了人也跟着起来了……”
启思耳边满是乐宛的抱怨，但这声音不刺耳反而十分好听，听着乐宛叙述自己的凄惨经过，不禁又觉几分好笑。
他耳根悄悄红了，乐宛却没注意到，继续说：“我见不妙，上去和小四一起拉住那只纸鸢，让小四先放手，但未曾想到她放手后还不待我放手，就直接被拉上去两三丈多，吓得我也不敢放手了。”
“清露他们离得远，来不及赶过来，我便被越带越高，然后就看不见他们了。”
说完被带上天的原因，又说起在天上所见之景。
说的时候不免要回想刚刚的情景，乐宛感觉自己在天上时的那种玄妙感此时又回来了，“我被纸鸢带着，一直飞到天上，飞得很高很高，下面的景越来越小，我看见山是绵延一片的，高低起伏，带起一片绿浪。”
“农人的田一块一块的，分割的很是整齐，河流像一条飘带，拦着山田。我能看的很远，京城被厚厚的城墙围着，那墙好像很矮，但又好像很高，那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能将它拿起把玩。”
今日天上的经历，虽然回味起来后怕无穷，可忆起经过却只觉开心雀跃。
她眼睛明亮亮的，像在发光，“我还看到平时住的皇宫，以前觉得好大好大，此时却觉得好小。我越飞越高，脚踩在了云雾上。可不等我开心，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与人世间隔绝了……”
“我好像突破凡世，到了天界与凡间分割的界线了，向下看好像是隔着两个世界，向上是厚厚的云层。”
“那云很厚，也十分洁白，没有一点瑕疵，我没上去，但看起来应该十分的结实，仙人可以踩上去，就像我们人在大地上一般，但应该比大地要软和。”
“……我看到带着我的纸鸢活了过来，高兴到不能呼吸，它在那云层下不断盘旋想突破云层，可惜终究功亏一篑，它没能成功，我也没能借此去天宫一观。”
“那只纸鸢飞升失败，也就重新变成死物，带着我一起掉下来了，我离感觉当时离成仙就差那么一步，不过好在虽然没能成仙，却也没如纸鸢一样死去。”
“就是天上有些冷，但我一想天上飘的可都是仙气，仙气应是好物，对我有益，怎会使我寒冷呢？想来应是我□□凡胎，到底不是仙人的原因，仙人皮肉筋骨皆已超脱凡尘，自然坚韧不惧一切，而我皮肉脆弱受不住仙力，所以才觉得冷吧！”
而听着乐宛不断述说的启思却不觉屏息静气，内心只感到后怕和庆幸。
别看乐宛说的轻松向往，但只要有脑子的人想想，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当真是福大命大。
而背上这个小公主不禁没感到害怕恐惧，听她的意思应该还想再来一次，不得不感叹小公主的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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