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章
【3】
事情发生在半夜，大家几乎都入睡的时候。
我朋友被叫出去了，我出于好奇偷偷跟了上去，结果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
——那个人是个人渣。
我很少这么真心诚意地骂人，但一旦选择用这个词定义一个人，那说明他真的存在不能弥补的问题。
那男人是新来的护理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的朋友下手。
我想我应该告诉院长奶奶，告诉她这里有一个坏人。或许是太紧张了，我在移动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被他听到了。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违法的事，所以非常警觉。听到我这边的声音，他立刻撂下被打的失去意识的女孩，连脱了一半的衣服也不整理，直接向我这边冲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我慌张地握住了挂在脖颈上的玉牌，以求心理慰藉，一秒也没耽误，撒开腿就开始疯跑。既然那男人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跑向发现者的地方，那么他身上肯定有武器。
而且他一定计划着杀人灭口，也一定有门路让发生在这里的事变成“虚假”。
不同于那男人，我很熟悉福利院的路，再加上平时抓虫练出来的速度和体力，很快就把他甩掉了。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孩子居然能甩掉大人，我也很惊奇，一瞬间甚至想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在帮我。
或许真的有？我在逃跑的时候有听到不太清楚的声音呢，像一个男性的，他告诉我“绝不能停下”，神奇的是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好像又充满了力气能接着跑了。
但声音出现的时间只有一小会，而且音量不大，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毕竟当时我周围没有其他人。我甩甩头就把这“错觉”扔脑后了。
就这样，我把我看到的和遇到的告诉了还没有睡觉的院长奶奶，听到我描述的她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拨打了电话联系了警察，让我好好待在她身边。
对于我朋友的伤害再也无法挽回，能做到的只有及时止损，不能让更多孩子被那人渣侮辱了。
在他被逮捕的那天，我也在。
并不是我跟着去或是偷偷去，而是他被逮捕的地方正是福利院的门口。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在这周围晃荡，但肯定没有好事。
他双手被拷上了手铐，死死地盯着我和我身边的院长奶奶，他让我头皮发麻，我转过了头，实在不想跟他对上视线。
我没见过那样怨恨一个人的眼神，那是人所能做出的表情吗？
他做的事不是错的吗？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注意到我的状态，院长奶奶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跟我说：“小立香，你做的是对的哦。”
我用头蹭了蹭她布满皱纹的手掌。
她没有说出口，但我看见了她皱起的眉头，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能那样不计后果地对孩子下手，甚至不介意杀人……他肯定不是一个人。
大人似乎不会在意身边的孩子，因为他们会觉得孩子听不懂，真是大错特错。在警察们对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是一个组织，他们对孩子进行践踏后破坏其精神，再将孩子高价买给外面那些有特殊需求的大人物。
记录可以用金钱销毁，孤儿不会有人在意，这样恶心的勾当已经持续很久了。
“你听到这家伙说的了吗？你知道的吧。”
“只是略有耳闻……”
“果然最出名的还是那个心理医生吧？听说是被推进了列车轨道里碾碎了。”
“是啊，就是那个！我记得他是被手下没有管好的‘商品’推下去的，杀了他的那个精神病还一直幻想自己是仙境里的爱丽丝。那真是好久之前都事情了……原来他们还在做这种事吗？居然还扩展到了日本……”
“你傻啊！之前不是有个人用没说明白的理由保释出去了吗！有需求就有市场，这可是真理。”
“原来是这样！真是没想到啊。那这次这个人多久会出来？”
“顶多一两个月吧，我记得他们行动很快。但我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会被抛弃也说不定，毕竟谁会傻到半夜直接对慈善福利院的孩子下手啊。他完全管不住自己，太心急了，正常应该是找个机会让孩子‘走丢’吧。”
“那还真是不得了。那如果他有人脉关系呢？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
“说的也是，他要真的是个傻子也进入不了那个组织。”
“哎，你说到时候我们能收到多少好处？”
“想什么呢！都进上面那群人的腰包里啦，哈哈哈。”
他们以罪恶为谈资，以贪婪为荣誉。
我沉默着听完了这些。
哪里都会有恶人对吧，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那些疯子的言行是无法被预料和理解的。
围观者因事不关己而指着剧台上的小丑大笑，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干扰不到他们，于是就任由它去了。
院长奶奶也知道这些。自那之后，院长奶奶就开始注重宣传这里，希望这里的孩子们能尽快找到合适的领养人。一些护理员则选择了辞职，去了不知道的地方，院长奶奶没有拦他们。
我曾问过院长奶奶，如果受到报复该怎么办。
她愣了愣，告诉我：“那就去接受、包容以及纠正对方的罪过。你的话，或许比我还要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吧。”
她是笑着跟我说的，所以我想，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了。
为什么，我对于能预见的事无能为力？
如果我有能力去改变——如果我——
我只能憎恨我自己。
“聪明的孩子，可爱的小立香，这不是你的错。等你离开这里，能好好长大……如果你仍为此而悲伤，那就去做一个能为他人带来希望，能面对罪恶毫不畏惧的人。不要为了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只要是正确的、正义的，你便应该抬起头告诉别人‘我做了我能做的，我守护了我想要守护的’。每个人不过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自己的事罢了，没人能责怪努力的你。”
“来，和奶奶约定好了哦？”
她给了我一个橘子。
「人类啊，旁观还说风凉话的比比皆是，只要剑不挂在自己脑袋上就能把他人的苦难当做笑谈。这可比梅林还要恶劣，索性都给我去死吧。」
「真是温柔的老人，连奥伯龙都没有对她评论什么呢……」
【4】
在我吃护理员姐姐分发的橘子时，我被院长奶奶叫到了。
我很清楚要发生什么了，就跟那些被接走的孩子一样，我也要去新的地方生活了。心里有太多不舍，但我不想让院长奶奶担心，所以我早就做好了随时被送离的准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奥伯龙，我想我大概是快到六岁了。并不是我记忆不好到忘了年龄，只是我的真实出生时间实在是模糊不清，只能说个大概。
奥伯龙穿着蓝色的不知该说是长袍还是长裙，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那双和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柔和到了极点。
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他是非常非常好看的人。
当时我就在想，他是童话里的王子大人吗？或者是哪个国家的国王？
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我，他很温柔地用手帕擦掉了我脸上的汗，用宽大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我闻到了香气，不知道是口袋里剥下的橘皮散发的还是其他地方飘来的，清淡却又不可忽视。
一下子，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像要飞走了，随着奥伯龙松开我的手，这种感觉也消失了。
对他，我只感到了安心。
童话里的公主应当不会是我，因为我没有漂亮的外表，也没有什么魔法的长发和优美的歌喉。那么为什么会有王子找上我呢？
——就是如此，奥伯龙保持距离的远离都显得理所应当。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该扔的果皮不该放在衣服里？总之，在短暂的交流后，他没再碰过我一点，就算我想要牵住他的手也会被巧妙地避开。
我是什么不能接触的存在吗？
小孩子控制不好情绪这点真的很麻烦，我知道自己很狼狈。
没有发出声音，但有什么从眼眶处滑落，我很努力地咬紧了嘴唇，不露出一点声音。
低着头连脚底是什么都看不清，跟着模糊的蔚蓝一步步走路。
“立香。”
奥伯龙就这样亲切地唤了我的名字。
然后他扔给我一包纸巾——是的，扔。
我更委屈了，但还是乖乖地拆开纸巾把自己脸上的痕迹擦干净。
“优雅的小公主是不会随便哭的，对吧？立香是个坚强的孩子，怎么会讨人厌烦，所以自信大胆地挺起胸膛吧。”
“你会哭我真的很惊讶呢……这也就是不一样的地方吧，那么理所应当地把现在当做新起点生活如何？”
奥伯龙就像是看破了我内心所想，精准地找到要点安慰了我。
……反正当时还很单纯的我就是这么被忽悠过去了，也没问他远离我的原因，时机错过后再追问太不合适，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没办法，他那张脸太具欺骗性了。
「谢谢啊，反正你也就喜欢这张脸吧。」
「奥伯龙，你这样的话一定会收到立香的“对，我就是单纯喜欢你的脸”哦？虽然都知道这不是事实但她一定会呛你的，一定！」
「谁在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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