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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明灭


‘你是如何得知那场刺杀在洛郡的?’这句问话响在耳边,让顾沄一下子没有了精力去注意别处发生了什么。

        傅明辰问话的语气一如往常,好像只是纯粹的好奇,也并没有怀疑的因素在里面,顾沄压着嘴角轻轻地咳了一下,回话也是一如往常再淡定不过的语气:“顾沄虽没什么见识,但也是知晓锦州花朝节的,若温姑娘是在花朝节后从锦州回京,那途中只有洛郡有驿站,故而便猜想温姑娘是在洛郡歇脚时受到了惊扰,只不过是侥幸猜对罢了。”

        顾沄说完话抬起头,刚好撞上了傅明辰正偏转头过来的目光,顾沄倒也未躲,微微地对着傅明辰勾了下唇角,问道:“这事陆师兄虽做的不对,但他本意也是为了家父家母,之前一直忙着镖局的事未及拜见,但这次于情于理,顾沄都该前去拜问一下温姑娘,不知世子殿下,觉得可好?”

        “这是顾姑娘自己的事,无需问我。”傅明辰站起来告辞,“陆镖师我先带走了。”话毕又道,“不过今日她怕是不得空见你。”

        也是没有料到傅明辰会那么干脆利落的表现出除了案情相关的消息外,他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看着他出了门,顾沄花了一会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傅明辰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以及那个‘她’是谁。

        今日来的人多,不过要全部离开也就是一下子。顾沄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直到院子恢复了平静,她也还是一直看着那个方向,但是目光的焦点却并未聚在那处。

        知道他们还是要接着谈正事的,霁月他们早就已经退了下去,傅明辰正和温语澜站在一处对她小声的说着话,其他的都可以稍后再说,所以水云夕猜测,他现在应该是在向她解释陆戟的事情。

        没有预防就忽然出现的人,不知真相到底如何的往事……水云夕没有管那两个先自顾的说着话的人,自己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抬头看向陆戟问:“当年水家的事,你有什么知道的?”

        陆戟先看了一下那边的两人,再看向水云夕询问道:“这些事,不能只说与你吗?”

        水云夕听完他的话后先往对面两人那里看了一眼,她觉得陆戟毕竟是计划着要刺杀温语澜的人,因为她的原因,他们已经是将他押回来之后才问话了,现在他这个要求,不仅显得她对他们不信任,还很是不合情理。

        她刚想对陆戟说句‘不碍事’,她并不介意他们一起听,温语澜刚好听傅明辰对她简要的说完了发生的事,听到了陆戟的这个要求也转过头来,然后又转向傅明辰问他:“可以吗?”

        她既然都主动这么问他了,那就是已经同意了,傅明辰看着她正仰着头等他的答案,笑了一下说了声:“好。”

        水云夕面色纠结地看着他们往门口走,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叫住他们,温语澜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她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多想。

        拉开的门又被关上,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水家当年的事对水云夕来说多么重要,方才在温语澜问完他之后,他从水云夕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纠结的东西,傅明辰这才觉得不那么心疼温语澜的傻。

        她在她不方便告知的时候悄然退场不让她为难,水云夕觉得自己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抬眼眨了两下,坐回椅子上道:“你有什么知道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陆青晗她们没有说假话,陆戟确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性命相关之际的恩情他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那个性命攸关之际,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最开始并不是陆扬夫妇,而是祁州的水氏夫妇。

        那时候陆戟年纪还尚小,又带着两个比他更小的师妹,即便是时常去做工,他们三人的温饱也常常成问题,祁州不是多雨的地方,可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总是在下雨,所以他们的境况变得更加的艰难,屋外的雨还在一直下个不停,看着两个师妹已经蜷缩着睡着了,陆戟想,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话,他们也只能去别的地方了。

        雨落的越来越密,像是在往下倾注一样,陆戟正在想着如果离开这里的话该往哪边走比较好些,后来又干脆想着还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总不会比在这里更差了。

        陆戟想完了这些,本来是准备检查一下门栓后就休息的,可是雨又实在是太大,他还在那儿犹豫究竟要不要出去,大门这个时候就被人有些急迫地大力拍响了。

        他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是一个商队,领头的那个人没有像拍门的人那样粗鲁,很是耐心地对他说,他们外出做生意回来的时候遇上雨,本来还想着雨不算是特别大打算直接赶回家的,哪成想到了半路雨就大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赶路肯定是不行了,好不容易看见有户人家,希望能暂且借他们落个脚。

        许是看到这个家里除了房子还可以外,再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后来他们走的时候,那个领头的男人特意把陆戟叫到一旁问他,愿不愿意去他家的商铺里帮忙。

        这个男人就是当时水家的当家人。

        陆戟他们本来就一直长于祁州,当然还是不想离开的,更何况还有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水夫人也是心善的人,听说了他们的事之后很是心疼,也就总是送他们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所以说,水氏夫妇才是真的帮他们活下来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水氏夫妇遇害,之后水家更是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那种大火下没有人活得下来,因为没了人管,水家的商铺也相继落到了别的人手里。

        陆戟说,还好姑娘你活下来了,是啊,还好她活下来了,如果不是她活下来了,可能都没有人,还会记得当年富甲一方的祁州水家。

        水云夕的眼眶通红,十年前那年她才不过六岁,机缘巧合被师父收养之后,师父带她回过水家旧宅,可那座宅子哪还是她印象里的‘家’,那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剩下的,只有几处断璧残根,之后,她就一心练功,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再也没有生过回去的想法。

        水云夕没有见过那场大火,可听着陆戟的话,她眼前却仿佛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当时的那个场景,耳边似乎还能当时火海里的人在痛苦哀嚎,她弟弟在不断地喊姐姐,他说‘姐姐,我怕,姐姐,我疼。’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水云夕不看陆戟,只问他:“那当年事发之前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陆戟挫败地垂下了头,“只记得,在那之前有几个人来找过老爷,因为他们不像是来找老爷做生意的,每次又都神神秘秘,我才多留了心,记住了这事。”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陆戟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们每次来的时候老爷的书房周围都不能被人靠近。”

        她只记得当年父母中毒身亡被发现的时候,他父亲手掌下小心地扣着用血写成的‘听风吟’三个字,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一点儿线索,却又连是哪个人都不清楚,水云夕低下头,身子也有些颓然地放松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陆戟当初之所以看到纸条后那么急切的想要从温语澜那里得到听风吟的线索,一方面是因为陆扬夫妇的是牵扯到了它,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多年以前,这也是水氏夫妇死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今日得来的消息看似有些用处,又似乎对他们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水云夕出门在正堂找到温语澜他们说了陆戟的情况,她尽力表现的与平时没什么区别,进门的时候甚至还对他们笑了一下,但埋藏了几年的伤口被突然地翻了出来,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

        连平时总是在同她斗嘴的启白都察觉到了她今天情绪的不对,想要问一下她究竟怎么了,不过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被霁月给拦住了,温语澜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放轻了声音对她说:“不如,你今天先回房休息,反正我们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水云夕也没有逞强,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快步折回来抱了一下温语澜,小声说了句:“多谢你。”她再往外走的时候,背影忽然就没有之前那么让人感觉压抑了。

        友情也讲究一个‘缘’字,有些人即便是很多年的相处也成不了多好的朋友,可有些人遇到之后,哪怕你们认识还没有多少日子,但你却还是会愿意给予那个人你的信任。

        家破人亡之时水云夕曾一度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可后来被师父救下来教习时,她又觉得其实上天还是在眷顾着她的,如果没有这份眷顾,水家唯一存活下来的她,可能也早就去和家人团聚了。

        温语澜算是她离开师父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这又是她的第二份幸,她不知道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依旧体谅她的难处从来没有要开口问的意思,虽然毫无头绪的事情她没办法帮她查,但只要是有相关的消息,她却从没有吝啬过让她知晓,就像她曾经告诉过她,温俣璋去祁州,是因为听说了一件有关‘听风吟’的事。

        “咳!”虽然不知道水云夕和陆戟今天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从水云夕那么压抑的情绪里,也能猜到水家曾经的事对水云夕来说是很沉重的,温语澜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傅明辰轻咳了一声,明明说的话一本正经,却偏偏又透出了一股委屈,“我情绪有变时,都未见你这么般担忧过。”

        霁月没忍住自己的笑意,温语澜也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道:“那就要劳烦殿下您……有心情不佳时记得前来找我了。”

        以前他们可以天天处在一起玩闹的时候还是很小的年纪,就算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转头就能忘,哪儿会有多大的事真的来让他们烦心!之后他们有五年未曾见过,长大之后再见到现在也不过不满一月的时间,仔细想来傅明辰这句抱怨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

        听见温语澜还顺着傅明辰的意思说,启白丝毫没有顾忌他家公子面子的意思,诧异道:“公子哪次不是看见语姑娘就眉开眼笑的,哪还需要担忧!”

        霁月这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傅明辰看旁边的温语澜也一直在笑,很是嫌弃地转头睨了一眼乱用词的启白,他实在是想象不来自己眉开眼笑是什么样子。

        傅明辰本来并未觉得好笑,看温语澜笑的愉悦却也不自察地勾起了唇角,问她道:“真有那般好笑吗?”

        温语澜毫不迟疑地点头,还问他:“想想你眉开眼笑的模样,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等到笑够了,温语澜才对傅明辰道:“这几日,那儿的人你都安排好了吧?”

        傅明辰点了点头,在她再次开口之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口制止了温语澜想说的话:“你就不要想着让吴衡派人出去了,本来发生过丁顾那样的事就够让我不放心了,这几天我又都要忙在外面,他们再被派出去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你不放心,那我就能放心了?”温语澜看着傅明辰有些生气,“现下不光要让人盯着那儿,还要派出人去查他们的踪迹,你此次出来又带了多少人?”

        这次去镖局该说的疑点都说的差不多了,看见一向性情温和的温语澜沉了脸色,霁月和启白却都往门外走去,出门后还赶紧关上了门。

        温语澜瞥了傅明辰一眼,见他唇角动了,没好气的在他之前开口:“不要同我说什么你习过武而我并未的话,双拳难敌四手。”

        “我并未打算说那样的话。”傅明辰轻轻抬起温语澜低着的头,看着她的脸,慢慢开口道,“我从未因习武之事觉得你弱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温语澜的眼睛本来还往下垂着,听傅明辰说着就慢慢抬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还盛着意外,她一直明白傅明辰从来都不会将她看轻哪怕一点点,但她以为,傅明辰不愿将她的随从分散出去就是因为她不曾习过武,没有自保之力。

        哪怕温语澜刚才垂着眼,傅明辰的目光也一直看着,她抬眼之后目光恰好撞进他满目的温柔深邃里,听着他缓缓开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可我知道。

        我不允许那些事情被你遇到,哪怕你能处理的很好,这些事情也不该沾染到你。”末了傅明辰又声音有些沉闷道,“可我似乎并未做到。”

        “你傻啊!”温语澜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坐直了身子捧着傅明辰的脸严肃的对他说,“很多事情的发生是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可是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记住了吗?”

        脸还被温语澜捧着,明明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傅明辰却觉得她这样有些可爱的会让人忍不住笑出来,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适合的时机,所以傅明辰也只是没有挣脱那双捧着他脸的手,就这样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再继续生气她也做不到了,温语澜放开了手,然后放松了身体上的力气任由自己跌进傅明辰怀里,又把话说了回去,“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自己遇到了这些事,或者是受伤了,我又是什么感觉?”

        “嗯,是我考虑不周。”傅明辰往前站了点儿又站起来了些,好让温语澜靠的更舒服些,“以后在为我想时,也会记得替我想的。”

        月又挂上了天空,星四散在它周围,繁密的点缀着。

        “傅明辰!”傅明辰站在原地看着温语澜走近了她的房门,忽然又转过身来唤了他一声,认认真真地开口,“其实我希望的是,你最好永远都不用体会那种心情。”

        ------题外话------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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