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十五、生鳞（上）
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润玉和凤九双双溜走之后，旭凤带着魇兽在九重天也被好生招待了一通。放弃了采风计划的司命和被成玉抛下的连宋显然都对拐跑了青丘小殿下的仙君很感兴趣，于是便由连宋主动出面，十分热情地将旭凤带去了他的仙府。
司命作为八卦全书，又是凤九的至交好友，眼睁睁瞧着凤九被拐跑自然不能做事不理，他留了几个心眼儿要套旭凤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且说连三殿下在四海八荒众仙的风评中好歹还占个神族里排得上号的花花公子的名头，风流之名四海皆知，遇到这等非等闲的风流八卦自然免不了生出些好奇之心。而旭凤虽然和连宋同袍一段时日，只知连宋君英勇善战，在此方天界也是地位尊崇，哪里知道他在打探八卦上还留了八百个心眼子。
“想来与火神殿下同行的便是当年来此暂居的夜神殿下罢。”连宋摇着扇子，一双凤目含笑，“帝君还同在下提起过，说是夜神殿下虽然才两万岁不到，但棋招已经很是老辣。若他较真起来，怕是连在下也杀不过他。”
旭凤还没应声，司命却先诧异地扭过头来：“三殿下这样一提小仙确是想起来了。先前小仙也在因缘巧合之下见过夜神殿下一面，难怪方才瞧着那样眼熟。”说着他语气滞了一滞，“不过帝君若要夸赞夜神殿下的棋艺，直白些便好，为何还单拎出个较真来？”
连宋挑一挑眉：“这在下倒是不知。或许是依着帝君的性子看，夜神殿下到底还是年幼，处事上柔软了些罢。”他摇着扇子又是一笑，“不过这四海八荒，哪个神仙年轻时能有帝君他那般杀伐果决？”
司命附和着应了声是。
旭凤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先前在天门处憋的满肚子疑惑终究按捺不住，便开口道：“敢问连宋君，二位口中的这位帝君我虽听兄长提起过一二，但却不知他可是和凤九有何渊源？而且我见二位方才称呼凤九为小殿下，这又是从何说起？”话音刚落，见着那两人齐齐扭转过脸来，旭凤又补充道，“只是之前听兄长提起，和凤九是在帝君宫中相识，忽而有些好奇罢了。”
闻说此言，连宋稍稍敛了折扇，不动声色向司命撇去一眼，果不其然瞧见蓝袍仙君脸上陡然僵硬的微笑。
哦豁，看来还有些事情瞒着。
“若火神单问这小殿下一称从何说起，在下倒是能为火神解惑。”连宋眯眯眼笑了起来，“在下曾与火神提起过，这四海八荒之中上古神族多已失落，只剩下零星几族，盘踞东南荒的青丘九尾白狐一族便属其一。至于凤九殿下，她乃是狐帝白止帝君唯一的孙女儿，也是下一任东荒女君，故而称为小殿下。”
旭凤哪里想到凤九一个小灵狐原还有这么多名头，一时有些听愣了，不自觉问道：“既如此……那凤九为何会去这位帝君宫中呢？”
“说起这个，在下倒也好奇。”连宋用扇柄敲着掌心，颇有几分玩味地望向更加僵硬的司命，“司命星君，你向来与小殿下交好，难道小殿下从没和你提起过？”
司命顶着两道炯炯的目光，一时心中暗自呕血。原本他还谋划着和三殿下一起套旭凤的话，怎么套着套着，被盘问的反而变成他了？
“这……小仙实在是……”
“看来小殿下并未告知星君啊，”连宋勾了勾唇，“我还想着当日你不惜灌醉了我为小殿下打探了那桩大事，你们二人当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之交，虽然你打探了禁事，但我为着你们二人这份情谊也能帮着瞒上一瞒叫你不至于受罚。如今看来……”
“三殿下说笑了！”司命听得他提起套话的事猛地抖了个激灵，当即开口，“小仙和小殿下互为至交，实在是太了解此事了！”
连宋算盘得逞，摇摇手展了折扇。
“既如此，就好好说说罢。”
2
凤九带着润玉在西海的岸边落地时，二人都还有些恍然。
凡间的一趟，二人之间的窗户纸捅得简直不能再破了，按理当是十分顺理成章且水到渠成地开始谈情说爱。只是两人中，凤九是个理论大过于实践的假情种，润玉则是个没理论也没实践的真君子。是以二人虽然已经挑明了心思，在夜市放天灯时也十分亲昵，但等最开始的那股热切稍稍退却，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反上来些许羞怯。
只是这样别别扭扭的实在也并不是个办法。凤九便对润玉提议，他难得来一次，不妨跟她一同去西海见见她家里的几位长辈们。
哪知道润玉听得她提起长辈，却忽而想起水神还给他的婚书来，便一面应允了凤九，一面在二人驾云时将婚书和水风二神和离之事细细和她讲了。
“在凡间时没来得及同你解释婚书的事，想来你那时也想不起这桩事。只是我不能背着一桩未知的婚约与你在一处，那对你不公平。”润玉为凤九又套上两个御风的法决，“婚约虚立，只是为了防止解除婚约后父帝又给我安排别的婚事。如今……若你想，我也可以立刻去同父帝说明。”
凤九不是很明白他那个如今之后是要说什么，但略想想也不过是和他们在凡间捅破窗户纸的事有关。其实如今二人情意明朗，润玉身上的婚约又只剩一纸空文，若是她能够有个正经的由头来往两界……
“润玉，”凤九扭过头，十分认真道，“不如我们见了我姑姑，给我爹娘去一封信，就此先订个婚罢。”
润玉的手一抖，放风的法决丢出去十丈远。
凤九见着他耳垂陡然红了，后知后觉自己在他面前说了何等冒失的话，便也红着脸扭过了头。等到二人在西海落地，二人这才重新别别扭扭牵了手立在一处。
“……其实不必这样着急。”润玉轻咳了咳，“我的处境太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若是一切稳妥……到时我会亲自来。”
凤九御水的法决掐了一半，愣愣回问道：“什么亲自来？”
润玉张了张口，耳根红艳更甚，沉默良久也只是牵了牵她的手。
“来日方长。”他艰难地找了个借口，“以后你就知道了。”
“原本还想夸你二人进展神速，但一想你二人前前后后磋磨了数十年，我觉得我实在是夸不出口。”
折颜刚出了西海大皇子的门，见着凤九和个雪袍仙君相携而来，心下已然猜了□□，当下抱着手臂立在原地很是响亮地啧啧了两声。
凤九抽了抽嘴角，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转头先为润玉引见。润玉先前也在此界居住许久，自然也曾听闻折颜上□□号，听了凤九的介绍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小仙润玉，见过折颜上神。”
“这样生分做什么，你既然和凤九小丫头看对眼儿了，八成便是我家的人了，随她一同叫我折颜就好。”折颜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样郑重地叫我上神，未免也忒老气了些。”
润玉温和笑了笑，低声称是。折颜见他也是个漂亮孩子，又想起凤九说他处境艰难，一时被爱美之心驱使着又对他多了几分怜爱。
“凤九说你因是夜神平日里总是昼夜颠倒，这却不怎么好。”折颜难得多言了两句，“你到底才一万来岁，尚属年幼，龙族的躯体再强健也受不住长久如此，届时长成后鳞甲黯淡无光，指不定换角也要推迟。”
凤九听了折颜的话也插了一句嘴：“他夜里布星回来手都凉得和冰块儿似的，还得靠茶炉暖手。”
润玉笑了笑，握一握她的手：“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
“看来凤九所说确有其事？”折颜敛了笑意蹙了蹙眉，直接抬手探去，“把手递来给我摸一摸脉。”
润玉下意识要推拒，只是折颜的手已经伸至眼下，凤九也自然地将他的手递了过去。
“折颜的医术很好的。”凤九对他眨眨眼，“你让他探一探，总没坏处。”
润玉对着她弯了弯唇。
他们二人倒是轻松，折颜却越探眉头蹙得越深，待得松了手，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尽数敛去。
“你真身本是应龙，”折颜面上难得肃然，“如今你已过万岁，仍然未生双翼？”
润玉点了点头：“不曾。”
凤九扭头问折颜道：“是他翅膀长得太晚了吗？”
折颜一时哑然，竟不知该如何和这两个在他面前尚属年幼的小辈解释此事。良久，他只得叹出一口气。
“小丫头，以他这样的修为和资质，他原本早该有翅膀的。但是如今……”折颜顿了顿，难得流露出一丝不忍，“他或许再也不会有翅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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