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赵秋柔名义上仍是贸安知府的养女，她有理由回到家中，那个仆人也不可能驱赶秋柔。但这里离贸安知府宅邸实在太远，徐温傅也没法找来马车，三个人只能步行前往目的地。
没想到最先撑不下去的会是赵巧颖自己，她这两天跟麒麟在京城里跑来跑去，还没休息过，现在走起路来，除了疼痛也没别的感觉。
赵巧颖忙着找张椅子休息，刚好附近有家凉水铺子，她便坐了下来，也顾不得同一张桌子旁坐着其他人。
徐温傅和赵秋柔也赶了过来，他们站在赵巧颖身旁，不好意思入座。赵巧颖望见他们脸上的不安，又朝身侧看去，忽然发现蒲谭正坐在自己身旁。
“你怎么在这”
光是凭借着脸上厚重的铅粉，赵巧颖便能断定对方就是蒲谭。不过蒲谭的面前摆着的不是凉水，而是一幅空白卷轴，他正用手持握着一只毛笔，迟迟未曾动笔题字。
被赵巧颖这么一打搅，蒲谭只得将笔先挂靠在一旁，转头看向赵巧颖。
“这里的摊主要我给他写幅招牌，我就来了。”
直到蒲谭转过头，徐温傅才确认对方身份，他立即跃到了椅子上，再跃至蒲谭面前，朝着蒲谭吼叫几声。
蒲谭脸上攸地显现出了畏惧的神色，他甚至朝身后挪动了不少距离，但在看清楚徐温傅的外貌后，蒲谭毫不犹豫地朝徐温傅的犄角伸出了手。
“许久不见，麟兄。”
在触碰到犄角后，蒲谭便将手放了下来，搭在徐温傅面前。
徐温傅不怎么满意蒲谭献殷勤的方式，便将嘴张开，对准蒲谭的手，像是要咬下去了。
蒲谭的鼻尖冒出些许冷汗，他假意擦着鼻子，顺便将手收了回来。
这样的表现倒是让徐温傅满足了，他晃着尾巴走到桌子的另一头趴下，目光仍停留在蒲谭身上。
蒲谭注意到还有一位女孩，便想招呼着她坐下:“那位姑娘——”
赵秋柔听见蒲谭在叫她，刚一抬头，却被蒲谭苍白的面孔吓到了，她仍站在原地不动，不自觉地抿了两下嘴唇。
赵巧颖将手搭在赵秋柔手腕上，秋柔顺势坐在赵巧颖身旁，刻意避开了蒲谭的视线。
蒲谭料到赵秋柔生性腼腆，就重新提起笔，在卷轴上比划好久。似乎是酝酿出感觉了，蒲谭用笔沾了些许墨，专心写起字来。
坐在这桌上的其余三人不敢交谈，都怕打搅了蒲谭的兴致。等到蒲谭写完这幅招牌，他先收拾起了桌上的砚台和笔，再领着卷轴走到摊主面前，讨要来了赏钱。
蒲谭再次入座，将那明晃晃的铜钱堆在了桌上，本想用布口袋收起来，却发现三人全在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堆铜钱。
“你们可别想打这钱的主意。”
蒲谭立即用手将铜钱挡了起来，徐温傅很是鄙夷地哼了一声，又朝着蒲谭说道:“谁想要你这些钱了”
徐温傅一挥爪子，桌上便出现了一大堆铜钱，而这只是那三千多文钱的一部分。
蒲谭本来还为自己辛苦挣来的这几十文钱沾沾自喜，现在看到麒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的钱，也不再遮掩面前的那些铜钱。
他仍望着徐温傅展示出来的钱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急促:“麟兄，这些钱你是从哪得来的”
“除你之外，也有人找我祈福，我就收了点报酬。”
徐温傅卧在了钱堆上，但他堆放铜钱的方式并不稳当，本来要摔下来，幸好被赵巧颖捧住了一对爪子。
赵巧颖看着麒麟叼起一枚铜钱，本想将它取下来，谁料麒麟竟然将头猛地一甩，把这枚铜钱投到了蒲谭面前。
“这钱赏你的，看你平时这么缺钱，呵。”
蒲谭没有拿起那枚铜钱，他被麒麟的举动给镇住了，片刻思索过后，蒲谭朝徐温傅试探性地问道:“那要是不给报酬，找麟兄祈福还有成效吗”
徐温傅朝着蒲谭吼了一嗓子，低下头说道:“可能吧。”
正是麒麟这样模棱两可的回应击溃了蒲谭心里的戒备，他将面前的钱推向麒麟，又朝着徐温傅行了礼。
“这算是上次找麟兄时缺漏的报酬。”
徐温傅睁开眼睛，大致清点了钱的数目，觉得还不太够，便摆着爪子，示意他不收这钱。
赵秋柔未曾注意过蒲谭，她在凉水铺子的价目表上看了好一会，小声地朝赵巧颖说道:“姐姐，我想要尝尝那边卖的东西。”
赵巧颖也正有此意，就从桌上拿了些铜钱，朝着摊主所在的位置走去。
价目表上写着的东西不少，只可惜现在还未至盛夏，很多材料都找不到，能够售卖的也就那几样。
直至赵巧颖端着两碗凉茶回来时，蒲谭却狐疑地朝她说道:“姑娘，你刚才拿的钱是我的。”
“我以为小傅收了你的钱，要不我让小傅赔给你”
赵巧颖将手中的梅花茶摆到赵秋柔面前，陪着她坐下，望着蒲谭的目光也算和善。
可徐温傅一听赵巧颖如此低声下气，便自作主张地将蒲谭的钱收了起来，并朝蒲谭骂道:“这钱是我的，哪里算是你的钱了”
蒲谭也不好责怪徐温傅，不过既然麒麟收了报酬，他便心满意足地说道:“那这钱就归麟兄了。”
秋柔端起面前的碗，饮了一口碗中的梅花茶，觉得分外好喝，催促着赵巧颖也尝尝。
茶里的梅花是冬季制成的干花，被茶水泡开以后，那花瓣全然舒张开来，便和刚摘下来的鲜花形似。
茶水染上了馥郁的花香，能尝出淡淡的酸味，回味倒跟绿茶一样厚重。
赵巧颖喝下去半碗梅花茶，刚将碗放下，却发觉徐温傅一直盯着自己。她意识到没给麒麟买碗凉水，便将那盏茶推到了麒麟面前。
“如果不介意的话，剩下的都归你了。”
徐温傅凑到茶碗边上，用舌头舔舐着碗中茶水。蒲谭观察着徐温傅的动作，被赵巧颖唤了声名字，就立即转过身来。
“姑娘何故”
“你可知道宫中采选需要经过哪些手续”
上次见蒲谭时，他出乎意料地提出让赵巧颖当宫女入宫的主意，现在说不准还能给些建议。
蒲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环顾四周，没见着有旁听他们谈话的人，先朝赵巧颖问道:“是谁要入宫，你还是她”
蒲谭压在桌上的指关节紧紧对着赵秋柔身处的位置，赵巧颖点了下头，又将赵秋柔的身份告知给了蒲谭:“她是贸安知府的养女。”
“那只需要有人推介就能入宫，最好是贸安知府本人，或者在宫里有话语权的大官。”
徐温傅凑到蒲谭身边，听他说完，朝蒲谭问道:“要不你跟左丞相说几句，让他通融——”
蒲谭听见父亲的名号，脸色苍白不少，就从椅子上起身，先行告退。
赵巧颖也未阻拦，毕竟蒲谭已经给了主意，不过在蒲谭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时，她仍有些不满地揉了几下麒麟的鬓毛。
“要不是你赶跑了蒲谭，说不准我们就找到办法了。”
光凭赵巧颖一人，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推介秋柔的官员，如果真将希望寄托在贸安知府身上，对方也不知何时才会返回京城。
赵秋柔仍坐在一旁喝着梅花茶，见赵巧颖转头看向她，秋柔先将碗放到桌上，向赵巧颖浅浅地笑了一下。
“巧颖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巧颖被秋柔的笑容迷住，并不着急开口，又想到贸安知府知道秋柔的帝姬身份，不可能让她贸然入宫，便随口说道:“没事，只是想看你。”
秋柔并不知道赵巧颖此刻有多揪心，她重新举起那碗茶，用茶水润了润嗓子，再安慰赵巧颖道:“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我又不会和姐姐分开。”
将空茶碗留在桌上，便得继续上路。但自从和蒲谭相逢后，赵巧颖除了送秋柔回家外，还得思考着该由谁推介赵秋柔入宫。
昭宣使并未结交太多官员，况且像昭宣使这样的小官在皇宫里的话语权也不重。
要是在路上恰巧能遇见一位热心的大官，那么赵巧颖现在也不至于那么忧愁。可身居高位的官员哪个不时常待在宅邸，出行也大多乘坐马车，怎么可能就在街巷里遇到。
赵巧颖本想让麒麟也分担一些忧愁，可当她将麒麟抱在怀里时，对方的眼眸依旧灵动。被这样的眸子一望，赵巧颖轻松许多，便轻声朝麒麟问道:“我们该找哪个官员”
“我还没想到，不过未来总有办法。”
徐温傅从赵巧颖的怀中翻了出去，落到地上后，他仍忠心恳恳地给两位姑娘带着路。
赵巧颖愿意相信麒麟，在正式入宫之前，她们总能找到对策。
她跟麒麟来过这附近，不过那时候的建筑大多藏在黑夜里，现在在白天看到，赵巧颖只能找到几处眼熟的构造。
贸安知府宅邸的正门原来是有块牌匾的，上面就刻着“贸安知府”四个大字，赵秋柔走到门前敲了几下，赵巧颖和徐温傅守在一旁。
开门的是那晚提着灯的仆人，他见到赵秋柔，先是一惊，又准备带她进入府内。
秋柔对着仆人提起了赵巧颖，那仆人看见赵巧颖的样貌，本来只觉得有些眼熟。当他见到麒麟时，也彻底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经历。
即便赵巧颖带回来了赵秋柔，仆人也生怕秋柔被这俩个坏人所蒙骗，急匆匆地拉着秋柔踏过门槛，又将大门给关上了。
赵巧颖透过逐渐收拢的门缝，能看见秋柔的眼神从好奇转为惊慌，尤其是在门彻底锁上后，她听见院内传来几声仓促的敲门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温傅冲至门前，用犄角不停地撞击着大门，与赵秋柔在里面的敲门声此呼彼应。只是这门始终没有动摇的意思，恐怕秋柔就永远地被关在了宅邸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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