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番外：重逢！
又是一年秋去冬来，窗外下起了立秋后的第一场雨。
雨滴随风拍打在寝殿前的屏风上，米糊的粗纸被浸湿，溶化。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房梁上挂着的白布，布匹一直垂到睡榻前，不停地摇曳。男人忍不住用手抓住了白布，用力一拉，整个寝殿的白布一时间全都飘落，海浪般的铺在寝殿中，把地板覆盖的严严实实。
他……离开自己也有一年多了。
男人躺在白布中央，蜷起左手，遮在了双眼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耳边的白布被染上了一小圈深色，额鬓也多了一道水痕。
…………
今天的朝中上下，无论高官或是杂役，全都人心惶惶，不敢喘大气。只因那权势滔天，心意难测的摄政王，居然对天子告假，说想要去民间数月，意图要去探探民生。
天子讶异，但旋即就准了皇叔的假。
丞相的脸色更难看了。
…………
男人对女人说，自己要离开亲王府几个月，亲王府上上下下都交给女人了。
女人倍感欣慰，兄长试着走出阴霾，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朝中动荡不安，此刻出行，真的不会突生变故吗？
男人让女人放心，并把自己的龙牌交给了女人。
次日，男人准备出行了。临走前，还把那不知缂的是蛟还是龙的衣袍抱在了怀里。
刚出发时还晴空万里，走了一会儿，天就暗沉起来，下起了细雨。
男人掀起帘子，回头望向府前的石梯。那日大婚之时，自己回到府上看到梯前有一顶红盖头。府中上下没人敢捡拾，即便不怕丞相发怒，也不得不怕自家主人发怒。
最后被男人捡起，和自己的玉扳指装进了同一个金盒子。
…………
江南的街道不多，更多的是水道，船只往来，交易就全在船上。
男人乘坐的船从江头划到江尾，又在城中转了一圈才停。
比起缂丝，男人更喜欢刺绣工艺。摸起来凹凸有致的衣袍，才显得真切。行往江南的途中，男人怀里的衣袍就已被自己剪的稀碎。剪掉了皇家纹理和云锦图案，剩下的料子应该能做一件外袍加一件内衬。
到时候便能一起和婚服放在棺中。
船停的地方，是一家有名的秀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普通百姓，这家秀坊来者不拒。
男人进门，抱着布料四处观摩。偶尔遇到衣着不凡的官宦，只需自己抬头，那人便会乖乖退避三舍，走时还会大口喘气，扶着随行两股战战。
男人就是如此。即便平时深入浅出，不露声色，但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玩弄权贵的魔鬼事迹已然被记录在各大杂记，游记中。
男人安置好物什，准备半月后来取成品。
…………
街道上如今已是晚市了，人群稀疏，只有几个卖吃食的摊贩。
江南冬雨密集，男人身上就一直没有完全干燥过，衣物时时都是潮软的。
男人走到一个糖人车旁，买了一个龙头糖人。
不远处，有个青年左手拿着糖葫芦棍，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四处吆喝。
那声音，似与脑海中千转百回的声音完全一致。
男人向青年走去。
是了，那眼纹和唇形，当初有多沉溺，现在就有多难忘。
忘不掉他期期艾艾的盯着自己的目光，忘不掉他颤颤巍巍的对自己说要轻一些，也忘不了那一声一声沁人心扉的“哥哥”。
男人的步履时而坚定，时而虚浮。
青年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向自己走来，心中一顿，随即释然。
男人看着青年不动了，自己也不敢再迈出一步，但双手始终用力握成拳，只等青年转身离开，自己就会立马冲上去抱住他，让他再也没办法逃出自己的视线。但，他绝不可以再这样做。
青年迈出了第一步，朝男人走来。
男人喉结微动，干涸的舌床用力往咽喉顶，挤出一次猛烈的吞咽。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此刻猩红的双眼，如同曾经囚禁那人，在牢狱中眼睁睁看着他活活失血而亡一样。
青年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踏在男人心尖上，颤出剧烈的心悸。
直到走到男人跟前，青年才把右手的糖葫芦插回糖葫芦棍。
青年拉起男人僵硬的左手，一根一根的把男人紧握的手指掰开，最后把糖葫芦棍交给了男人。
下一秒，青年突然抱住男人的腰身，头埋在男人胸口蹭了蹭，用湿软绵密的语气说了声，“好久不见。”
男人的右手虚拢住青年，感受怀中温暖的身躯和打在自己下巴的呼吸，那真真切切的感触，无一不在说明，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男人此刻浑身犯软，紧绷了一年之久的神经骤然放松，一股股浓烈的倦怠感袭来，左手的糖葫芦棍也握不住了，全身失力的靠在青年肩头。
要不是感受到男人胸口澎湃汹涌的心跳，青年都快以为男人要昏迷过去。
青年把男人抱的更紧了，肩头被男人靠的很痛，但青年不语。
两瓣温润的感触在男人脸颊绽开。
反应过来后，男人撑起腰身，红色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青年又在男人的嘴角亲了一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吻。
趁着现在还有意识，青年扶着男人上了船。男人递给了他一把匕首，严肃又温柔地说，“如果你想杀我，等我入眠了再杀，可好？放心，不会有人在伤害你了。”
说罢，男人紧闭双眼，胸口还在快速地上下起伏。
青年失笑，再一次俯身吻住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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