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也没有哪一年的冰雪，如现在这般，让他苟延残喘。
上了飞机。顾慕涵跟叶琛大致了解了一下湖南那边的情况，便忍不住睡意倒在机座上沉睡起来，只是她睡的并不安稳，外面的光线泛白得像一个重度贫血的老人，顾慕涵看了一会，看见旁边在沉睡的叶琛，便把窗帘拉了下来继续睡。
她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察觉到有人在摇着她的手臂，她便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眼前，叶琛的身影还有些模糊。
“顾小姐，我们被困在飞机上了。”叶琛说。
顾慕涵一时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飞机上就响起了广播。
各位乘客，由于外面突变的天气，现在我们正在试图着与机场联系，考虑到大家的安全问题，请大家系好自己身边的安全带。
顾慕涵这下子，算是听明白了，她突然坐直了身体，把窗帘拉开，外面正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天空比她先前看到的更加白了。似乎白的连人身上唯一的血色都要被浸没在这漫天的白色里。
是她最喜欢的下雪天，如果此刻她不是在飞机上的话。
周围老老少少都已经惊恐着身子，站了起来。乘务员正在安稳他们失控的情绪。有些妇人，甚至已经开始以泪洗面了，小孩也是又哭又闹。
顾慕涵不知怎么，看到眼前的慌乱，反倒是心里沉静如水，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刚刚站在候机室里，满脸深情的陆璟宸，那是她的陆璟宸。她一个人的。
叶琛这么多年，跟在陆璟宸身边，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倒也不是他不在乎。而是生死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罢了。
倒是他看着面前一脸沉静的顾慕涵，觉得心奇，便问：“你不害怕吗？”
顾慕涵看着眼前，同样面无惊恐之色的叶琛，唇角轻启：“不怕。”曾经一度，死亡是她最憧憬的东西，所以她真是一点也不怕，只是觉得心里某根神经牵动着她，她有些不舍。
“为什么不怕？”叶琛又问她。
顾慕涵答：“因为就算是死了，他也会来把我带回去的。”
叶琛当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指陆璟宸，跟在陆璟宸身边这么多年，顾慕涵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能够待在陆璟宸身边的女子。
想要靠近陆璟宸身边甚至想要陪陆璟宸过一辈子的女人太多，各种美貌多不胜数，顾慕涵这样秀气的长相并不少见，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好，让陆璟宸能够特别对待。
现在叶琛终于明白，就算样貌再怎么倾国倾城，身家再是高贵，却没有人敢拿生命来爱他。
她不怕，是因为心里知道，即使是真的阴阳相隔了，陆璟宸会来带她回去。这样，就足够了。
连男人都不一定办得到的，她一个弱小的女子，竟是做得那么淡定从容。
叶琛突然有些感动：“嫂子，如果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你跟三哥一定要好好的。”平时在外面，他都叫陆璟宸陆总，私下的时候，却叫陆璟宸三哥。
顾慕涵问：“为什么是三哥？”
“因为，哥在A市有几个好兄弟，按年龄来算，他刚好是第三个，所以我私底下，也叫他三哥。”叶琛答。
顾慕涵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乘务员又开始广播起来。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顺利度过了困难，飞机正常降落在了湖南的机场。
刚刚还在大哭大闹，大悲大伤的老老少少，因为这样的好消息，又变得大欢大喜。
顾慕涵轻笑，唯有的那份不舍，也慢慢沉入了心里。
她转过身，和身边的叶琛相视而笑。
、、、、、、
送走了顾慕涵，陆璟宸就约了市里的市长吃饭，B市的市长并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林深。
陆璟宸跟林深，有不少的交情，所以他们的饭局，如同是在见昔日老朋友一般。
他们在魅力皇朝，陆璟宸常住的包房里，细细品茶。
两人从正午一点，一直谈到下午四点，陆璟宸正要起身去洗手间，手却碰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电视慢慢有了光和影。
陆璟宸刚走到沙发边缘的位置，就听见电视里播报的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由于天气突变，我国大部分地区有强降雪，湖南最为严重，目前我市已经封闭机场。
陆璟宸听到湖南二字，恍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火速往门外冲出去。
林深站起来，急声道：“璟宸，你去哪里？”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陆璟宸跑到楼梯间，慌忙按下了电梯按钮，几乎是一秒就跳动一下的数字，在他眼里却是如此的漫长，最后，电梯还停在了27楼，陆璟宸一拳打在墙壁上。
“去死…”陆璟宸被逼得爆粗口。
他已经疾步跑向了楼梯间，疯狂往一楼跑着。
很快到了一楼，却因为突急的步子让他在魅力皇朝大厅，一路踉跄着步子到店外的车边。兜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慌忙拿出来，看是林深的电话，心烦着接了起来。
“喂。”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林深急声问，刚刚他已经打过很多次了，只是无法接通。
“有点急事要忙，我们下次再约，望林市长体谅。”心烦归心烦，陆璟宸还是有礼貌地回复。
挂了电话，他一边开车，一边迅速拨顾慕涵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陆璟宸只觉得没有哪一个声音，会比这个官方的声音更加冰冷了。他心乱如麻，又似有什么东西紧紧揪着那里不放。
他又打叶琛的电话，也是同样官方的冰凉。
B市，也在飘着大雪，比那天他们在屋顶上看的大得多，道路上已经铺满厚厚一层白，那白，足以把他扑头盖脸。
前面有车堵住了去路，可他除了不断按喇叭以外，他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的办法。
陆璟宸甚至觉得，自己连捶打方向盘的手，都是那么软弱无力，有好几次，握在他手里的方向盘就像是被人突然推了一把似的，脱离了他要行驶的轨道。
他把车往机场的方向开，却在半路，被交警拦了下来。
陆璟宸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通红，在漫天的雪白里，让人觉得渗人。
挡他路的交警，大多是协警，和他对视着，只觉得他是决定要和世人一起毁灭的恐怖分子那般，心里忍不住上下旗鼓。
有协警看了一眼面前拉风的悍马，又仔细打量起他来。半晌，一个协警埋头在另一个协警耳边，道：“他是陆璟宸。”
“什么？陆璟宸？”那个人问，他有些吃惊。B市那么有名的青年企业家，现在，大冷天的，难道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挣钱？
只是，陆璟宸已经在他们陷入惊讶中时，只身越过了警戒线，独自走向了冰雪里，朝着机场在的方向。
脚下的冰雪，已经掠过了他小腿的三分之一，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在包房里，没有早一点察觉到外面突变的天气，他更恼怒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让他们两个那么急就赶过去。
他听见背后有人在大声叫他，他们已经追了上来，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迈着沉重的步子，用比身后那些交警更快的速度往顾慕涵离开时的地方去。
身上的疲惫感越来越重，天上的冰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他累得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干燥的空气。他的双唇已经变得泛白，只有破皮的地方冒着鲜红的血。
眼皮沉重得很，差点就要盖住深邃的眸子，他努力睁大双眼，身后烦人声音越来越小。
脚下突然又是一个踉跄，他深深跌进了雪堆里。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跌倒，只是这一次，他却在雪地里挣扎着起不来。
动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跪在雪地里再也不能动弹。
他身上还穿着从魅力皇朝出来时的毛衣，只是早已被冰雪湿了个透，他已经僵在了原地，前方不过十米的地方，就是B市机场。
意识慢慢在消退，他努力着大口呼吸，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还没有等到那边的消息，不能让自己陷入昏迷或者让自己死去。
僵硬的裤腿处，他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他沉迷的双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了亮光。他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缓慢移动着僵硬的右手，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划开。
“喂。”顾慕涵的嗓音，在听筒里，清澈温柔。
两滴温热从陆璟宸眼眶滴了出来，他微微笑着，想要回答，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僵硬的身子重重往后倒去。
他心想：恐怕再也没有哪一年的冰雪，如现在这般，让他苟延残喘。
顾慕涵下了飞机，就赶紧给陆璟宸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只是那边很奇怪，电话被接听了，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她就立足在机场候机室，一遍又一遍道：“喂，陆璟宸、、、、、”
不知道是第几遍之后，终于有一个低沉的嗓音答：“他现在没时间，先挂了。”
那是杨望舒的声音，陆璟宸在A市的众兄弟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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