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当你是温度计呢
即使早就做好夏承欢会说“不好”的准备，司乔还是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这四个月里，司乔其实想过，夏承欢不想跟他做朋友就不做吧，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司乔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家境，成绩，长相……
随便哪一样都让周围的人望尘莫及，他干什么非要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司乔真这样想过，可是想归想，每天在教室看到夏承欢，被他怼一下，或者看一下他嫌弃自己的眼神，他又觉得那个人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你为什么不去？”司乔皱着眉头说，“你二叔还有你妹都会去的，乔唯说已经跟你妹妹说好了。”
“他们去我就要去吗？我宁可在寝室看一下书，做一下题。”
简直软硬不吃，司乔只觉得刚刚心口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火又一点一点涌出来。
“夏承欢，你十七岁的人生，除了学习以外就没任何事值得你去期待吗？”
就算是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也很期待你能成为我的朋友。
谈话再一次不欢而散，答应了代艺宸跟周蕊的事情夏承欢没有做到，他觉得自己本就不该答应她们，他真的没有那个心情去参加这些浪费时间的无效社交。
他不考大学，不上最好的传媒大学，等着被人安排吗？
笑话，他的父母在他六岁不到因为车祸身亡这件事，帝都几大关联家族，谁不知道？没有父母的庇佑，不靠自己靠谁？靠夏宏澜吗？
承欢膝下，承欢还在，他们却不在了。
“承欢，来，妈妈抱一抱。”叶白萱抱着五岁的夏承欢，满脸温柔的说，“你在家乖乖听话，妈妈跟爸爸去看看外公就回来。”
“妈妈，我也想去看外公。”夏承欢在叶白萱怀里撒着娇，吵着要跟她一起去外公家。
叶白萱把夏承欢抱在怀里，用嘴唇亲了亲他额头，几秒以后她说：“不行，承欢不能去，因为承欢还有点低烧。”
“我要去，我要去，我没有发烧。”夏承欢想跟着叶白萱去外公家，坚持说自己没有发烧，直到温度计上显示三十七点四度。
“妈妈，为什么你每次只是亲一亲我的额头就知道我发烧了？”
“因为妈妈知道你身上的温度啊，你有没有发烧我摸一摸，亲一亲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有点低烧，所以需要在家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妈妈在带你去外公家，好吗？”
虽然不情不愿，可是夏承欢还是乖乖的在叶白萱怀里点头，说“好”。
那一年的春节，下着鹅毛大雪，天气前所未有的寒冷，五岁多的夏承欢生着病，断断续续的发烧了两天，还没有完全退烧。
夏宏枫跟叶白萱大年初三去给夏承欢的外公拜年，车在路上出了事，他们再也没有回过夏家。
发着烧的夏承欢躲过了这一劫，从此以后他对父母的记忆停留在六岁之前。
那个摸一摸他的额头，就知道他是不是发烧了的女人，没能看着他成长，他也没能承欢她膝下。
夏承欢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十二月底的帝都，已经连着下了几场雪，这几天瑟瑟的寒风刮着，在寝室里都能听见窗外树木被吹的“哗哗哗”声响。
天气温度很低，夏承欢的脊背也生出一阵寒冷。
自从两年前无意听到夏宏澜跟罗羽的对话，他心里总觉得很不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他总会做梦，梦到夏宏枫跟叶白萱出事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晚上他又做梦了，梦到叶白萱抱着五岁的他，吻着他的额头说他发烧了。
夏承欢身体并不差，除了有点低血糖容易晕倒以外，他身体状况一直不错，即便如此，这个“吓醒”的夜晚他还是发烧了，温度不高，但是仍然觉得浑身无力。
为什么会发烧？夏承欢想了想，是因为晚上放学后突然下起的那场大雪，而他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吗？还是晚上在寝室洗澡的时候突然没了热水？
脑袋还是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直到快四点才睡着，早上是杨其乐把他叫醒的。
说起来，夏承欢刚搬进这个寝室的时候杨其乐很不喜欢他，也怕他。久而久之的相处，他觉得夏承欢这个人生性就很淡漠，并不是针对任何人。
他从来不说废话，头脑清醒，杨其乐有时候不懂的题目问一下夏承欢，夏承欢还会教他。
还有三天就要过圣诞节了，连教室都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帝都的人们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洋节。
走进教室，代艺宸正在往窗户上贴圣诞老人贴纸，动作很吃力。
教室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着一颗圣诞树，圣诞树上挂满了红包，有的红包上有名字，而有的红包上没有。
“夏承欢，过来帮我一下吧，周蕊让我贴，可是我又不够高。”代艺宸看见夏承欢后对他挥挥手，班上高个子男生没几个，她想找人帮忙贴一下圣诞老人贴纸。
夏承欢走过去的时候代艺宸正从桌子上下来，她看着夏承欢告诉他可以写个愿望放进圣诞树的红包里，然后写上名字就行。
脚底踩空是代艺宸没有预料到的，好在夏承欢反应很快扶住了她，并把她从桌子上抱了下来，这一幕被很多同学看到了，包括刚刚进教室的司乔。
班上一阵喧哗，代艺宸的脸瞬间红透，反倒是夏承欢把她抱下来以后继续贴圣诞老人贴纸，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刚那一霎那，司乔觉得心里烦躁的很。夏承欢这个人，跟自己说话就像扛着激光枪一样，他需要做好随时被扫射的准备，就算穿无数层防弹衣一样会被打中。
对女同学就不一样，还上手把人抱下来，没有一丝不耐烦，绅士风度应有尽有。
夏承欢并不知道自己这随手的举动在司乔心里掀起了几层波澜，他只觉得一上午旁边那个人很安静，没有怎么“骚扰”他。
这样正好，他还有点低烧，人真的不是特别舒服。
夏承欢每次发烧，都会反反复复，不反复烧个四，五十个小时不会完全退烧。早上那一会退烧了，下午又开始烧起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脑袋还嗡嗡的作响。
下午体育课夏承欢旷课了，他在教室趴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额头一阵凉意，一只冰冷的手在触摸他的额头。
是司乔。司乔的手指修长，骨结分明，放在夏承欢的头上时，一阵阵凉意透过手指直达他的皮肤。
夏承欢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他的声音低沉，他问司乔：“你在干嘛？”
司乔收回放在夏承欢额头的手看向他，他的双眸像冬日的天空一样纯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心：“夏承欢，你发烧了，你吃药了吗？”
夏承欢愣了片刻，他不过是低烧，刚刚量过三十七点五度。他转身对着他问：“司乔，你为什么说我发烧了，我没有发烧啊。”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发过烧，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叶白萱，没有人会主动摸他的额头关心他是否发烧，是否生病了。
他不想承认十七岁的时候他碰到一个会主动关心他生病与否的人，他更不想承认那个人是司乔。
“没有吗？”
“没有，你当你是温度计呢？”
司乔嗤笑一声慢慢靠近他，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将他拉近自己，然后用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一秒，两秒，三秒……教室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两个人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产生了一丝暧昧的错觉。
十几秒后，司乔松开了他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拿起夏承欢课桌上的水杯淡淡道：“不管我是不是温度计，你就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打杯温水。”
司乔离开教室以后夏承欢还没有回过神，他的心跳还有点快，在司乔将他拉近怀里抵上他的额头时，他觉得呼吸跟心跳都乱了。
哪怕不愿意承认，这个他觉得很烦的人像叶白萱那样，会知道他生病了，会知道他不舒服。
十几分钟后司乔拿着温水跟退烧药回了教室，夏承欢喝完药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侧脸怔了许久。
司乔的颌骨线条凌厉流畅，立体感十足，脑后扎起的一戳小辫子将碎发收得干干净净，他的整个侧脸将线条优势完全展现无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毫无瑕疵。
真的很好看，夏承欢再一次这样在心底评价司乔的长相，就是上帝的杰作。
夏承欢轻咳了一声，对着那张好看的侧脸喃喃低语：“谢谢。”
声音不大，足够让司乔听清楚。
可是司乔偏要故意撩拨，他将目光停留在夏承欢那张精神不足的脸上，要笑不笑的问：“夏承欢，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换成以前夏承欢肯定会瞪他一眼，或者干脆不搭理他，今天他生病了，还没有退烧，也没有力气跟这个人“闹腾”，于是他说：“我说谢谢你，司乔。”
“真想谢我吗？”司乔得寸进尺，看着他的眼眸意味不明，这样好说话的夏承欢并不多见，他想探一探他的底线。
夏承欢点点头，他并不愿意欠司乔什么恩情，一句谢谢说出来确实苍白无力，更像一句无用的空话而已，没有丝毫诚意。
“那你快点好起来，”司乔突然笑了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又盛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他继续说，“好了周末来我家陪我过圣诞节，好吗？”
昨天因为这个话题两个人闹了点不愉快，今天又回到这个话题上面来，夏承欢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代艺宸还有周蕊让他帮忙问的事情。
夏承欢挑了挑眉，反问他：“司乔，代艺宸跟周蕊能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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