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世间本没有两全其美
傍晚，招待了一天宾客的时宜，此时正抱着孩子，小声哼着摇篮曲。
她看着小慕时睡着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吃饱了就睡，也不知像谁了？
周生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娘子在沐浴，听着流水的声音，心一动，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木勺。
“你回来啦，”她没转身反而舒服靠在桶边，呐，既然夫君回来了，那就不用自己动手咯。
“哗啦啦……”周生辰舀了一勺水轻轻淋在她肩上。
时宜小手玩着星星点点的水滴，脑海里竟是在想白日里平秦王说的是事情……
“在想什么？“
时宜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多年的相处他太了解她了，不由得笑道：“你是在想义兄说的娃娃亲？”
她见瞒不过他，也不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别想那么多，你忘了，前几日萧宴也说过这个事，更何况还有沈策呢。”
前些日子，他便收到沈策的来信，信中也是不乏遗憾，遗憾不能亲自到场参加满月宴，更是一再强调，要预留小慕时，毕竟，周生辰和时宜的孩子注定不平凡。
若因此能在一起，也是极好的一桩美事。
时宜笑了笑，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周生辰，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我都懂……”
她伢然，扭头望向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周生辰看着她的小脸，依旧很轻柔地给她淋水，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不会有那么一天。”
“可万一呢？”
此时此刻，她才强迫自己面临这个问题，师父的孩子注定要继承爵位，统领王军，婚姻之路注定不平凡，如今是沈策……若将来真成就一桩好的姻缘，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和亲还是联姻，他们谁都不好说，其实就她心目中而言，沈策的孩子并不是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是，他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那又该如何呢？
一方将领身上背负着责任，背负了太多，注定不能掌管自己的姻缘，他是如此，大师姐亦是如此，这就是命运，无法更改也无力抗衡。
周生微微前倾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说道：“别担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支持他，放弃兵权……”
“不行，”时宜急急打断他，因为情绪太激动，导致温水泛起丝丝涟漪，“他不能放弃，他是你的儿子，将来是要世袭你的爵位，若他放弃了，外人会怎么看？中州那边又会怎么看？周生辰，这是原则问题，他绝对不能放弃。”
“时宜，”周生辰加重语气叫道，面色有些沉重。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让慕时重蹈覆辙，你明白吗？”
话落，时宜的身子瞬间僵硬了，是啊，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是小南辰王的儿子，是南辰王府的世子，注定要继承父亲的爵位，要掌管王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走上他们的路，可作为一个母亲，又何其舍得？
“十一，”周生辰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眉眼，语重心长道：“我自年少时舍弃皇姓，多年领兵在外，驻守边关，是为了境内不再有百里硝烟，是为了替皇兄守护江山，让他皇位坐得安稳，可是这么多年，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问我累不累，苦不苦？你是我黑暗生活中唯一的一丝光芒，是我拼尽所有都想抓住的那一丝希望，可是不行，你的漼氏之女身份，我的小南辰王的名号，让你我注定不能走在一起，不是吗？”
“可是……”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她，颀长的手抚上她的头发，眸光中是时宜看不懂的复杂，“这个问题我一早就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慕时喜欢上一个他不能喜欢的人，就像你我一样，我愿意支持他，想放弃兵权就放弃吧，有我这个父亲为他撑起一片天，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我不想让小南辰王这个名号强加在他的身上，这一生我亏欠了你太多，如今我也看开了，江山我要守，你和儿子我也要守。”
“至于王军，你不要担心，会有人统领的，晓誉的孩子，凤俏的孩子，天行的孩子，谢云的孩子都可以不是吗？不一定非要周生辰的儿子来继承。”
“你真的愿意让慕时这样做吗？”小姑娘的眼眶稍稍有些湿润了，说到底都是她不好，她肚子不争气，不易受孕，不然早年间便能为他生下孩子，何至于此，何至于连生慕时难产……她真的很想给他多生几个孩子，给他多几个选择。”
“十一，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重要，从今以后，左手牵你和儿子，右手拿刀，我不会让我守护的任何人出事，我也不会让我们的宝贝儿子走上你我的路。”
“真的可以这样吗？”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
时宜太明白被家族安排婚姻的残忍命运有多痛苦？
她自己不就是如此吗？
她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为他舍弃一切，只求能陪在他的身边，不要名分，不要婚礼，只想陪在他的身边就好，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的命运如今会降临到儿子身上。
小姑娘一时有些绷不住情绪，上前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没能给你多生几个儿子。”
“傻瓜，“周生辰心疼地回搂住她，她从来都是这般傻，不考虑自己，一味地考虑他，“要说对不起的该是我才对。”
是他不好，害的她不易受孕。
“不管你生几个，我都是这样的想法，我走过的路我不希望让慕时也走一遍，我太明白那种爱而不能得，爱却不可相守，为了家国大义放弃儿女私情的痛苦，我这个做父亲的走过一遍，我如何能忍心看着我的儿子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说到底，都是我这个父亲不好，没能给他一个自由。”
时宜没说话，只是任由眼泪滴在他的脖颈，心下酸涩不已，王公贵族的子女注定不平凡，注定要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这是无法避免的，更何况，他还是周生辰的儿子。
可是，当娘的又如何舍得孩子走上父母的路呢？
兵权他一定不能放弃，可是，她也不想慕时重蹈覆辙。
如此想着，她心里竟是升起一个念头，多为他生几个孩子，总有一个，可以两全其美，无需舍弃的。
她太明白，舍弃挚爱之人的那种痛苦，亦明白，在家族和心上人之间的那种抉择，既如此，那便多为他生几个孩子。
时宜眼珠子转了转，朝他的脖颈轻轻吹了口气，瞬间，周生辰身子战栗了一下，眼神也不由得幽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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