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婚（三）

女鬼看着姜菽，姜菽也观察着女鬼：这身材这身高这莫名的熟悉感，这是在村里出现过的那个女鬼啊。

        姜菽提高警惕：这女鬼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吗？她出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女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姜菽的敌意，依旧站在原地，一人一鬼不知相持了多久，女鬼慢慢抬起了手。

        姜菽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只要女鬼有任何袭击自己的意图她就要让女鬼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姜菽的意料。

        女鬼举起双手，缓慢却坚定的在身前比划了一个“x”。

        姜菽：？

        等，等一下，事情应该朝着这种方向展开吗？

        女鬼这个举动属实给姜菽整不会了，姜菽看着女鬼认真比划的“x”傻眼了：她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前方禁行？还是“不准靠近我”？

        女鬼举着双手好一会，在确认姜菽看到自己的手势后，女鬼放下手，飘忽着往甬道更深更黑暗处。

        “站住！”

        眼见女鬼离开，姜菽连忙阻止，然而女鬼并不回头，很快身影便隐入黑暗中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姜菽奔到女鬼刚才出现过的地方，在黑暗中也仔细搜索了一番，只可惜一无所获，姜菽疑惑了，难道那女鬼出现就是为了给自己比划一个“x”？

        姜菽琢磨着女鬼手势的意思，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她该不是想要提醒我前面有危险吧？

        这一念头出现不久就被姜菽否决了，鬼怪之所以是鬼怪，就是因为支撑他们存在的是怨，是恨，他们没有理智……姜菽刚一想到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鬼的身影，那个直至进入转生之洞都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小鬼。

        姜菽有些愣神，难不成真的有鬼怪还有人性？不止游乐园里的小鬼，刚才的女鬼都不曾表露出想要伤害自己的意图，如果说鬼怪能保有人性的可能性很小，那连续在两个不同的异场遇到两个这样的鬼怪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了吧。

        而且……

        姜菽想到了那个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粉色独角兽，自己不就是想找阿熠商量一下为什么怨点会在被封印之后出现在现实世界吗？结果商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遇到了及其罕见的缚地灵，被拉入新的异场还被迫分离，直到现在还没能汇合。

        奇怪的事情真的越来越多了。

        姜菽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女鬼的阻止显然不能对姜菽的意志造成任何的动摇。姜菽越往前走越觉得甬道在逐渐变窄，再往前数十步，甬道已经狭窄到仅能够让一个人通过的地步，姜菽艰难地继续往前，猛然间一道光芒映入眼帘，视线豁然开朗，这道光像一盏晃晃悠悠的油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它飘在空中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但真的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姜菽就着光芒照应出的道路往前，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姜菽都在怀疑这个顾家真的能修建一条这么长的甬道时，光芒忽的消失了。

        就在光芒消失的同时，姜菽一只脚也终于踏出了甬道。彻底离开甬道后，姜菽无意往后一瞥，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甬道，甚至那道自己翻过的围墙就在不远处，估算距离也不过五米，而这五米的距离姜菽在甬道中走了不知道多久。

        姜菽抬眸看向天空，自己在进入甬道时还是太阳西落，此刻已经是昏暗一片了，空气中散发着异样的气息，弥漫着一种让人不适的压抑感，姜菽活动了一番身体，她还真不知道在甬道之中耽误了多少时间。

        日落时分已经过了，自己这算是逃婚了吗？

        姜菽想了想，然后愉快的做了决定，逃了就逃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此时姜菽浑然不知顾家大宅内因为新娘超时不见起了多大的波澜。

        姜菽站在院落内，前方则是一字排开长长的房间，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破烂有崭新，这一排房间像是胡乱挖来的房子随便拼凑在一起，左右两边延伸到肉眼不可及的黑暗中。

        姜菽仔细观察了一番面前的房间，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房间的内部存在着什么可就说不好了。姜菽就近挑了一个崭新的房间，凑了过去。

        房间的大门并没有关紧，留着一道缝，而这道缝刚刚好能够让人看到房间里的一切。

        屋内的摆设非常精致，精致的不像有人居住，而且这些东西虽然精致却不像是实物，更像是什么纸扎。

        就在姜菽看到认真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还没等姜菽转身，身后猛地吃力被推，姜菽竟然直直闯进了房间内。待姜菽站稳身体后，愕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入眼不再是那些精致美丽的家具而是大厅。

        最上方的座位里还放着两个成人大小的纸人，两个纸人身上套着宽大不合身的衣服，说它做工精致吧，手脚处肉眼能看得出敷衍，有好几处没能做好，破烂了好多，说它粗糙滥制吧，纸人的脸部却分外精致，一双眼睛目视前方，但姜菽能够感受到它在观察自己，那画上去的嘴巴咧着嘴似笑非笑，姜菽盯着纸人，越发觉得这纸人的笑容僵硬可怖，表情在动，但仔细一看却还是最开始的样子，只是越发变得阴恻恻。

        纸人作为阴间的领路人，一般来说只会出现在殡葬礼上，而且也不会给它画上眼睛，现在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婚礼上。

        没错，婚礼。

        这个场景很诡异，但姜菽不是瞎子甚至视力很好，那用白纸剪的半边“囍”字到处都是，实在是太扎眼了，那么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姜菽挠头，那件嫁衣被自己随手塞在外面街道的一个角落，那现在……它们还会认自己是新娘吗？

        就在姜菽思索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吹吹打打的喜乐，和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姜菽顺着声音看去，有两个高大的纸人正拖着一个女人往大厅而来，而被拖行的女人拼命挣扎着，她经过的地方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看这出血量，这女人也不是普通人。

        一群鬼怪离得近了，姜菽看着满脸泪痕的女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姜菽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婚礼”继续，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没有一个人发现姜菽这个不速之客，或者说它们根本不在意这里是否有其他人，它们只是按照“设定”一遍又一遍的重来。

        两个纸人死死压制住女人，力道大到姜菽都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女人被按着跪在地上，另一边，又是一群纸人抬着一个人出场了，想来就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了。

        姜菽皱着眉看着这一场阴间婚礼，婚礼进行到现在，她也看明白了，需要被人抬着出场的新郎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健康的人，而新娘的反抗又如此剧烈，这场婚礼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一场愚昧且惨烈的“冲喜”吧。

        一直重复这场悲剧，也很辛苦吧……

        姜菽垂下眼眸，不忍再看。

        “新人到——”

        两个没有办法自主行动的新人在纸人的吆喝下开始了仪式。纸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比指甲划过黑板还难听，还难以让人忍受。

        姜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一拜天地——”

        这对可怜的新人被纸人们按着头重重磕在地上，速度之快让姜菽都来不及看清新郎的长相。

        “二拜高堂——”

        纸人们又操纵着两个人转了个方向，对着坐在上位的两个纸人。

        这下姜菽彻底看清了新郎长什么样子：新郎紧闭双眼，但却面色红润，唇色如朱，五官深邃，好看的不似凡人，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温和的气质。

        姜菽猛地往前冲了几步，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熟悉的脸，这是阿熠的模样！

        姜菽觉得自己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阿熠长相的人？姜菽伸出手，想要碰触却被纸人有意无意的阻挡，一来二去，姜菽彻底失去了耐心。

        纸人再一次挡住姜菽的手时，姜菽捏住纸人的手臂，只听“撕拉——”一声，纸人半边胳膊被姜菽扯下，但纸人仍然保持着被画上去的笑容，僵硬而又诡异。

        “夫妻对拜——”

        就在姜菽阻拦，但婚礼依旧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眼看着纸人压着两人对拜，姜菽也是心头火起，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如此羞辱阿熠。

        姜菽咬破手指，鲜血渗出，玄之又玄的感觉涌入身体，姜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与纸人的白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姜菽快步在纸人群中穿梭，姜菽将血抹在了纸人身上，鲜血落下的地方陡然燃起蓝色的火焰，纸人惨叫着被蓝焰焚烧殆尽，很快，整个大厅只剩下姜菽和阿熠模样的新郎还有躺在地上的新娘。

        姜菽靠近新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触到新郎，下一秒，名为“愤怒”的情绪充斥在姜菽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这不是什么鬼怪，这是阿熠真正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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