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母女”
病房是朝着西面的，恰逢日头也偏西，梁玉燕被阳光刺的迷了眼。
宣萱没有说话，直接上前拉下了遮阳帘。
“梁姐，你家里的小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哦。”隔壁床的大姐打破了宁静，嬉笑着问道，“我还以为宣雅就够漂亮了，你家基因真好。”
梁玉燕有些无措，看了一眼宣萱。
见宣萱没有说话，她才转过脸冲着大姐笑了笑：“张姐你家那丫头不也是长了个好模样么。”
大姐却另辟蹊径，从梁玉燕这句话里发现了重点：“这也是你闺女儿？”
梁玉燕顿时有些尴尬，忍不住又看了宣萱几眼。
宣萱没让她为难，也偏过头笑了笑：“阿姨好。”
说完，宣萱就牵着妮妮走到了梁玉燕窗前，又拿了椅子坐下。
“外婆。”妮妮小声地喊了一声，却板着小脸抱着宣萱的手，不肯再说别的。
梁玉燕却很激动，头一连点了好几下：“妮妮最近乖不乖啊？有没有再乱跑过了。”
妮妮摇摇头，没吱声。
“哎哟，梁姐你好福气，外孙女儿都这么大了。”隔壁大姐似乎没察觉到这“母女”俩之间的诡异气氛，仍然高兴地说个不停，“我家这孩子都二十七了，还不肯赶紧找个对象，真是愁死我。”
“妈，你又说什么呢！”听见门口的声音，宣萱回头，正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拎着热水壶从外面走进来。
那对母女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几句，明明隔壁大姐也是得了癌症，可偏偏她们却都没有什么愁色，十分乐观的样子。
这就更显得宣萱和梁玉燕这边冷冷清清了。
“医药费已经打在医院账户上了，你知道么？”
梁玉燕忍不住低垂下头，不敢直视宣萱：“知道了，有个小伙子送了缴费收据过来。”
“那笔钱是给你治病用的，别让我知道你出院挪用了它。”宣萱倒不是不信梁玉燕会在死亡面前有所改变，只是基于她以往的信誉度，做了些常规的提醒。
“如果那笔钱被你或是宣雅取了出来，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梁玉燕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来之前，宣雅就说着什么梁玉燕很想见她的话，可真的到了这里，宣萱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点。
只是梁玉燕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她觉得，如果这个女人治好了病，也许真的能和以前不一样……也说不准。
“你放心，我，不赌了。”梁玉燕的声音很小，只够让宣萱听到的程度。
可过去多少年里，宣萱从未听到过类似的承诺。
宣萱很难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看着梁玉燕花白了大半片的头发，看着她满是褶皱的脸和像是枯萎了一样堆积在手臂上的皮肤，一切，似乎都不一一样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妮妮，也没什么事。”梁玉燕又舔着嘴唇补充了一句，“宣雅的丈夫不肯让她看孩子，我就只有，妮妮这一个外孙女了。”
“嗯。”宣萱应了一声。
梁玉燕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着从床上直起身，又过来开床头柜。
宣萱一眼就看见了一个透明的圆盒子，里面满是白绿相间的小东西。
“吃糖，吃个薄荷糖。”梁玉燕脸上堆起了一个笑，往妮妮手里塞了一颗，又看了一眼宣萱的脸，拿不准要不要把糖递过去。
“谢谢。”宣萱主动伸手，把糖接了过来。
梁玉燕如释重负一般，把抽屉合上以后，也颤着手撕开糖纸，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谢谢外婆。”妮妮也乖巧地出声道。
“不客气。”梁玉燕的嘴咂了两下，似乎不知道该和妮妮再说些什么。
可她一双眼睛又黏在妮妮身上，说不清的落寞。
“你这儿怎么这么多糖。”宣萱看着梁玉燕略微变形的微微姜黄的手指，脸上的冷漠终于有了几分融化的前兆。
“要戒烟。”梁玉燕有些尴尬地笑着，“不能再抽烟了，但是忍不住，宣雅就给我买了一盒这个。”
“挺好。”
答案与宣萱预想的一样，这让她更安慰了一些。
两个人面对面的，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要不是隔壁床的大姐觉得冷清，不断和她女儿说着什么，又不时和梁玉燕搭个话，场面一定会更尴尬。
就在这时，梁玉燕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了手机，又看向宣萱：“我给你姐打个电话，说一声。”
宣萱没说话，点了点头。
见梁玉燕拨通了电话，隔壁大姐忍不住又看了过来：“闺女儿，你家这小姑娘多大了呀？”
不等宣萱开口，妮妮就乖巧地转了过去：“奶奶，我四岁啦。”
“哎哟，这孩子真乖巧，长得也漂亮。”大姐一脸快要化掉的笑容，冲着妮妮乐呵呵地，“我就想死之前能给我女儿带带孙子，可惜她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大姐的女儿顿时不满地抬头：“妈，你在这儿不也是我伺候你么？有了外孙我还能顾得过来？”
“以后，以后。”大姐忙不迭解释着。
宣萱礼貌地微笑着，冲着那女孩点了点头。
二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宣萱倒是没怎么样，那女孩却愣住了。
“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宣萱轻轻摇头：“应该没有吧。”
两个人的问答完毕，大姐忍不住瞪了自己的闺女儿一眼：“是个漂亮姑娘你都眼熟，什么时候你能去外面，找个小帅哥这么问问？”
“不是，妈，我真觉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了，真的！”
女孩不知道，自己辩解了好半天的结果，就是宣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人化妆和不带妆的样子区别本就明显，可这不意味着一点风险都没有。宣萱实在不想被人认出来，又勉强寒暄了几句，便准备离开了。
梁玉燕明显有些落寞，但还是冲宣萱笑着：“没事，你姐下班就过来陪我，你放心回去吧。”
这也不算自作多情，宣萱再想和梁玉燕划清界限，看到她现在这样也还是不忍的。
又随口交代了几句，她才牵着妮妮起身离开。
身后，病房里，那个女孩还不肯放弃，开口问起梁玉燕。
“梁阿姨，你女儿是不是什么演员之类的啊？长那么漂亮，不然我还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
梁玉燕自然知道原因，想了想，却还是打了个马虎眼：“可能就是和哪个明星长得像吧。”
“你姑娘看着面不冷啊，怎么刚才说话都冷飕飕的。”大姐也忍不住接了茬。
梁玉燕又尴尬地掩饰着，笑了笑，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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