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世子，您去哪了？这谁仙姬！她，她怎么这样了？”

        “劳烦先生帮她瞧一瞧，她落了水。”长意把汝晴放在火堆旁，让空明诊治。

        “你自己都受了伤，还有心思去救别人。她是你什么人？”

        空明说着看了汝晴一眼，眼前女子碧玉年华，双颊略瘦显得有些疏冷，即使闭着眼，也是新月清晖花树堆雪，一副神仙妃子的容貌。

        “故人，也是恩人。”长意简单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眼神催促空明给汝晴诊脉。空明掐诀施法，很快就发现了怪异之处。天仙灵力在全身流转，就像河流一样，他的灵力进入汝晴的身体却像石沉大海，还没有一点波澜。

        “先生，如何？”

        “她被高人下了封禁符，封住了全身的灵力，看样子是仙师的手笔。”空明说到此处，目光微沉。“她伤口没好又泡了水，失了不少的血，夜里可能会发热。”

        “伤口，伤口在哪里？”

        长意在汝晴身上看了半天，仍旧没发现伤口。空明又切了切脉，最终视线落在汝晴左袖上。长意顺着空明的目光也注意了汝晴的衣袖，拉开袖子露出没了指甲，又被河水泡得血肉模糊的手指。

        “啊，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对仙姬用如此酷刑。”啰嗦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两根指甲都是连根拔起，那滋味估计比在心口上插上一刀还要疼。

        “除了顺德，还能有谁。”

        长意的声音很冷，仿佛要揉碎在这黑夜中，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这种情绪并非是如同火山喷涌前的压抑，而是一种难言心情的悲伤与难过。它并不浓厚，只是在话语深处藏匿，如果不仔细捕捉，是轻易感受不到的。

        空明似有所感，再回想起长意的那句‘故人，也是恩人’总觉得长意没有说实话，可他又知道鲛人生性单纯不会说谎，只能将疑心压在心底。空明一副道士打扮，但多少性子里带了些刨根问底，他知道这会儿不适合问长意，便更仔细地打量汝晴。见汝晴脸色苍白，口唇发绀，确实是差点溺亡的样子。

        想起啰嗦的话，空明猜测是汝晴濒死之时，长意亦有所感觉这才救下了她。那么问题来了，长意为何有所感应，汝晴无法被灵力治疗，长意又是怎么救她的？空明心中有了个想法，眼神不由自主飘到了长意的嘴唇上，随后立刻移开。

        空明：“我去附近寻一些草药，以防她发热。”

        “去吧。”长意淡淡一句，连眼神都没给空明一个。空明当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心中暗骂金莲给他指引的什么破机缘，他只是想寻一个能反抗仙师的明主而已！

        黎明时分，汝晴果然发了热，啰嗦手脚利落的煎药，服下药后她又睡了过去。空明眼看着日上三竿，心里有些不快。他们现在离鹿台山不是很远，仙师府的人随时可能会发现他们，汝晴对他们而言是个累赘。

        空明将长意拉到一旁，劝他把汝晴送走，结果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拒绝。

        长意：“不行，她对我有恩，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空明：“我没让你现在就丢下她，等她病好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不适合跟我们长途跋涉去北渊。”

        长意：“我想过了，我们并不着急去北渊。此次前去我求的是合作，而不是投奔，我们可以游说沿途的散仙加入，共同对抗顺德和仙师。”

        空明：“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我们现在人单力薄，若就这样去北渊势必要听狐族的调遣。狐族盘踞北渊数百年，现如今被朱凌压得抬不起头，可见不堪大用。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说到北渊，空明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完全没发现，长意没说要把汝晴安置在哪。说干就干，空明找出地图，标出有可能会加入他们的散仙，整理出新的路线。

        睡梦中的汝晴紧皱眉头，神色也不安稳。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熟悉或陌生的画面，最终停在了阆风巅。梦里阆风巅一切如故，只是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面容俊雅，仙姿朗朗，却是一头华发。

        “父神，弟弟什么时候能出来？”男人身边站着一个不及他膝盖的小女孩。

        “也许很快，也许要更久，但父神等不到了，所以汝菱你要保护好弟弟。”白发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看似已经病入膏肓。

        “那妹妹呢？母神走了妹妹就来了，汝菱不喜欢妹妹，我要母神。”小小的汝菱只知道母神走了妹妹就来了，所以她不太喜欢妹妹，觉得是因为妹妹要来，母神才不见了。

        “你的母神在群星之中看着你呢。汝菱，你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弟弟！他是未来的天君，是你的亲人。”

        “父神，汝菱记住了。”

        “别走汝菱！”

        梦中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汝晴还有很多事不明白，很想问个清楚。她以为自己叫得很大声，昏迷中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长意听见汝晴在梦中叫着顺德的名字，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睁开眼，入目皆是绿色，汝晴感觉自己恢复了体力，长意俯下身看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长意，你不是跟着你父王回东海了吗，怎么会在凡间？”

        话一出口，长意的神色就变得晦涩难懂，啰嗦也是一脸沉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东海被封，父王身受重伤，我已将他沉入深渊。”

        深渊是鲛族对深海中巨大海沟的称呼，那里是鲛人王族的埋骨之地。每位鲛王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之时，就会前往深渊。顺德派去东海的人将东海封禁，海中生灵永不可上岸，也断了鲛王的援军。鲛王与仙师府的人交战时就受了伤，他挡住了八道仙师金符，拼死带着长意甩开追兵，之后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便叫长意将他送往深渊。千百年后，鲛王不是靠着鲛珠苏醒，就是消散陨灭。

        “东海，你也回不去了？是汝是顺德干的？”长意点点头，汝晴长叹一口气。她不明白汝菱为何如此执着于长意，如今更是弄得不死不休。

        一时间不知道要和长意说什么，汝晴以为只要长意跑了，此事就会不了了之。她没想到为了抓到长意，汝菱会派人封了整个东海，还重伤了鲛王。

        “对不起”汝晴不敢抬头看长意。对长意还是纪云禾，她都尽力了，可却都没有帮得上对方。

        她努力了，但是结果并不如意。

        她尽力了，但是终究止步于此。

        尽力了好像每一次她都是尽力了，却总是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汝晴知道，救人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结果。长意没能回东海，她的心里话也没能告诉汝菱，纪云禾受了重伤生死不明汝晴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意难平这三个字，从未如此深刻。

        她什么都没做到，她没能拉回汝菱，没能保护长意，也没救下纪云禾。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好好努力，为什么总要在事后才后悔？

        “不是你的错。”长意的眼眸还是如当初一样澄净，仇恨没有让它染上晦暗的色彩。

        汝晴看着长意，一直她都觉得长意太过单纯，不然在万花谷时，怎么会被纪云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给骗了。可是到现在才发现，长意是真的做到了‘不为外物所动之，不为外物所实之’。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他感觉到了纪云禾想救他的心，才选择相信她，而纪云禾也回报了他的信任。

        汝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长意：“仙师祸心迟早蔓延四海八荒，我跟先生决定同抗仙师。我想让大家都知道，唯有联手对抗仙师和顺德，这天下才能有祥和宁静。为重开东海，悲剧不再上演，我没有别的退路，我必须前行。汝晴，你要跟我一起吗？”

        “不行！”听到长意邀请汝晴同行，空明急忙打断。“你之前还说我身份尴尬不能取信于其他仙友，她身份就不尴尬吗？她可是仙姬，顺德的妹妹！”

        “汝晴她是仙姬不假，可如果连亲妹妹都要反抗顺德，不更可以用这点说服其他人，加入我们。”空明琢磨了下，觉得长意说得有几分道理，可他不觉得带上汝晴有什么太大的助力。

        空明：“我看你就是为了带上她找借口。带上她可以，但是她仙姬的身份不能暴露，就说她是救过你的散仙，你觉得呢？”

        “我觉得先生考虑周全，”见长意似乎要反驳，汝晴看向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空明，马上表示赞同。“南北两处御灵之地，北渊受荼毒最深，对顺德的仇恨也更多。先生让我瞒下身份，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而且凌霜台的掌舵之人朱凌，正是顺德的心腹，我对此人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

        “如此正好。”空明见汝晴上道，也没在说什么。四个人收拾好了东西就按照空明画出的路线，开始北上。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一路上空明游说了不少散仙。大家对顺德和仙师除了惧，更多的是恨，这让长意更加坚定了拿下凌霜台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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