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承诺
谢览洲念学回来，并未直接回了自己的房中，反而绕道预备去望望那伤了脚的小丫头。
一天未见到她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他心中有些不大习惯，本以为奉着苏父的话能见到她，谁想被李妈一脸惊讶地堵了回来。
“谢小公子没有见到小姐么？”李妈问道，“她下午便出去了，说是太闷，要四处透透风，如今连我也不知道这丫头去了哪儿。”
谢览洲面上显露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望，他的手指微动，话音仍温雅，“那便是不巧了，我先告辞罢。”
“谢小公子。”李妈叫住了他，“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告知我，等小姐回来了，我再转告给她。”
“没什么重要之事，只是突然记起，来探望一下罢了。”谢览洲笑了笑，“若是她不在便算了吧。”
他转身，心中发闷，甚至责怪她怎么这么不老实，就算伤了腿似乎也挡不住那颗向往自由的心，都已经是如此光景了，还豁得出去四处玩，真是厉害。
他总替她忧心什么，分明这丫头没心没肺地很
藏着的西街包子被袖中温度捂得热度仍在，他本想扔了，却不知出于什么心境揣在怀中又绕了两圈，直到确定那丫头皮的不见人影，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天意真是戏弄人，隔着还远远的一段路，就瞧见那丫头翘着腿坐在他屋外凉亭中，石桌上的脚晃来晃去摇摇摆摆，绕着头发百无聊赖地问，“啧，禾绿，他怎么还未回来？快将本小姐熬死了，真是难耐。”
禾绿瞧了瞧天色，答道，“许是今日夫子有事耽搁了吧。小姐，你若是想早些见到他，不如到大门前去等着，好叫他第一眼就瞧见你”
苏昭昭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这叫兄友妹恭还是图谋不轨，若是被李妈瞧见又要问我，我可抵挡不住这第二轮的问。”
“什么第二轮的问？”
她的话音还未落，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苏昭昭回头一望，见那少年站在青石板路的尽头，身后是残阳如血，落在他清隽面容，也变得莫名温柔。
苏昭昭一下直起身，看向他时眼睛立马变得亮晶晶，“览洲哥哥！”
她真不懂得掩饰，真不懂得人心险恶，遇见喜欢的人就喜笑颜开，遇见不喜欢的人就摆张臭脸，生气就要给坏人猫猫拳，讨要夸奖恨不得钻人家怀里面。
谢览洲行至她跟前，将她四处乱舞着欢迎他的手臂摁了下去，随后将西街包子铺的包子放在桌子之上。
“你从前不是总要吃那家的包子么，今日你受了伤，又不爱吃家中的餐食，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带回来了。”
苏昭昭的眼睛更亮，她早就觉得家中的餐食可以换一换了，难吃了这么多年，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让她都有些怀疑那厨房里的人是不是都是些关系户。
“怎么是自作主张，”她冲他甜甜地笑，“哥哥待我最好了。”
谢览洲故意不看她笑颜，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有些不适应地答道，“我见昭昭高兴，心中自然也跟着高兴。”
苏昭昭吃着大包子，突然记起昨日去夫子家的路可并未经过西街的包子店，甚至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的程度，若是哥哥不时时记挂着她，哪儿能跨越这么远只为特意给她捎她爱吃的东西呢。
他果然也将她放在心上吧。虽未到喜欢的程度，至少是在意的，苏昭昭犯了与禾绿一模一样的错误，她这少女怀春的心也开始怯怯展望风月，等待他爱上她的那一天到来，竟还有一种幻觉，总认为那一天不远。
二人又闲谈了些今日的事情，谢览洲首先问过苏昭昭的伤势如何，又提及赵庄此人今日竟未曾来，不知道在那憋什么坏呢。
当然，此话只是他的弦外之音，也不可能如此明白地说出来，只是如若他不说出来，苏昭昭的关注点就总会偏移到奇怪的地方上。
譬如，她问道，“如此岂非只有哥哥与李想二人去念了学？”
谢览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看她将脸撑的鼓鼓囊囊，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他情不自禁伸手戳了戳她的面颊，“是这样。昭昭吃的慢些，别噎着了。”
苏昭昭把包子咽了下去，随后瞪大了眼睛问，“那李想可有问起我为何今日没来？”
谢览洲本含笑看她的神色一下放了下来，他收回了手，冷淡道，“昭昭关心这个做什么？”
苏昭昭不懂他为何面色一下变化地如此明显，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噎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将油油的爪子在衣服上随意抹了两把，又去揪谢览洲的衣袖撒娇地摇了摇，“哥哥”
她小声地问，“你怎么了啊？”
谢览洲不说话，也不望她，苏昭昭于是凑得更近一些，将自己的小脸蛋送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哥哥可以戳昭昭的脸蛋，昭昭有酒窝哦！”
她硬是将整个人顶到了谢览洲面前，让谢览洲想不看到她都难，整个视线都被她充满，她还笑嘻嘻地，真的将小酒窝笑出来给他瞧。
苏昭昭的酒窝极浅，总是要在一个特定的角度笑才能看得出来，偏偏这特定的角度，甚至可以说是凹出来的酒窝，却甜的像盛蜜了一般，她笑的又不谙世事的天真，又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讨好——谢览洲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心脏被她的笑容熨帖抚平，那些难堪阴暗的想法有一瞬间堙没，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丞相府千金甜的让他想将她拆吃入腹，最好独占了她，最好能一辈子对着他笑。
于是他负气地拧了拧她的脸蛋，说道，“不许这么笑给别人看，知不知道？”
苏昭昭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见他不恼了，连忙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承诺，“那是当然了！昭昭只给哥哥看。”
谢览洲故意逗她多说两句，“哥哥说不许就不许，昭昭怎么这么听话？”
苏昭昭才听不出来他在逗她，只是觉得说了这个哥哥的心情似乎就变得不错，于是顺藤摸瓜道，“只给哥哥看是因为哥哥疼我，我知道哥哥疼我。”
她差点儿要脱口而出喜欢哥哥的冲动，她岂非对人人都能笑出这幅春心荡漾的脸来的？最欢心的笑容自然是留给最喜欢的人，苏昭昭几乎不用想就应得干脆。
谢览洲满意地揉了揉小丫头脸上刚刚被他拧过的地方，笑道，“昭昭要一直记住自己今天讲过的话，千万不能忘了。”
忘了的话，昭昭就要接受惩罚。
所以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对别人那样笑啊。
——
苏昭昭来是为了送自己亲手绣的香囊的，此时那香囊正在自己怀里揣着，都已经揣的极热了，却不敢送出去。
就是觉得，如果览洲哥哥这样的清风明月之姿，配上她绣的香囊，莫名违和地很。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了，她哆嗦了半天，还是不敢出丑。
禾绿在一边看好戏已经看了许久，就差搬着张小板凳坐在一边磕瓜子，如今见小姐如此犹豫不决，她比她还心急如焚，疯狂冲她使着眼色。
“呃，谢哥哥，”苏昭昭从禾绿的目光中勉为其难地得到了一些力量，于是正准备一鼓作气地道，“其实我”
“小姐！”
苏昭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李妈的声音，见她心急如焚地跑过来，苏昭昭那股勇气也一下瘪了下去。
禾绿一见李妈如此慌张，连忙迎了过去，“李妈妈，怎么了？”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快些回房吧，老爷在房中等着你呢！”
见她这样着急，苏昭昭又奇怪又心慌，最近干的事走马观花般在脑子里一一闪现过去，最后谢览洲刚才说的那句赵庄没有来学堂一下撞进了她脑袋，她心一慌，结结巴巴问，“怎怎怎么了？李妈，你可知道些什么吗？”
“我旁的不知道，但大抵上是关于小姐你的！老爷刚才才从宫中回来，一回来就急着来寻你，你又不在房中，哎！”她说着就要来搀扶苏昭昭，“当心着点儿脚下，怎么说，好歹老爷不用去边疆，这也算好事了”
苏昭昭心中那股莫名其妙不好的预感直指赵庄，用理性想想又不可能，昨日她娘说了，赵庄的姐姐明事理，他的父亲是个富商，钱有了，地位势力威望却比不上丞相，再加之此事他也有错，此人算是翻不出什么浪花，应该不会一夜之间请了个什么外援，又提她去问罪吧？
上次有那么不好的预感还是因为她爹要让她在前来定亲的公子哥中选一家，后来被她闹着通通给全部推掉，如今又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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