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承诺
离幽没有理会太后的询问，只顾看着睡在床上的巫唧儿。她脸色晦暗，眉头微蹙，哪有半点倾城模样。无名指处被白布绑成一个小包，渗出一些绿色的药液，显得有些丑陋。
“怎么回事？”离幽看向众人。
胡太妃勾了勾嘴角，轻哼出声：“这要问圣端太后了，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西樵夫人恐怕早已驾鹤仙去。”
太后嘴唇发抖，急忙辩白：“幽儿，你别听他们胡说……”
离幽沉着脸，没有再加质问。
“王兄，此处交予你。”离布知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拂了太后面子，便拉着胡贵妃先行离去。
离幽点头，交待他，“明日来我书房。”
待离布母子离开，离幽脸色愈发阴沉，“母后，你来说。”
圣端太后擦擦额上的汗珠，早已想好说辞，“我不过叫那巫唧儿为我做些吃食，她不愿便算了，言语之间多有冲撞。我便罚她去暗室闭门思过，谁知她被那毒蜘蛛咬伤。”太后抓着离幽的手，“幽儿，我可没下毒啊！”
“不过为了一点吃食，便让她去暗室。母后，她是孤的夫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圣端太后伏小做低、好声好气哄了这么久，见离幽依然不依不饶，不由怒道：“她也是哀家的媳妇！哀家想怎么罚，便怎么罚！”
“罚？”
“她是孤的人，要罚，也该由孤亲自动手！”
“好啊，”太后跌坐在地，摆烂道：“早说她一介妖妃，竟惹得哀家的幽儿对哀家如此不敬，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面拿帕子抹泪，一面偷眼瞧着离幽的脸色。往常不管她做了何等出格的事，但凡使出这招“以退为进”，离幽立刻屈服。
不料这回，离幽不但没有过来哄她，反倒一脸不耐。
见太后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离幽不欲与她多言，“母后，日后西樵夫人的事，你一律不要插手！”
“于平！”
“在！”
“将暗室封死，不得开启！”
“是！”
于平带人拿了工具与白泥往暗室奔去。
太后傻了眼，这是离幽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连问都不问，插手她宫中之事，就为了那个女人？
“太医！”离布转头，“夫人汤药是否妥当？现在能否移动？”
太医早看出离幽的不耐，哪敢再逆龙鳞？忙跪地回答：“若小心些，当时无碍。”
离幽闻言，小心翼翼将巫唧儿抱在怀里，往西羽宫走去，再不看地上的太后一眼。
西羽宫。
云娘跪在地上，轻轻为巫唧儿擦去额上的冷汗。
“让孤来。”离幽接过帕子，细细拨开她的乌发，仔细为她擦拭。
去北郊前，她仍在气头上，却也是活色生香，他不过离宫两天，她便成了现在这般，凄惨瘦弱、无依无靠的模样。
偌大王宫，除了自己，她竟无一依靠。难怪她不想留在这里。
“这两天，她可以说些什么？”
云娘抬眼看着离幽，他语气稍稍缓了下来，怒意消失，眼里只剩担忧，便打着胆子道：“夫人说羡慕雨露与草木，说她们是自由的。”
离幽拿着帕子的手稍有停顿，没再言语。
云娘吓得不敢再说。
“还有吗？”良久，离幽吐出一句话。
见他不似动怒的模样，云娘接着说道：“夫人说，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离幽突然懂了，为什么她一向逆来顺受的她，敢拂逆太后意愿。
为自己而活？他贵为一国之君，尚且束手束脚。问世间，谁又能真正按自己的意愿生活？
她还是小女孩的心思，太过天真了。
云娘见他双眼布满血丝，想必也是被人打扰，半夜策马奔回宫内。便劝道：“王上龙体要紧，不若先去歇息？此处有奴婢与太医看着。”
“无妨。”离幽这才注意到，云娘的脸上，呈现出几道血印，想是在太后那边也没落着好，便让太医帮忙上药。
他靠坐在床上，将巫唧儿的手揣在怀里，闭目稍作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旁的人似有动作，呀呀呓语，但整个人模模糊糊，如何都叫不醒。
“太医！太医！”离幽哑着嗓子，“快来看看夫人如何！”
太医连忙上前，一番诊断，“无妨，夫人应是受了惊吓所致。”
离幽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夫人莫怕，有孤在，孤护着你。”又转向太医，“夫人何时醒来？”
一向杀伐果断、冷面冷情的王上，竟然如哄婴孩般，哄着怀里的夫人，太医不禁感觉新鲜，一时神游天外。还是云娘提醒，才回过神来，“王上恕罪，按理，今日早晨便可苏醒。”
离幽看了看天色，传早膳的点刚过，按理也该醒了。然而怀中人呓语一阵，复沉沉睡去，显得极为困倦，无半点苏醒的迹象。
太医上前把脉，也没觉出异样，只得硬着头皮道：“夫人身娇体弱，睡的时间长点，也是有的。王上不若再等等？”
一等即等到天黑，巫唧儿仍未醒转。
满宫太医皆束手无策，跪倒一地。云娘早偷偷抹了不知多少眼泪。
离幽大怒，“一群庸医！”恨不得将他们立刻革职。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羡城老道曾言，夫人涉险，老道会前来相救，难道便是这次？
万一，老道测算到了，却进不了宫门，岂不延误良机？
离幽越想越后怕，连忙高呼于平。
于平以为出了何等大事，急急奔入内，却听得离王急道：
“快！让齐勤将四处宫门打开。若有老道要见孤，无需盘问，直接带到西羽宫！”
“是！”摸不清王上打的什么主意，只得赶紧通知齐勤。
堰城百姓议论纷纷，四处宫门大开，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先人曾言，宫门虽设四处，但因风水之故，日常开启的只有西偏门。如今四处宫门洞开，人人纷纷探头探脑，企图一堵宫墙内幕。
“宫门关闭，以固王气。现下大开，难道，王宫里有妖气？”路人甲小声议论。
“难道是妖妃抱恙？”
“休得妄议！”
士兵出言制止，两位路人连忙散开。
人多嘴杂，齐勤四处奔忙，严加防范有人闯入宫门，哪知到了入夜，仍未见得什么老道。
“王上，平日入夜，宫门一向紧闭，今日大开，恐有损王上安危。”
离幽沉思，“便留着正门。”
现下巫唧儿仍未醒转，他几乎无法静心安坐。
“张豫何在？”离幽终是下了决心，“让他亲赴羡城一趟，务必将老道找来！”
“是！”齐勤领命，找到张豫时，他犹在庭中耍枪。
一听又要去羡城找那老道，当即将红缨枪往木架上一扔，“可饶了我吧！那老道，脾气忒古怪了，搞不定搞不定！”
齐勤这才知晓，当年自己被蛊国所俘，竟还有老道相救一事，还是西樵夫人亲自去请的。怪不得，她头发全剃成那副模样，原是为救王上性命缘故。
心里也说不出是啥滋味，原来西樵夫人早对王上一片赤诚。他收敛好心神，勒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重蹈覆辙。
“好端端的，怎又提起那老道来？”张豫苦着脸，一边磨蹭着收拾行装，一边诧异。
“说是那老道，能救西樵夫人一命。”
张豫大惊，“西樵夫人出了何事？”
当中内情，齐勤也不知，只知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这下张豫加快动作，霎时便跨马上坐定，“既是西樵夫人之事，末将必当鼎力相助！”
齐勤盯着张豫打马离去的背影，不免摇头。王上的命令下来，他懒懒散散，不过提了提西樵夫人，他便判若两人。又是一个为西樵夫人品行折服之人。
西羽宫内气氛压抑，太医们人人自危。
离幽在屋内踱来踱去，脸色越来越阴郁，眼看就要发怒。
云娘突然想起曾经夫人的保中丹，忙翻箱倒柜，将玉瓶找了出来。
“王上，试试这个！这个是夫人的娘亲留给她的，说是可治百病！”云娘双手将玉瓶奉上，“夫人多次拿此药救人，立刻见效！”
离幽将玉瓶握在手中，不用看，都知晓里面装的是小颗呈菱形状的褐色药丸。之前两次，他便是为这玉瓶里的丹药所救。只是不知道，这药丸如此珍贵，竟是她娘亲所留下。
里面只剩三颗了。
药丸有些大，他便用羹匙碾碎了，化在水里，亲自喂她服下。
离幽守在巫唧儿床前，轻轻唤她名字，说着他们之间的遇见，想唤她醒来。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长久的担忧，让他心神俱乱，只要她能醒来，他做什么都可以。
“巫唧儿，你听着，”只要你肯醒来，“孤准你出宫，准你去做你想做之事！孤绝不阻拦，你听见了没有？若不醒，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不多时，怀中人的指尖动了动，巫唧儿眼睛未睁，却听得有个细细的声音道：“君……无戏言。”
离幽大喜，“孤绝无戏言！”
却见怀中人，又沉睡了过去。离幽急呼太医上前查看。
太医大喜道，“夫人经脉已通，想是毒素排出，再过一个时辰，便可醒转。”
离幽立马暴怒，指着太医啐道：“你先前也是如此告知孤！孤的夫人好不容易开口言语，尔等竟信口开河，要你们有何用？”
太医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约莫一炷香后，西樵夫人总算悠悠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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