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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进宫


下一秒,手腕处却被轻轻拉了一把,苏昭昭没有任何准备,一下跌入谢览洲的怀抱。

        他甚至更过分,引领她将手环在劲瘦的腰身,苏昭昭扭捏着不肯,他便用另一只手摩挲过她细嫩的脖颈,激起苏昭昭一阵阵战栗。随后他偏头,将下巴压在怀中少女的颈窝,唇角虽勾笑,眼底却暗着,发沉。

        “怎么,不给哥哥抱?”

        苏昭昭后背莫名一抖,心中突如其来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发凉。大抵是第六感,或者叫做直觉一类的东西,她那本就微小的挣扎一下放弃了抵抗,顺从他的意思安安生生窝在哥哥的怀中。

        谢览洲摸过她的头发,像在摸小猫咪,“昭昭这样才乖。”

        少年竹节的清香寸寸侵入她的肺腑,将她浸染,共他沉沦。苏昭昭闷了许久,才嗫嚅道,“哥哥,若是皇上真金口玉言要定我的亲”

        她卡了一记壳,想说“你会在意吗”“你会伤心吗”,又或者

        “你娶我,好不好?”

        无论怎么样,到这儿她如何也讲不出口。

        “昭昭想嫁给他么?”谢览洲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嗅着少女又甜又勾人的香,几乎将高挺的鼻子顶到了她的肩胛,弄得那处的衣服一片凌乱,几乎可以瞧见里头白暂的肌肤。

        苏昭昭被他蹭的发痒,一边躲一边诚实地答,“我自然是不想的啊!”

        她躲的动作不知触动了谢览洲那根神经,在怀里将她箍的更紧,不让她有一丝可以逃的可能。

        直至确定她就在自己怀里,如何也逃不掉,谢览洲才满意地溢出一声轻哼,“昭昭,不要躲。”

        他厌恶瞧见她躲他,厌恶她要与他撇清关系。自从踏进这一趟浑水,就注定了二人勾勾缠缠牵连不清,她永远都别想置身事外。

        ——

        二人以这样别扭又安心的姿势,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着自己想要的爱和温暖。

        谢览洲将头埋在她颈窝中,又不许她逃,苏昭昭被他压着压着就压到了墙面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家搂在怀里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因为谢览洲要将她摁在他怀里,因此苏昭昭的手终于得了空好解放,她犹豫了一瞬,随后继续顺着之前的那个姿势,两手都环抱住面前少年的腰。只刚刚环上去,就感觉他顶在她肩上的呼吸变得更重,甚至位置往里挪了挪,唇更靠近她的脖颈。

        苏昭昭被他顶得伸直了脖子,静谧的月色下,照的她更像濒死的天鹅。

        谢览洲吸猫吸的很满意,小猫儿听话了以后就软的像水,予给予求,甚至还会有回应。

        回应虽然青涩,但就胜在青涩,也是一片真心。

        而在这样的世道之下,真心真是最难得的东西。眼前这小姑娘,受过了千娇百宠,心性还是单纯,半些没有她父亲朝堂之上的老谋深算,运筹帷幄,是天底下最好哄的姑娘。

        两人静默许久,月上中天,苏昭昭小声问,“哥哥今晚还走吗?”

        她怕打扰了他,声音都是轻轻的。

        半晌,听见他嗓音喑哑,“昭昭想要我走么?”

        总是抛给她这样的选择题,可是苏昭昭哪里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每一个怀春少女面对心上人的试探答案永远都是正面的,恨不得日日夜夜粘着,怎么可能还要赶人家走。苏昭昭也是万千怀春少女中的一个,答案自然类同。

        “天太晚了,”苏昭昭顿了顿,“我忧心哥哥,便在这儿睡吧。”

        谢览洲正将她锁扣怀中,说是问话,其实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装作犹豫地问,“这样是不是有辱昭昭的清名?”

        话一边说着,一边搂着苏昭昭钻进了被窝,一刻都不停地粘着她,抱着她,好像一离开就会死。

        苏昭昭眨了眨眼睛,道,“那就要辛苦哥哥早起些。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旁的人知晓。”

        她没有否认,心中也知道不该不对,但她就是这样做了,宁愿攥紧每一个和他贴近的机会,所以渐渐丢弃了那些虚名清白。

        他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心中这样想,就是要做些什么,那也该是她扛不住他的美色。

        但她目前还有些良知,是不会干出半夜偷偷摸摸垂涎心上人美色的事情的!再如何,她也只是悄悄想想,是思想中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直至在一个被窝中,苏昭昭趴在谢览洲胸膛,他的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占有欲极强地圈住她,二人之间紧的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苏昭昭盯着谢览洲线条好看的下颚线发了会呆,心中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戳了戳他的胸口,“哥哥,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谢览洲静了一会,若说为什么来找她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看起来不开心。本来这也并非关他什么事,但莫名地,他心中也乱的很,烦躁至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讨厌情绪,牵着他,引领他,直到看见苏昭昭的那一瞬间,他心中豁然舒朗起来。

        又或者,他这狡诈的诡计多端的人,早被那感觉引领,早预料到这将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么?

        他想了许久,不知道怎样回答,于是向怀中的小姑娘说了实话,“昭昭,我也不知道。”

        “兴之所至,是吧?”苏昭昭却极善解人意地帮他打了圆场,谢览洲低头时,只瞧见她仰着笑脸,眼睛弯的像月牙,笑的又甜又软,“我经常这样啊,乘兴而来,乘兴而去。”

        他可没有乘兴而去。他被这一只小猫咪勾住了脚步,所以便步伐蹒跚了。

        苏昭昭片刻后收敛了笑脸,苦兮兮地道,“只是我真的不想出嫁呀,爹爹也总是回避我的话”

        “或许苏伯父并非回避你的话,大抵,”谢览洲想了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吧。也许他是愿意养你一辈子,可就是害怕世人议论你,背后指点你,如此罢了。”

        苏昭昭心中的一角被隐秘地触动了,她唉声叹气地道,“真想永远都在小时候”

        谢览洲因为她的话沉默半晌,随后道,“睡吧昭昭,时间不早了。定亲一事,你不用忧心。”

        或许是被谢览洲如此安慰着,苏昭昭被他抱在怀里,竟然意外睡的安稳,甚至比平常入睡地更快。直至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月色中,一道灼热的视线却不依不舍地描摹她的轮廓,在睡梦中苏昭昭如有所感,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却正好将额头刮擦过谢览洲的唇。

        这一记正像打开了什么机关,谢览洲略略垂眸,盖住眼底汹涌的情绪,随即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额头。

        却还不止歇。

        还不够

        他更迫近,顺着额头一路亲吻过她娇俏的鼻子,可爱的脸蛋,最后落在她的唇边,将将擦过,浅尝辄止。

        少女睡意正浓,半分没有察觉。谢览洲怀抱着她,竟觉困扰自己许久的失眠不再叨扰,不知不觉中,他也入了睡。

        苏昭昭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在掐她的手。

        !

        谁!胆大包天!

        苏昭昭愤怒地睁开了眼睛,一下被盯着她瞧的禾绿吓得半死。

        床帘被拉开一个可以钻进脑袋的缝隙,禾绿正从那儿探出脑袋,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才从震惊中找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小,小姐”

        苏昭昭一见到禾绿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确定还是暗沉沉的之后冲禾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发出动静。

        身侧的谢览洲还睡着,苏昭昭生怕吵到他,于是想拉开他抱着她的手臂,刚刚才动了一记,谢览洲就皱了皱眉,似乎要醒过来。

        苏昭昭只好停下动作,转头望向禾绿,用气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禾绿答,“已经寅时了。”

        苏昭昭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于是道,“你躺回去。我让谢哥哥先走。”

        禾绿强忍震惊回了自己的小床上,眼睛虽然死死闭着,耳朵却支楞起来听那边的动静。

        先是小姐轻声地哄,声音柔柔的,像变了个人一般。随后谢小公子的声音微哑,带着刚起来的慵懒,听起来魅惑人心。

        二人讲话不过几句,却硬生生给禾绿听出些老夫老妻之感。直到那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窗户也被关上,禾绿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

        “嗯。”苏昭昭应了一声,“你来吧。”

        禾绿立马下床扑到了床沿。

        “小姐!”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们怎么睡在一个床上了?谢小公子又是何时来的?怎么我一丝知觉都没有!”

        苏昭昭含羞带怯,“你在睡觉嘛,况且你睡觉睡的那样熟”

        “我说小姐为何今日突然间要将床帘拉起来,”禾绿道,“可这也太胆大包天了,若是我今日没有起夜,你们二人被抓包了怎么办?这事若是传出去,实在太,太有损清白”

        苏昭昭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若是被人发现了倒也正好,想来那皇室最重礼仪,如今见我这般说不定就不叫我定亲了。”

        禾绿哽了一下,无奈道,“小姐,别说这种气话”

        “好啦,开玩笑的。”苏昭昭摆了摆手,“谢哥哥睡的浅,他知道何时回去的。”

        禾绿顿了一记,有些为难地说,“小姐与谢公子现在已经进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

        一提到这个,苏昭昭心中有些失落,她道,“还没什么进展。”

        “可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啊!”禾绿惊讶地道,“这还是普通的哥哥妹妹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难道不想负责?!”

        “倒是还没有到不想负责的地步”苏昭昭纠正道,“况且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怎么就叫做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了,我们只是互相坐着赏了赏月罢了,哪儿讲的这样不堪。”

        禾绿问,“连昨日绣的香囊也还未送给他么?”

        “未曾。我想过了,如今我亲事未明,还要等我去过皇宫以后再议。左右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等到这件事了了,我再送给他聊表心意。”

        禾绿心中到底最忧心的是这件事,若是皇帝下了旨意定亲,小姐又与谢公子纠缠,这叫怎么一回事呢?如今听小姐这样说,她心中安稳下来,于是道,“这样也好。趁天色还未亮,小姐再多睡一会吧。”

        ——

        苏昭昭本以为两人好歹昨夜还一同入眠,今日他下了学总该来看看她,毕竟自己现在被囚禁在房间中寸步不能离,谁知他那样狠心,接连三五天都没有来过一趟。

        苏昭昭扒住李妈哭诉,“李妈,我求你了,我真的已经活蹦乱跳了,好闷啊,你就让我出去遛遛吧”

        李妈宛若一个门神,板着张脸拒绝,“小姐,等进了宫回来随你四处透风,现在不行,你得在家好好静养。”

        禾绿于心不忍,帮着苏昭昭一同求情,结果被李妈瞪了回去,“禾绿,你是不是想要领罚了,老爷的命令也敢违抗。”

        这下禾绿也没法子,苏昭昭只好派她多出去遛遛,从那些采购的小丫头口中打听些八卦回来让她解解闷。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打听打听谢览洲的消息。

        结果禾绿告诉她,谢小公子最近正常的很,就是下学的时间晚了些,似乎是夫子开始重视起来了。

        苏昭昭听了心中也为他高兴,一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他大抵是太忙了,并非故意不理睬她。

        又过了大概一两天的功夫,苏父下朝回来,告诉苏昭昭让她收拾收拾下午好进宫。彼时苏昭昭正无聊磕着瓜子,听禾绿与她说厨房里头的猫腻,一听到这话本就气成包子的脸更加气鼓鼓。

        “啧,这么久不传我,还以为皇上忘了这茬。”苏昭昭烦躁地任由禾绿在她头上摆弄,一边嘱咐,“弄得丑些,最好丑的惨绝人寰。”

        禾绿端详了一下小姐的脸,觉得就凭这张脸放在这儿,怎样的发型也不至于丑到惨绝人寰。她安慰小姐道,“小姐,你只需平常些就好了。其实我觉得,您与赵庄定亲的几率已经不太大了。”

        “为何?”苏昭昭闻言立马转头望向禾绿,“怎么这样说?”

        禾绿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李妈正在远处打扫,便附在小姐耳旁悄声道,“我听采购的丫鬟说,赵庄这几日不知为何突然迷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死活要迎她为正妻。”

        “有这事?”苏昭昭一下笑开了,随后点评道,“啧,男人真是不靠谱的东西,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就让他迎娶那个女子去吧,左右我也不是多稀罕。”

        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了,因为是见后宫妃子,苏父不便于跟着,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苏昭昭注意礼仪仪态,皇宫虽大,跟着前面的公公走,千万不要迷了路,或者又犯了什么错,顺带又给那等在外面的公公塞了几两银子,让他好好照拂照拂苏昭昭,哄得那公公眉开眼笑。

        苏昭昭上了轿,摇摇晃晃晃了一路颠的她屁股痛,正当她坐不住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公公在马车外扯着嗓子尖声道,“苏小姐,您当心下轿。”

        轿帘被一个宫女拉开,苏昭昭小心蹦了下来,那公公多看了她两眼,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路带路到了贤妃宫中,报了备,便让苏昭昭先进去。苏昭昭进了大门,见一位身着锦绣丽服,大约二三十岁的美丽妇人正站在寝宫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

        这位应该就是贤妃了。

        苏昭昭连忙过去行了个礼,“贤妃娘娘。”

        贤妃将她扶了起来,笑道,“苏小姐不必多礼,说不定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呢。”

        苏昭昭闻言一愣,没想到这贤妃这么直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抛出了这个话题。

        她“呃”了一声,还未组织好语言说什么,贤妃身后就走出来一个人,他臭着脸,不情不愿地道,“姐姐,你向她说什么呢?怎么就是一家人了?我还并未说要娶她!”

        ?

        这欠揍的声音除了赵庄还能有谁。只是苏昭昭很不理解,这赵庄哪儿来的脸,敢情娶她他还不情愿了?她是丞相府千金,家大势大,除非入宫为妃,否则嫁给谁都是下嫁,她的臭脸还没摆出来,这赵庄倒比她先摆脸。

        苏昭昭气的牙直咬,要不是看在这是皇宫,出门前她爹又千叮咛万嘱咐,她早一个拳头砸死他了。

        这个混账。

        贤妃见二人气氛不大对,连忙出来打圆场,牵着苏昭昭的手就往里面走,声音温柔可亲,“苏小姐,不如我直接叫你昭昭吧。昭昭,好吗?”

        苏昭昭哪儿能说不好,她一边应了一边用眼风狠狠剜了一刀赵庄,随后跟着贤妃一同入了殿。

        贤妃温声道,“昭昭,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但是说实在的,我这个做姐姐的,最希望看见自家弟弟幸福,他性子急躁,又惯会得罪人,那是我第一次瞧见他被谁压成那样”

        救命啊

        苏昭昭心中一面听一面觉得无比荒唐,还以为是怎么,原来娶她是为了回去镇宅安家,将她往那墙上一安做个门神,好让那赵庄安安生生的不惹祸。

        只是赵庄这个姐姐话说得好奇怪,她要她的弟弟幸福,却要用旁的女子的幸福去换,一点都不顾他们心意相通与否就指腹为婚,这还是在她身为丞相千金之时,若是身为平民百姓,这样的情况应当是更加屡见不鲜。

        苏昭昭开始夹嗓子,“贤妃娘娘,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哪儿有那种能耐呢?赵公子本性不坏,我并未做什么,哪里当得这样的大任。我倒是愿意让出这个机会,给赵公子真正喜欢,也真正喜欢赵公子的人。”

        好话坏话,反话正话,暗戳戳说她不喜欢他他更不喜欢她的话,她全都说了。贤妃娘娘却只顾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将她认定为自己的弟媳,“你呀,就不要谦虚了。”

        赵庄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皱眉开口,“姐姐,你一定要棒打鸳鸯么?我找你来不是为了给我纳亲而是让你给我评理的!我就是爱那流花楼的任遥姑娘,你就是再嫌弃她出生低微,我也要娶她为正妻。”他傲然看了一眼苏昭昭,冷哼道,“任遥姑娘温柔可亲,比这只会撒泼耍赖的丞相千金好多了。”

        这你不娶就不娶吧,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照理这话已经讲的极不合礼数,贤妃喝止道,“胡闹!娶回去做妾都是抬举,你还要让她做正妻?爹当时就应该拧了你的嘴,叫你再一天到晚地胡说八道。”

        赵庄不服道,“若是她苏昭昭想进我家的门,也只有做妾的份。正妻之位,我定要保全给任遥姑娘。”

        苏昭昭心中又窃喜又气愤,面上却装得唯唯诺诺,“赵公子痴情一片,我呢,好歹也是丞相千金,定然是受不了做妾的委屈”

        “好生热闹!”

        一道虽陌生却充满威严的声音透过了厅堂,震了苏昭昭心口一下,她回头,之间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男人径直向这儿来,身后跟着的公公报着,“皇上驾到——”

        贤妃同赵庄一同行了礼,苏昭昭也懵懵懂懂跟着一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上,直到他已经站在贤妃面前,将贤妃扶了起来,苏昭昭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这日理万机的人物有空跑到贤妃这儿来。

        现在才白日,就是来不也应当是晚上么。贤妃她还尚好糊弄,左右也不能直接杀她砍头,可是皇上

        苏昭昭察觉一道审视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打量了几乎有两三秒的功夫,在这两三秒里,苏昭昭吓得心脏砰砰直跳,额头近乎要冒出汗来。

        随后,她听见皇上淡淡道,“都免礼吧。”

        苏昭昭站直了身子,但仍不敢抬头,只听得皇上在一边问,“这就是苏家丞相府的千金么?”

        “回皇上,就是她。”贤妃柔柔笑着,“臣妾前几日才刚刚求过您的恩典,如今您来了,正好看看,若是没什么不妥,也好把旨意下了,择日速速完婚。”

        苏昭昭心中凉了一片,暗道不好。皇帝静了几秒,似乎在思量什么,随后问道,“苏相家的千金么,总是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苏昭昭只好将头抬起来,目光与皇帝的眼睛接触了一瞬,就已紧张地两手冒汗。皇帝却意味不明地笑了,“早听过苏家有女风姿绰约,贤妃真是好眼光。”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苏昭昭几乎要慌了阵脚,这个老男人不会贪图她的美色要将她纳入后宫吧?谁要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紫禁城中一辈子,她虽不愿嫁入赵家,那也是不愿意入宫的!这恩典谁爱要给谁去!

        苏昭昭心中这么胡思乱想,脸都想的惨白之际,皇上又问,“不知道谢小公子近况如何?自上一次见到他,朕心中就时时挂念。想当年谢将军也是我的心腹爱臣,他走后,朕也为此事茶饭不思了一段时日。谢小公子现如今无父无母了,若是他过的不舒坦,朕这心中自然也不会舒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又扯到了谢哥哥身上,不过这个问题倒是好答,苏昭昭如实回道,“谢哥哥现如今与我们家情同手足,已经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

        皇上“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苏昭昭却对这皇帝有了些好印象,不管怎么说,做了皇帝还能有这份心去关怀死去的心腹之子的,在历代皇帝中也是难得有。

        “朕适才听你所言,似乎是不愿娶,”皇帝的目光看了一眼赵庄,又看向苏昭昭,“你也不愿嫁?”

        苏昭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看见赵庄率先不怕死地点头,生怕自己说了一个愿意就真的嫁入赵家,于是两眼一闭,也道,“臣女资质愚笨,只怕辜负贤妃娘娘的好意了。”

        “原来是这样。”皇帝笑道,“朕一向不愿勉强他人。既然两个都不愿意,贤妃,你又何必强求呢。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主张。”

        他说着不顾贤妃变得惨白的面色,走近了苏昭昭,微微俯身在她的耳侧,轻声道,“若是朕没猜错,你这般推拒不愿的,大约也是有了心上人了么?”

        她这样的小姑娘,心思一看便知,怎么能瞒得过皇帝那双识人无数的毒辣眼睛。苏昭昭直面这样强大的威压,实在敌不过,只好点头。

        皇帝笑了,“京城中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你也是一个调皮孩子。遇上心爱的人不容易,若是有机会,记得要抓紧。”

        他这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皇帝不光知道了些什么,竟还在鼓动她去追求真爱?

        苏昭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这皇帝的印象来了一个极大的改观。她受宠若惊地谢了个礼,“臣女多谢皇上提点。”

        皇上直起了身子,不顾身后一群人精彩纷呈的面色,转身出了大门,身后成片传来“恭送皇上”的呼声,一切暗涌都被藏在看似平静又繁荣的表面之下,暂时没露出眉目。

        ——

        贤妃娘娘约莫是顾及了皇上的意思,最终没有强留,只是笑容勉强地送她走了。苏昭昭跟着引路的公公一面走,耳边不住回荡着皇帝的那句话,连身后有人叫她都没有听见。

        “苏昭昭!苏昭昭!”李想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你怎么回事?你伤的哪里是腿,你伤的是耳朵吧?我这么叫你,你听不见?几日不见,你耳朵聋了不少。”

        “李想?”苏昭昭好几日没见到这小胖子,一时惊喜非常,自动忽略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前面的公公一见二人像是要聊起来的模样,连忙插进来怪声怪调地提醒,“苏小姐,咱家可等不及时间。您看,要不然回头再叙?”

        苏昭昭摸了摸身上,掏出来一块银子递给他,“公公,我们不讲太久的,就一会儿,您多担待。”

        公公得了好处,又笑眼眯眯地用牙咬了咬那块银子,最后道,“诶,您讲吧,多少会儿都没事儿。”

        苏昭昭解决了他,看李想对着那太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连忙拉着他转了个身,轻声问道,“说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么,自然是随我爸来见见世面了。”李想盯着苏昭昭上下打量一番,“我听说你要被绑去与那赵庄成亲,怎么样,依你的脾气,不甩他两个巴掌对不起你自己吧。”

        苏昭昭愁眉苦脸,“我倒是想。若非皇上在那儿,我火起来真给他脸上印两个巴掌印才算。这个混账,以为自己是谁,讲出来的话实在辱没我,现在想起来心中还不大舒服呢。”

        李想叹了口气,“说来这事也怪我,我当时是没想起来他还有个做贵妃的姐姐,早知如此,倒是我害了你了。”

        “嗯,可不是么,你哪里害我岂止一次两次。”苏昭昭故作严肃,“不过放心吧,我今天既然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自然是已经凭借我这聪慧的大脑脱了身了。”

        小胖子脸上的愧疚一扫而光,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打听到了你今日要来,便缠着我爹要他带我一同,好顺带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苏昭昭奇道,“我脚伤也快好了。不出意外肯定逃不过我爹的制裁,最迟不过明日,我就又要回私塾听冯夫子念书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问你,那日我叫谢小公子给你带信,你为何什么都没说?”

        苏昭昭一下懵了,记忆回到那一日,她问过谢哥哥时,似乎并未得到回答,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令她奇怪的是既然李想真的有话带予她,谢哥哥为何不一开始就同她说。

        “我未曾听到。”她问道,“你那日要对我说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问你怎么了,何时来一类的,如今我都看见你了,还有什么可问的。”李想也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你谢哥哥没有告诉你么?”

        “真没有。他同你讲的什么?”

        “还能怎么讲,自然是摆着他那张冷脸,‘她未曾有话托我嘱咐你’这般,我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哪儿还敢出声,灰溜溜就走了啊。”

        苏昭昭没想到谢览洲是这样讲的,她一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他什么都未曾和我提起,我根本不知道你有话同我说。”

        “为什么啊?”李想也奇怪,苏昭昭更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苏昭昭先出声,“罢了,谢哥哥做事定有他自己的缘由,咱们猜也是猜不透。你先同我说说吧,近几日夫子是不是放学都晚?或者夫子有没有留谢哥哥单独说话许久?”

        本来苏昭昭压根没有要问这件事情的意思,可是不知为何,自从得知谢览洲并没有将李想的话实打实地告知她,苏昭昭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禾绿同她说的话。

        ——谢公子近来回家都晚。

        她觉得他这几日的冷淡态度实在奇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过李想,却真的得到了不一样的回复。

        李想甚至连想都没有想,理所当然地答道,“并未啊。这几日都是与往常一般的放课时间,夫子也未曾给谢小公子开小灶。”

        苏昭昭一愣。

        怎么会这样?若既未放学晚,又未与夫子有事商谈,为什么回家那么晚?

        又不来瞧瞧她,莫不是有了其他小娇娘,转眼就将她抛之脑后?

        ——

        与李想聊过,苏昭昭满怀心事地继续跟着太监走出了宫门,浑浑噩噩正要上马车之际,额头突然被修长的手指抵了一记,随后温润的少年音带笑响起,“昭昭,走路不看路的么?”

        苏昭昭猛地抬头,惊讶地看见几天未曾见到的人,此时一身黑衣,正倚着马车笑意盈盈地瞧着她。

        她眼睛一下睁大了,不可否认,喜悦与惊讶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从心脏不争气地生发,蔓延,整装待发着要填满她那小小的胸腔。

        “谢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览洲甚是熟稔地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来接昭昭回家呀。几日不见,昭昭想哥哥了么?”

        苏昭昭本来脑子都是谢览洲为何不来看她,如今听到他的问话,心中更加委屈,她咬咬牙,负气道,“哥哥总是问昭昭这样的问题,可是哥哥从未说过有没有想念过昭昭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若是再过个几日,岂非已经要将昭昭忘得一干二净,就当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了么?”

        谢览洲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地微怔,随即笑的更加开怀,“昭昭怎么会这样想。只是因为昭昭不问我,所以我再多思念也苦于无处宣发呀。”

        苏昭昭恼怒于自己对谢览洲无比自然的条件反应,明明还生着气,却因为他顺了顺她的毛,心中竟攒不起什么怒火来,甚至将下巴更伸过去一些,几乎是要趴在谢览洲的手心中才算完。

        “是这样吗?”她声音闷闷地,好像还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她不开心,谢览洲自然还是要哄着,于是轻言细语又信誓旦旦地道,“昭昭,你总不能因为我不善于表达,便要给我判了死刑。”

        苏昭昭脸都要被他弄红了,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擅自给自己箍了个程度如此严重的词,叫她还怎么好意思继续责怪的下去。

        “好了啦,”苏昭昭又在谢览洲手上蹭了两下,傲娇地表示原谅,“这种话就不要乱说,我何曾有那种意思了”

        “昭昭不怪我了么?”谢览洲明知故问地问眼前倨傲的小猫咪。

        “怪你什么,有什么好怪的。”苏昭昭仍旧趾高气扬,实则色厉内荏,她快要顶不住谢览洲分明温温柔柔但却勾她心弦的目光。

        于是她欲盖弥彰地逃避,匆忙仓皇地结尾,“总之,我是一个善解人意之人,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呢!”

        话虽然这么讲,可到了车上,她却偷眼瞧了谢览洲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却总被谢览洲精准抓包。

        抓包了她又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故作高深地挪了开来,过了一两分钟,她又悄悄地瞧了瞧他。

        谢览洲扛不住,只好问,“昭昭有什么话要讲么?”

        “好,这可是你要我问你的。”苏昭昭停止偷瞄抓包的游戏,假装平静然后开始兴师问罪起来,“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瞧我?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在外面认了别的什么人做妹妹,然后就将我抛之脑后,你是不是!”

        苏昭昭已经竭力屏住自己的醋意了,她觉得自己以后定然是要被冠上妒妇的名号,分明他不是她的谁,自然不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她只能靠自己去猜,去估量,去抓住每一个细节想,她是不是他最特别的,又或者他在外面是不是有了更加投机,更让他觉得可爱的人?

        这些想法让苏昭昭难受,搅得她头疼不止,得不到被他笃定的感觉,只好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又忍不住追问,追问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行踪都被她知晓,直到那种不确定感消失,苏昭昭就好拥有短短一刻钟的安稳。

        其实他不答也没关系,生气苏昭昭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为了满足她酸涩卑劣的暗恋而已,那又不是他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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