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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浮生欢(55)


浮生欢(55)

        站在车门外的司机大概是为了避让,  从车门的方向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舒乐的视线再次畅通无阻。

        刚刚问的那句话裴绍之还没有回应,  舒乐停顿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催促。

        他靠在裴绍之怀里向外望,  目光越过一片修剪齐整的草坪,又落在了刚刚来时的那一处喷泉上。

        方才过来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没有注意,  现在重新站在远处去看,  舒乐才发现这喷泉左右两侧的天使与撒旦竟雕得无比生动。

        其中最让人迷惑的不是天使与撒旦之间近乎交颈的动作——

        而是撒旦表情中隐约的一丝温柔和天使眼神中的一点点动摇。

        这几不可见的温柔和少而又少的动摇皆藏于撒旦的邪恶和天使的纯洁之下。

        乍眼望去似有若无,  意味悠长。

        晶莹的水从撒旦的口中哺入天使唇畔里,  天使被雕琢成一个无法抗拒的姿势,微微抬首。

        像是在等待撒旦的下一次疼爱。

        在私人院落中被雕成这样的雕像实在太过少见又稀奇,舒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裴绍之揽在舒乐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追着舒乐的视线一同看了过去,轻声道:“那是我母亲命人雕的。”

        舒乐愣了愣。

        裴绍之似乎觉得这句话指代不明确,又重新补充道:“准确的说,是我母亲画好了图纸,  找了意大利最有名的雕像家雕刻的。”

        原来是出自名家之手。

        难怪这般活灵活现。

        舒乐又看了一会儿,  实在不能领会这副雕像中的含义,  反而越看越觉得不协调起来。

        可仔细想想,不协调才是对的。

        天使与撒旦,  白与黑,  本就是互不相容的一对。

        却偏偏被拉入了一幅构图之中,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出现。

        更何况这雕像中明显还带有非常不对等的侵占,  主动与被动间的关系。

        “你母亲的确很有才华。”

        舒乐缓缓挪开了视线,  默默的为自己文化水平低挽了个尊。

        夜色寂静之中,  这句话丢的着实尴尬。

        裴绍之却弯唇笑了。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将下颌枕在舒乐的颈窝处。

        那里他曾舔吻过无数次,也留下过很多次独属于他的痕迹。

        裴绍之五指紧扣,将舒乐的手掌紧紧包在手中,然后温声道:“如果连大导演都将这副雕像称作是一种才华,那她一定十分高兴。”

        舒乐蹙眉:“你什么意思?”

        裴绍之灼热的呼吸声吐在舒乐的脖颈上,一丝又一缕,像是艳红色的蛇信肆意游动。

        他微微一顿,轻声道:“宝贝,这幅组合雕像的名字——从意大利语翻作中文的话,叫做囚于撒旦的纯白。”

        “是我母亲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特意为我父亲做的。”

        舒乐僵了僵,长久以来的经验让他突然意识到裴绍之接下来的话不是那么好听。

        无论是从资本还是此时窗外站着的司机,甚至包括司机腰间那一把暗芒闪烁的枪——

        都让舒乐陡然而生一种感觉。

        裴绍之从来不是他在国内看到的那颗小白菜一样单纯无辜的人设。

        而这个人在意大利的背景也许远比自己能想象到的要深得多。

        这种隐于人后的秘新,知道的越多,越难逃脱。

        舒乐很想转头告诉裴绍之让他闭嘴他一点都不好奇,可全身却依旧软成一团。

        软得他甚至必须得依靠裴绍之手臂的力量才能坐直身子,以至于不要像是迎客的牛郎一样缩进裴绍之怀里。

        裴绍之缠绵而温柔的在舒乐修长的颈上落下一串湿漉漉的吻,像是奖励般的开口道:“舒导,我和风珏传媒的那份资料上的不太一样。”

        “我的母亲是意大利人,父亲才是中国人。”

        “母亲在去中国接货的时候见到了父亲,一见钟情。”

        接货。

        遇见。

        接的什么货?

        又是为什么遇见的?

        舒乐有些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剧本改多了,发散性思维一旦养成,怎么改都改不了了。

        就像是现在。

        而裴绍之的下一句话便验证了舒乐的猜想。

        “是军火,宝贝。”

        “我的父亲是个边境警督。”

        贩卖军火的跨国者和国界维稳的警察。

        舒乐没觉出任何温情,只觉得不寒而栗。

        裴绍之又与舒乐接了个吻。

        不知是裴绍之的体温灼热,还是夜风太凉,吹了太久。

        舒乐发现自己的唇是冰的,连手指也是冰的。

        裴绍之满意的辗转过舒乐的唇齿,离开时又留恋半晌:“我母亲爱极了父亲穿警服的样子。”

        舒乐的呼吸滞了两秒,他吸了口气:“然后呢?”

        裴绍之轻轻一笑,贴近舒乐的耳侧道:“然后母亲便将父亲带来了意大利,有了这栋私宅,和私宅里母亲为父亲所建的一起事物。”

        “再后来,自然就有了我。”

        舒乐:“……”

        好一个“带”字。

        用的真妙。

        妙得舒乐彻底阴下了脸,紧紧的咬住了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过去到现在走过这么多个世界,算计过别人也被算计过,就连周绥那样的人设也能全身而退。

        却唯独没见过裴绍之这样的疯子。

        更关键的是,这个疯子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剧本里。

        是他自己寂寞空虚跑去撩了回来,还以为只是勾搭了一朵无关紧要的小白莲,却没想到把自己给玩了进去。

        舒乐从任务以来每个世界都走得顺利,厌恶极了这种计划之外的突发状况。

        更是烦透了突发状况的制造者。

        可偏偏他现在被这个制造者抱在怀里,甚至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出。

        裴绍之将舒乐的怒意和憎恶一并收入眼底,他低下头,在舒乐的眼睛上吻了又吻。

        柔声道:“舒导,你还记得第一次酒吧见面时,我请你的那杯酒吗?”

        舒乐挑起眼尾,冷淡的看了裴绍之一眼,嘲笑的掀了掀嘴角:“不好意思,我喝过太多别人的酒,实在不记得你这一杯。”

        裴绍之却没有生气,反而伸出手,亲自将舒乐因为刚刚的接吻而被弄乱的衣物整理好。

        接着露出一个笑来。

        他之抬手勾起舒乐的下巴,缠绵不舍的又吻了上去,唇齿交融之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还记得。”

        “是拉蒂尔,我亲手调了一杯拉蒂尔给你。”

        拉蒂尔鸡尾酒,因为酒语而为恋人所青睐。

        永恒之恋,你是我的一见钟情。

        我将为你热烈,为你疯狂。

        ……

        裴绍之将因为长时间的深吻而气力不支的舒乐抱进怀中,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出了车门。

        他摸了摸舒乐被吻得泛起一层薄红的脸,微有遗憾的道:“舒导,本来想让你见见我母亲的,但你似乎并不喜欢她,所以还是日后再说吧。”

        舒乐全身酸软,急促的呼吸着新鲜而带着凉意的空气,甚至连反驳都再无一丝力气说明。

        他被裴绍之没有任何阻力的抱在怀里,轻巧的一同向前走去。

        前方的绿荫地面显然经常被专人打理,修建的齐整又规矩。

        巨大的轰鸣声仿佛突然间响彻在耳际——

        舒乐整个人一僵,下意识抬起头来,向声源的方向望去。

        苍翠的草坪上,一架私人飞机刚刚开始发动。

        私人聘用的机组人员侍立两侧,六十度鞠躬,极其标准的服务姿势。

        裴绍之将舒乐被汗水浸湿的一缕鬓发别在耳后,又用手指亲自帮舒乐擦去了额角上的最后一滴冷汗。

        他弯了弯嘴角,轻声道:“宝贝,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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