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寂爱
第二天，周忻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贴着一张迟到的祝福语。
周忻把它拿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卡片上没有落款的名字。
但他对于这种时常收到礼物的事情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把它搁在一旁。
角落处，一个少女颤抖着肩膀，眼里的难过尽显，她用余光看到自己准备的那份礼物被无情的搁到一旁，没有打开。
那个人就是这样，既不会忍心的把礼物销毁，但又不把它放在眼里。
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学会接受别人的善意，却没有接受别人为他花费的心思。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作业本上，模糊了字迹。
殷茵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子，她斯文安静，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但沉默寡言，极少说话，在班级为人低调，她有一个秘密，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喜欢周忻，很久很久就喜欢了。
初中的时候，她成绩不好，因为长得太乖，经常被欺负。她永远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正在操场上为中考体育考试而锻炼的时候，一个篮球飞了过来，周忻就是这样，如神明下凡般，为她挡下迎面飞来的篮球，那一刻，她足以心动。
少女的心动本来就是神秘而意外的，是盛大的又无声无息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经常关注周忻，会假装偶遇，只为了看他一眼，但他太优秀了，在精英班，基本上很难见到一面，好几次见到他，都是在篮球场。
周忻经常和同学们去打球，他似乎很热爱篮球，殷茵经常趴在栏杆看着那群人，然后从人群里挑出周忻的背影。
为了追上周忻的脚步，她努力学习，她终于考上了一中，但周忻永远都只会在最好的班级里。她只能努力学习，付出比所有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和他并肩。她不顾老师和家人的反对，为周忻选择了理科，不停的进步，不停的向前，她用自己的努力换取了接近周忻的机会。
这一份暗恋，是苦涩的，又是甜蜜的，她在追逐着那道光的路上，把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
可是，那道光，始终都没靠近过自己，她只能在角落里，远远的仰望着，渺小又卑微。
殷茵经常听到别人说起周忻，他似乎对文科班的一个女孩子特别好，好到令人羡慕的地步，会为她买早餐，为她做很多事情，他们一起上下学，有时候还能看到他们亲密的靠在一起。
她从来没见过周忻身旁出现过女孩子，而答岸，是唯一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让周忻破例的，偏爱的，特别的女孩子。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一起了，但又有人说没有。
但无论如何，答岸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对于周忻来说，很重要。
每当她鼓起勇气想表白的时候，看到有人议论他们亲密的关系时，又本能的放弃。
周忻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她自嘲笑了下。
暗恋很苦，不能昭然若揭，只能烂在心里，偶尔尝到丝丝的甜。
——
周忻依旧每天都给答岸买早餐，答岸好几次都想说，她在齐微薇家里已经吃过了，还是特别丰盛的那种。
也许是照顾她的情绪，顾及到了答岸的病情，齐微薇和沈舒舒她们从那之后，对答岸千般万般好。
齐微薇总是拿出各种昂贵的进口零食和她分享，跟她说吃零食有利于心情愉悦。
沈舒舒知道答岸喜欢看武侠小说，她从顾泽那里拿了几本书，送给了答岸。
答岸上自习课看课外书被班长顾泽抓到了，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理她，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每一个细节，都在照顾着答岸，不是出于同情和可怜，而是一种友情里的相互陪伴和理解，是同甘共苦，是福祸相担。
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一群特别的好朋友身上，有时候她会觉得她们上辈子就是好朋友，这一辈子是重逢，是续缘。
她们还会有很多个下辈子。
生活会带来一部分痛苦，但不会带走全部的快乐。
有些人，只是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是希望。
——
答岸有时候还是会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枯睁着眼，缩在被子里，有时候还会闭着眼睛等待天亮，齐微薇总会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打电话跟周忻说。
好像把周忻当作答岸的监护人一样，答岸归他管。
周忻不会讲故事，他就叫上妈妈，两人守着她，直到她真正入睡。
答岸在周忻的妈妈身上找到了十几年来缺失的母爱，周忻的妈妈很会哄她睡觉，她讲的故事非常有趣，语气温柔，答岸总是在还没知道结局之前就睡着了，第二天才急匆匆去学校找周忻询问故事的结局。
答岸喜欢喝汤，但学校的汤没有味道，像白开水加几片菜叶子，答岸不喜欢喝，周忻就从家里带过来，他会提前在家里煲好汤，然后第二天再带去学校。
自从发现答岸喜欢喝汤，他在短时间内学会了这一项技能。
从那之后，大家每天都能看到周忻从学校门口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桶，日复一日，从不缺席。
中午，他们在饭堂吃着饭，周忻从保温桶里盛出了一碗上等好鸡汤，香味扑鼻。
齐微薇嘴馋得很：“我也想喝。”
蒋寒打击她：“酸什么呢柠檬精，那是忻哥给答妹妹的专宠，你就闻闻味儿好了。”
“你闭嘴会死啊？”齐微薇用手肘去捅他。
沈舒舒瞄了眼蒋寒，意味深长道：“蒋寒，学着点。”
众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俩，齐微薇尴尬的羞红了脸，“干嘛呢这是，吃你们的饭！”
蒋寒只是笑笑。
周忻最后还是从里面盛出一碗汤给齐微薇，淡淡道：“答岸的事，谢谢。”
齐微薇一愣，顿时手足无措了，知道他是为了答岸，自己只是蹭了答岸的福气，才得到这碗汤，但还是大大咧咧的说了句：“不用谢，答岸也是我的朋友，我很开心能帮到她。”
周忻颔首，轻轻点了下头。
蒋寒不痛快了，他看着周忻，可怜巴巴：“忻哥，我也想尝尝你煲的汤。”
周忻用一副“你在做梦”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
蒋寒死心了，他扫了眼齐微薇，正美滋滋的喝着汤呢，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等她们回到教室，沈舒舒忽然开口，语气坚定又认真：“周忻真的很喜欢你。”
答岸怔愣了一下，一阵冷风吹过耳鬓，却不怎么刺骨。
沈舒舒转头笑着问：“他现在温柔了很多，不是吗？”
曾经那个闷声不吭，没有什么温度的人，如今却对答岸千依百顺，万事低头，只要是关于答岸的事情，他全部都揽了下来，那个曾经拒之千里的人，却围着答岸天天转，那个听说打架斗殴是个恐怖暴力狂的人，却给了答岸光明正大的温柔。
他会偏心，但只对答岸偏心。
没有任何底线。
答岸其实也感受到了周忻的变化，以前的时候，周忻还会找她茬，还会拿她当乐子，弄得她恼羞成怒，干脆一整天不理他。
而现在，他会顺着自己的心思，会照顾她的情绪，会把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就连叫她名字的时候，都能碎成一地的温柔，小心翼翼又什袭珍藏。
“是吧。”许久，她轻声说。
忽然想起了沈舒舒和她的小男友，答岸随口问了句：“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沈舒舒耸耸肩，“没戏，练爱路上的牺牲品罢了。”
——
十二月的天气依旧非常寒冷，同学们受这压抑的天气影响，心情也跟着焉巴巴的。
老师总是拿着那些万年不变的励志语录激励同学们。比如“努力只能及格，拼命才会优秀。”还有同学们都能倒背如流的龙应台的那段话：孩子，我希望你用功读书，不是为了跟别人比成绩，而是为了选择有意义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这段话虽然深受感触，但听多了，耳朵也就硬了。
这一天非常的冷，天气灰暗，像失去了生机，焦虑症有时候也会因为低沉压抑的天气而发作，今天，答岸已经头疼了一个上午。
她感觉书上的知识点都背不进去，黑板上的字体会飞，心里非常郁闷，又说不清楚为什么郁闷，某个瞬间莫名感到恐慌忧虑，呼吸短促，身体渐渐冒出冷汗。
她知道自己的焦虑症发作了，但不想说出来，省得她们担心。
好像，自己承受的痛苦太久，已经习惯了疼痛，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无人问津，也习惯了闷在心里，谁也不说。
答岸一直撑到了中午。
她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吃着饭，齐微薇和蒋寒吵来吵去她也没心思听，她的脑袋晕沉沉的，饭菜也食之无味。
周忻见她不对劲，用眼神看着沈舒舒询问情况，而她只是摇头。
齐微薇和蒋寒不说话了，空气中有些许微妙的安静。
一阵熟悉的气息凑了上来，周忻靠近她，答岸回头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放大了好几倍的五官，还有那双布满担忧的瞳孔。
“不舒服吗？”周忻轻声问。
答岸此时真烦躁郁闷着，她不喜欢有人离得太近，便用力推开他。
周忻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下，差点坐不稳，他怔愣了下，瞳孔里是放大的难以置信。
为什么推开我？为什么看着我会露出不耐烦？
蒋寒他们三个人眼睛瞪得比嘴巴还大，直愣愣往他们看，显然也是被答岸的举动吓到了。
周忻心一痛，像被无数根银针密密麻麻扎着，渗出了无数血丝，他颤巍巍的双手拽了拽答岸的校服边儿，神情十分受伤。
答岸直接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她没什么心情吃饭，饭堂的吵闹声令她很心烦，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端起饭盘，撂下一句：“先走了。”头也不回往水龙头那边走去。
拽着她校服的手无声的滑落下来，周忻看着她走远，眼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一会儿变得通红。
蒋寒见状，结结巴巴喊了声：“忻，忻哥……”
周忻垂下头，眼底的情绪变得模糊不清，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沈舒舒回到教室，温声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答岸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周忻在教室后门口长久站立，直直的望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
沈舒舒转身，对着周忻无奈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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