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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风凛冽,山顶的呜咽声越发像是鬼哭狼嚎。刀兵交锋之声穿透这尖锐的呼啸,给这森森夜色更添一分死亡的气息。

        “尚未问你叫什么?”诗梦的霁月剑顶着那虎背熊腰的汉子的下颚,看着他身上那些伤口里涌出的咕咕鲜血。

        那汉子只是瞪着他。

        “我想起来了。堕冰河身边有一个嘴皮子很利索的人,打着为教派好,为弟子谋福祉,为教主矫枉的旗号,鼓动每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实则却是借机搅乱堕冰河的计划。堕冰河一旦动怒,你便大可以‘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充分塑造一个好‘长老’。”诗梦轻轻吐出两个字,“雄飞。”

        “你!”

        “我听这不靠谱的说过。”说话间,霁月剑剑光一耀,连根削去了雄飞的脑袋。

        他头颅飞起的时候恰好旋转了大半圈,看到了身后仍然跪在地上的堕冰河。他知道,诗梦说的那个“不靠谱的”是指的堕冰河。

        雄飞有点后悔,当他发现自己掣肘了堕冰河,堕冰河只能“洒疯”“无能狂怒”“滥杀无辜”的时候,就该更加多留一个心眼的。当堕冰河被制衡以后,更不该放在这儿被动等待某人的指示,若是更加干脆利落的杀了,然后专心迎敌,结果或许会好得多。

        “好啦,杜尔迦教就算是彻底废了。你跟我回去吧。”说着,诗梦就要上前搀扶堕冰河。

        堕冰河一声低叱:“别动!毒会乱走。我……我好不容易压制住……”

        “最简单的别让毒素游走的方式就是——血液几乎不走。”诗梦微微一笑。

        堕冰河只觉得自己倏然轻飘飘弹了起来,而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阵柔如春风的疾点游走全身,甚至出现在脚部。他诧异地瞪着眼睛,看着诗梦贴地飘出,袖尾还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自己的手。

        接着他扯下床上帷幔,扬手飞盖住堕冰河全身。

        “你边上这个——剑惊雨。”他笑道,“好久不见。我就不把你藏起来了。”一面说,一面如方才一般定住了剑惊雨。

        剑惊雨见识到诗梦诡谲的功夫,出人意料的点穴手法,角度奇特的谋事作风后,愈发佩服这个江湖后生。这样的人坐镇江湖,江湖焉能不强大,焉能不凝聚一处?

        杜尔迦教注定会被灭。

        “万剑阁这次也来了。剑掌门了解了期间的来龙去脉,应当会像迎接凯旋的将军那样,接你回去的。”

        剑惊雨的眼中满是错愕和不信。

        “你别不信。我呢,替你稍稍修改了一下前后的行动轨迹。人嘛,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你确实帮助了所有人。”诗梦加重了语气,“更何况你是‘被迫’。阁中人多不信任,你含冤莫白。无奈下,只得将计就计找到我,于是,便有了之后一系列的谋划。如今,方才算功德圆满。”

        剑惊雨大吃一惊。

        原来诗梦把前因后果做了个改动,隐了些事儿,又添了些事儿,如此一来,自己……竟被洗白了?!

        可他为何要洗白自己呢?剑惊雨想不通。

        他看不透这个年轻而体弱的武林盟主。

        此刻,堕冰河院子的大门也已经被攻破了。剑成痴早听说剑惊雨在里头,首当其冲了进来。兄弟间多年未见,鬓边都有了白发,一时感慨良多。

        “好了,我们赶紧撤回去。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地盘,况且今日山风又大……”诗梦道,“倒是适宜火攻……”

        才说着,只听得外头有人喊:“有地方着火了!”

        “快撤!”

        “师父,你呢?”柳芊芊见他不和大家一起走,反倒往有火的地方去,登时急得一把拉住他。

        诗梦甩开她:“快走!小孟——但凡敌方弟子一个不留,杀无赦!!!”

        他一掌将柳芊芊打飞出去。

        须臾,不见了人影。

        山风愈来愈大,火势也越来越大……在那些亡命之徒最后的“狂欢”中,火焰有了焚天灭地的架势,众人已经顾不得在抢夺宝贝什么的,这大自然的力量远非人力可以及。

        众人仓皇逃命。眼见着这个山头被大火攻占,诗梦却没有出来!

        待一干人等跑到山脚下,远处也随之传来了嘈杂的呼喊。

        “救火!”孟良突然对柳裁云道,“我们这一趟赶来,远只是江湖恩怨,若是波及到百姓,官面上过不去。”

        其他人等纷纷附和。

        柳裁云捻着胡须:“可是这火势……非人力……”

        “我师父还在里面!!!”柳芊芊情绪激动。

        “百姓都过来了。”孟良安耐住性子道。在后头的杨大夫早已经忍不住要冲进火海。幸亏被其他门派的人拉住。

        “人多力量大。再者,怎么样也得跟着那些百姓一道忙活一阵,否则,真的说不过去。”

        百姓们拉着锅碗瓢盆桶,甚至还有大勺子的!

        大家一面冲一面喊:“左边那个小道,那里有水!诶,前面那些人,快救火啊!左边!左边有池塘。”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会给江湖群豪什么思考的空间了,大家索性加入救火队伍。

        “芊芊,你管住这个人,关注好山上,随时接应楼主。”杨大夫道。

        “我也去救火。”

        “闭嘴!别添乱。”

        一时间全都忙活起来。

        “你们……你们从山上下来的啊?咋,咋都……”

        江湖中人解释:“哦,我,我们都是走镖的。没想到上去一趟,下来就赶上这事儿了……”

        “后头有车,上头有空桶。大家加把劲儿。”一个农夫打扮的壮汉道。

        整整一晚上,大火总算被制止住了扩张的脚步。

        正在大家为不时蹿起的火苗焦心时,轰隆隆一声滚滚巨响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

        “要下大雨了!”

        果不其然,一阵大风过后,伴随着再度燃烧起来的大火,大雨也如期而至。雨势之大恍若以盆倾倒。众人也不避雨,只看着山上的火一点点被浇灭。百姓更是乐得手舞足蹈,跪地叩谢天恩!

        雨势更大,风一吹,竟如烟雾一般飘飘渺渺起来。

        柳芊芊望着山头,痴痴傻傻:“师父……我,我师父呢……我师父还在山上……”

        “孟良,我们一起去。”

        孟良没说话,犹豫着:“眼下——”他看了一眼群侠。

        群侠也在暗暗关注他。

        “芊芊。老夫陪你去吧。孟良和柳副盟主在这里坐镇。”

        剑成痴跳起来:“诗盟主对我万剑阁有恩,我也去。”

        “大家在这里等消息。人不用太多。”杨大夫迟疑了很久,“楼主身上应该还有传信的。若是他还……会给大家报平安的。”

        众人疾步奔往山上。

        摹地,有人喊了一声:“看那儿!”

        只见烟雨朦胧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抬手在前方,似乎正努力抵挡扑面而来,大得令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的雨。袖袍下摆又被灼烧过的痕迹,已经散开。半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背上似乎背着什么东西。

        众人瞧见柳芊芊几人向着那人奔跑过去。

        是诗梦。

        虽然狼狈了些,但好在没受什么伤。

        “啊,傻徒弟刚哭过啊……”诗梦笑侃。

        剑成痴心领神会似的笑道:“小娃娃怕你这师父回不来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诗梦瞧了瞧自己被烧得不成样子衣衫,自嘲笑道,“我是祸害。能活千年。”

        剑成痴听罢,大笑起来:“诗盟主还是那么风趣。”

        杨大夫黑着脸:“还不赶紧走。还在这里淋雨!”

        诗梦一挑眉,做了个怪表情,旋即大笑起来:“好啦,别愁眉苦脸了。”

        “打道回府!”

        至此,杜尔迦教彻底在江湖上被抹去。

        曾有传闻,在教派动荡之际,悲白发一度现身江湖。可后来……这人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人见过他。

        起初,还有些人在议论为何从悉伐身亡起,这个五杀手中排第一的老大便再没传出什么动静?是否被堕冰河暗算了?

        如今,便是连讨论这些问题的人都没了。

        他似乎彻底成了一个江湖传说。

        还有一并成为传说的——堕冰河。

        人们知道的最后、最新鲜的消息是——堕冰河被教徒暗算中了剧毒。

        此后,便没有下文了。

        月影楼。

        诗梦接过新得的关于邓子敬和陆豫的消息,只是粗略瞥了一眼,嘴角便不经意地勾了一下。饮冰注视着他。

        “邓子敬获罪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饮冰喝了一口茶:“就是大前天。这是最新的消息。”

        “皇帝没有直接要了邓子敬的性命倒是让我很意外。”诗梦摩挲着茶杯,一只手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依照惯例。发天灾财,国难财基本就是一个死。再差也得是流放。”

        “据说是秦相在极力保他。陆豫也附和帮腔。”

        诗梦听着,微微颔首:“陆豫?呵~‘好大度’的人。皇帝应该挺意外的。”

        饮冰没有接话,只是点头。

        “他让陆豫全权调查了?”

        “没有。陆豫在争取,秦王也在。”饮冰沉声,“本身是该避一避嫌。可是秦相很明显在帮着陆豫。朝中多有他的党羽门徒。所以……”

        “这两人明着和气,暗地里你来我往的较量可着实热闹。”诗梦的眸子里有阴冷的神色,“一个案子两个人查~陆豫主,秦王陪,这就更有意思了。”

        饮冰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秦王和陆豫、邓子敬有何冤仇?”

        诗梦嗤笑一声:“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这两人’是秦相和秦王。陆豫背后的人只会是秦相。”

        “秦相出手救邓子敬,更大概率是这颗棋子还有用。至于什么用,暂时还说不好。”

        饮冰沉默了一会儿:“可是——秦王和秦相又有什么冤仇呢?”

        “没有。只是秦相的党羽势力太大了。如果不能变成自己的,那么,这就是个尾大不掉的麻烦。”

        “如果变成自己的……”

        诗梦抢白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离那诱人的目标便又多近了一些。”

        饮冰呢喃着“诱人的目标”,不一会儿露出恍悟的神色——原是这个意思!

        “陆豫和邓子敬曾经是审狱断案的第一、第二把交椅,手中掌握着不少人的‘生杀大权’。如今双双都在风波中跌宕,不知我们的各位殿下们……对于这两把交椅的新人选,心里都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饮冰皱了下眉头:“秦王不会让自己白忙一场的。”

        “那是自然。若是白忙,那他最后岂不是要暗笑我谋略不足?”

        “他若有人选,那就先让他的人上去坐一阵过过瘾。月支可不是他一家之言。那么多皇子盯着呢~”

        饮冰摩挲着横卧膝上的宝剑:“为什么都要争这个呢?”

        “你是说——那把椅子么?”

        “不。是陆豫和邓子敬那样的位置。”

        “这两个位置最适合拉拢人了,尤其是犯大罪的时候。能犯大罪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厉害的。无论是自己本身心狠手辣,还是背后有足够的势力。这些都是不错的‘宝贝’。况且,依着我们的律令,有些罪名是可以用银钱抵消的。罪大罪小可不就是有些人说了算?多好的肥缺!”

        饮冰若有所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道:“难怪世道如此。”

        正说话间,有弟子送来一封信件,说是不知道是谁射进来的。

        诗梦打开瞧了一眼,嘴角勾了勾。

        “是什么?”

        诗梦没回答,只是将书信递了过去。说是书信,其实就是很小的一张笺。

        饮冰愕然:“秦王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尾音上扬,带着些不敢置信和迷惑不解。

        “他为什么要问你?”

        诗梦沉吟片刻:“许是觉得——民间的力量没有朝堂那般错综复杂,比较好掌控。你可别忘了,他想要人坐稳那张椅子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要掌握有些人的‘生杀全权’么?若是来个愣头青,或者来个树大根深的……”

        “那你准备——”

        诗梦笑起来:“这事儿可不能随便掺和进去。让他自己去挑。这么多人盯着呢!我要直接参与了,那就等于已经站队了。哪个殿下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话说回来,上头还有个皇帝呢~虽说现在朝野交好,可是,插手太深——引起了他的猜忌可就不好了。我们这位陛下心思重,好猜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饮冰认真听着,深以为然。

        “有一位皇子,我倒是希望他来找一找我。”诗梦的笑容讳莫如深,“几位皇子中要数他最厉害。”

        “谁?”

        诗梦再次露出深邃的笑意:“没找过我的那个。”

        “?没找过你的……”饮冰愣神许久,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好了,我该去看看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了。”诗梦站起身来,“一起吗?”

        饮冰没搭腔,行动却已经跟上了。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信笺,最终拿到烛火上烧成灰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道:“越王也在帮着秦王调查这件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至少——某人的死期又近了一步。”诗梦笑道,“但这热心来得不是时机,越王心里要是没有些自己的小算盘,我是不信的。”

        饮冰不明白:“可是有些皇子对于此事鞭长莫及吧?”

        “那你可能小瞧他们手段了。”诗梦道,“若不插一手,那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眼下谁在这个位置不重要,至少对某人来说如此。第二,他正抽不开身,压根儿管不了这一块。”

        饮冰有些费解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诗梦不得不把话再挑明一些:“齐王正盯着边陲大凉皇家那一些争位之事。郭骏和哈儿达两个人都不是善茬,想要他们两败俱伤,就必须全心全意盯着。况且,我月支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齐王手中。”

        “他就安全了吗?不。盯着他的人多如牛毛。尤其是我们的陛下。他恐怕是自顾不暇。”

        “鲁王虽然受宠,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实在的兵权,也没有多少文臣拥虿。手中虽然有间接选拔人才的权利,可是只有一半权利。另一半由秦相把持。”诗梦漫步在月影楼的小道上,“陆豫和邓子敬的位置对他来说就是很诱人的‘果实’了。”

        “秦王。这人有心计,善谋略。只可惜——虽然兵权他有一分,文臣结党他有一分,江湖势力交好,他亦有一分,后宫人心同样笼络了一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看起来最占优势,可是却也是根基最不牢固的。仅仅这一分——很难真的对谁进行有效的攻击。非妙手不得发挥巨大作用。”

        “因此,那两人的位置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如此,以后培植自己的势力就不用那么费心费神了。他是走得最‘不容易’的那个。”

        诗梦在一间雅致的小院落跟前站定。饮冰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尔后,很自觉地退到他身后。

        诗梦迈步进去:“至于越王,掌握着三分之一的兵权。而且有一半皇帝私人侍卫的统领权,又是礼制祖法上最名正言顺的国之少君。几个人中,他才是最重量级的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我要是他,我一定希望这个位置上是个正直的人。这样选择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况且,选拔人才,推荐人才本就是他的职责之一。”

        诗梦抬头看了一眼庭中的花树,笑道:“再者,皇帝会希望国家的少君只会结党营私,而不干实事么?他更希望有人能全心全意地为国家选拔人才。”

        饮冰豁然也回过味儿来:“那只能希望这位皇子‘聪明’些,也‘真诚’些。”

        诗梦笑着推开了屋门。

        饮冰在他身后小声道:“那还有一位——贤王呢?”

        诗梦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神色变得冷淡而肃穆:“我最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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