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二日讲经之时祝余才知道灵玉到底是有多受欢迎，露天的高台前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比之她在月亮城看到的圣女游街还要热闹。

        高台约丈高，上面有一方红木矮桌，矮桌子之上放着一本经书，一杯清水，灵玉盘腿坐在矮桌之前。

        他不受高台之下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声影响，翻开经书，清晨的阳光从灵玉的背后升起，朝阳的暖光洒在洁白的僧袍之上，如同度了一层圣光。。

        高台之下的听经者也好，围观者也好，在看到灵玉的动作后全部安静下来，望着高台之上圣洁的人，就连祝余也忍不住被此可的灵玉吸引，不得不承认他在讲经台上有一种令人入迷的魅力。

        灵玉今日讲的是般若心经，慎言在高台侍候，祝余听不懂那绕来绕去的经，没有去凑那一份热闹，抱着手臂靠在可以看到讲经台的茶肆门框上，恰巧可以看到讲经台上灵玉的侧面，又能将前来听经的人全部收入眼底，若是有人要加害灵玉，她一眼便能看见。

        灵玉的声音清透温润，直入人心，听入耳中在烦闷的夏日如沐春风，台下的听众听的入迷，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灵玉没有中途休息，祝余注意到听经台下大半的人亦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

        日暮降至，灵玉合上讲了三分之一的经书，他抬眸看向众人，稍显嘶哑的声音道：“今日就到这里，如有不解可问出来。”

        台下听经的人意犹未尽，灵玉讲经讲的很透彻，人群中静默半响并无疑问，见状，灵玉双手合十道：“那明日再会。”

        闻言，台下的信徒合上双手向灵玉行佛礼，就在告别要四散而去之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祝余心道：“是禾珑，她这时候来是要作什么？”

        禾珑很快用行动解答了祝余的疑惑，她跳上讲经台踱步到灵玉的面前，看着他，台下的信徒被这一行为吸引，放慢了离开的脚步，回头张望。

        灵玉静谧的眼神回望，禾珑似乎是被那眼神所摄，半响过后抿嘴回神，大声道：“小女子禾珑，有一问要向灵玉先生请教，可敢答否？”

        灵玉的小沙弥慎言再见到禾珑已经急得不行，灵玉却不慌不忙，道：“请问。”

        禾珑烟波潋滟，盯着灵玉道：“小女子爱上了一个人，表明心迹却不得回应，那女子该当如何？”

        禾珑没有点明她爱上的是谁，但是任凭那□□裸的眼神，她爱上的是谁已经昭然若揭，灵玉却当做不知，垂眸道：“爱一人当爱他之所爱，若是两情相悦便相守，若是他不爱这位女施主，女施主当放手，不强求。”

        禾珑示爱，灵玉拒绝，禾珑偏不死心，她紧追不舍，道：“若是小女子爱上了先生，先生是否愿与我相守？”

        这回灵玉抬头看禾珑，那一双望尽世间百态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他反问：“施主爱灵玉什么？”

        禾珑有些犹豫，在她犹豫之际，远在人群外茶肆上的许松清钦佩道：“那姑娘真大胆！”

        祝余没有反驳，她有些期待，期待禾珑会如何答灵玉，她爱灵玉什么。

        禾珑道：“你生的好看，我看了心生欢喜。”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祝余没想到禾珑同她一般是个看脸的，只是这个回答说服不了灵玉，果然抬眼见灵玉起身，向禾珑行一礼，道：“世间皮相万千，皮相为色也，色即是空，施主执着于皮相的爱不是爱，是欲。”

        禾珑皱眉不解，道：“爱和欲有什么差别吗？”

        灵玉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回答，带着慎言下高台，独留禾珑在台上，讲经台下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祝余看着执着的禾珑起身走向讲经台，她也想弄清楚，爱是什么，许松清不知道祝余干嘛突然过去，连忙起身去追，追到高台下模糊听到禾珑的低语：“我才不会放弃！”

        许松清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师父她跑这么快就是为了听禾珑在嘀咕什么？高台上的禾珑也望见了祝余，瞪了看笑话的她一眼，跳下高台消失在人群中，祝余摸摸鼻子，不自在道：“松清，我们回去吧。”

        第二日灵玉的讲经继续，仍旧万人空巷，在结尾时，不出意外，禾珑再次翻身上台，她盯着已经合上经书的灵玉，道：“我分清楚了我爱你什么了，我爱你心怀慈悲，爱你怜悯世人。”

        灵玉抬头望着她道：“天上诸神，人间万僧，皆心怀慈悲，怜爱世人，禾珑爱的不是他。”

        禾珑再次哑口无言，她怔怔的看着下台的背影，与散去的人群，眼中有些迷茫，祝余看行步缓慢但步伐坚定的灵玉，都有些心疼这姑娘了，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灵玉，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得到她爱的人的心了。

        到了灵玉讲经的第三日，这三日天气都很好，无遮日之云，若是在冬日那是极好的，可惜是在夏日，祝余前两日都在茶肆下躲着太阳看灵玉讲经，今日也不例外，到了下午，祝余呼口气心道：“终于结束了，再不结束她都要被热化了，也不知道讲经台上的灵玉在烈日下是怎么坐得住的，恐怕这就是他为什么能成神君，而她就只能在人间攒攒功德盼望飞升个仙君的缘由。”

        祝余心中庆幸，但看着灵玉合上经书，心知今日这讲经禾珑没来还算不得结束，显而易见讲经台下的信徒心中也是和祝余一般的想法，全都定定的站在哪儿四处张望，没半点要走的意思，与讲经的第一日灵玉合上书台下之人散去的情形大不相同。

        这情形让灵玉身后的小沙弥慎言咬碎了牙齿，其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惹得祝余频频侧目不能专心等禾珑，但是好在，禾珑没有让人等太久，她今日穿了一声桃红色的广袖裙，衬的她越发肤白胜雪，妩媚可人。

        她泠泠的站在台上，昂起头颅声音倔强道：“灵玉，我就是爱你，这几日我细细思索了我为何会爱你，但是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答案，但是爱一个人不正是这样吗？没有道理可以讲，爱了便是爱了，遵从本心便是。”

        祝余看着台上热烈的女子，有些恍惚，爱一个人爱了便爱了，没有道理可以讲吗？她心中闪过一个人影，他也是她的没道理可讲吗？

        “爱欲于人，如逆风执炬，有烧手之患。”灵玉温润的声音将祝余的思绪拉回来，她看向灵玉，今日祝余在他眼中看到了认真，再也不是看芸芸众生的漠然。

        禾珑不知，她倔强不服输，道：“烧手便烧手，我甘之如饴。”

        真是个勇敢的敢爱敢恨的姑娘，也不台下是谁第一声喝彩，渐渐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之声，夜幕已至，华灯初上，灯光明灭中，灵玉向禾珑行礼，然后下台。

        人群已经散去，许松清唤醒祝余，好奇道：“师父，你在发呆想什么？”

        祝余笑笑，摇头否认，道：“没什么，只觉得禾珑姑娘很勇敢，这一点我比不上她。”

        禾珑敢大胆表达爱意，而她呢？她不敢，她习惯了将自己的内心伪装起来，若非对方给她十二分坚定的选择，她绝不敢交付真心，哪怕她心中再喜欢哪个人。

        许松清看着面色有异的祝余，似懂非懂，催促道：“师父，我们快回去吧，今日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要赶回山上啦。”

        祝余点头。

        客栈内，小沙弥慎言气呼呼的坐在大唐之中，许松清见了他，好奇道：“灵玉先生呢？”

        小沙弥慎言伸手指了指二楼，祝余见他这样，猜测灵玉房间应该是有人，是谁不用多说，祝余坐下来，看着气呼呼的小孩子，劝慰道：“别生气了，灵玉先生会处理好他自己的事情的，你不需要为他担心。”

        “可是……”小沙弥神色犹疑。

        可是他从未见到过灵玉辩输，也从未见到过灵玉放禾珑入房间。

        来听灵玉讲经的人已经回去，客栈霎时间冷清了许多，祝余环视大厅没有什么人，顺势坐下，打算听一听小沙弥的烦恼，慎言撅着嘴将禾珑与灵玉的往事一一道来。

        慎言气呼呼道：“一年前师父下山讲经的途中，遇到了禾珑，当时她脚崴了，师父出于好心便带着她去了江陵医馆，但是哪知自那以后，禾珑便缠上了师父，她在师父下山的路上拦师父，在师父住的地方等师父，更有甚者还夜里偷摸爬进师父的房间！”

        祝余道：“这样都一年了，也不见你生气，你今日为何要生气呀？”

        祝余看来，禾珑都缠了灵玉一年了，慎言早该免疫了才对，慎言表情凝重，道：“这次不一样，这次……这次师父没有反驳她，没有将她赶出房间！”

        眼看小沙弥确实着急，祝余拍拍胸脯保证道：“等会儿禾珑走了，我上去看看灵玉先生，我会帮你问问的，你不要担忧！”

        慎言仍旧忧思布满稚嫩的脸，等慎言回房后，许松清对自家师父不忍直视，道：“师父，你刚刚不是想帮慎言吧？”

        祝余眨眨眼，咳嗽一声起身上楼躲避许松清的问题，祝余上楼之际，正好撞见禾珑从灵玉的房间内出来，看着满脸沮丧，应当是又被灵玉拒绝了，祝余心中默默猜测，禾珑这回要几日才能恢复来继续缠着灵玉，她猜不出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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