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九月初的江北，白天还有些燥热，夜晚已是微凉。
阮秋像往常一样搭地铁去dc证券公司上班，今天周五，也不用见客户，可以穿得自由些。她挑选了一件橙黄色吊带碎花洋装，搭配白色的蕾丝镂空开衫，温婉恬静，又带点活泼。
刚要入秋的季节，看着也是一抹生气。
“一起吃吗？秋秋。”夏灵和肖筱柔拎着刚带上来的外卖，正遇到阮秋在加热自己的盒饭。
“好啊，你们先找位置坐。”
靠窗的四人桌上，正好能一览江景，在这鳞次栉比的城市森林中，灰蒙蒙地热闹着。
阮秋热好了饭，找到他们的位置。饭盒里是她昨天晚上炒的茄子和西葫芦，还有番茄虾，她最爱吃的。主食是通心粉，淋了点番茄汁，看起来开胃可口。
夏灵眼馋地看着：“你又自己带饭啊？”
“嗯。”
阮秋拿起餐具，金属制的勺子泛着银光，和她雪白的指节相互映衬着，透着樱花般微微的粉。
“真厉害啊，秋秋，每天上班那么忙，还有精力自己做饭，而且我看你连着好几天都吃这个。”筱柔感慨，“我们这年纪大了，又要照顾孩子，可没那精力。”
“不用自己做饭才幸福呢。”阮秋知道，筱柔偶尔也带饭，都是家里的公公婆婆做的，“没那么难，都是些快手菜，不花时间。”
“我们秋秋是时间管理大师好不好，业务能力超强，生活技能也拉满。”
夏灵今天点的是麻辣拌，拆掉外卖袋子，辛香味扑鼻而来。
阮秋低头吃了一口虾，酸甜的味道刺激着食欲。
她低头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把话题往别处引：“灵灵，你实习生招得怎么样了？”
“没着落呢。”夏灵听到这话，突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面了十几个，远总都不满意，他想要个硕士，要成绩好的，机灵的，男孩子最好，长期做，以后出差带着也方便。秋秋，你也是刚毕业的，你知道啊，现在财经专业都是女生读的多，也是女生出挑些，男生真不怎么好找。”
阮秋安静吃着，听她说。
“就说你吧，秋秋，财大金融硕士，实习留用，又是专业第一。”夏灵双手撑头叹气，“新项目要开了，招不到实习生，还不得我们加班。”
筱柔倒是不担心：“怕什么，等到他急的时候，就会主动放低要求了。”
“远总可不是这样的人啊。”阮秋打趣，“以前我实习的时候是他带，他要求很高的。”
阮秋从大三时就开始在dc证券实习。
在她眼中，秦远一直以业务为重，对工作上的方方面面都要求严格。不过他同时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私下对同事和下属都很好。阮秋还记得，在大四毕业时，研究生入学前的空档，她没地方住，正好也是一个人住在他租下来的公寓里。以至于阮秋研一课最多的那一年也常帮他写报告，一直到研三毕业后顺利留用。
秦远是她的贵人。
夏灵似乎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一亮：“秋秋，你不是有个同学留校当老师了么？帮忙问一下，有没有学弟学妹想来的。远总很喜欢财大的学生呢。”
“好啊，我帮你问问她，你把要求发给我。”
夏灵伸了伸懒腰：“晚上一起去老地方吗？难得周末，今天活儿不多诶。”
刚从一个大项目上结束，团队有一小段时间来休憩，夏灵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筱柔有点犹豫：“晚上得去接儿子呢，诶，你们知道吗，公司旁边开的街舞工作室，好像叫什么unidancestudio，我儿子看了个视频，非闹着要去。今晚让他爸爸送他去上一节体验课。”
提到街舞，一个身影在阮秋脑海中一闪而过。
“呀，怎么不叫你老公去接他？”夏灵忿忿不平。
“他今天上夜班的，送完儿子就得去单位了。”
阮秋提了个新想法：“没事儿啊，你家又不远，接了儿子送回家，我们陪你去接儿子。”
正好，她也想去看看那是怎样一家街舞工作室。
筱柔欣然接受。
下午的工作仍然是忙碌，没有一点儿空闲，喝过一杯冰美式，阮秋又把自己视为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当忙碌成为常态，很容易就会失去对孤独的感知。下班后偶尔和同事小聚，回家就可以睡觉了，她非常享受这样的生活。
晚上九点，阮秋透过窗户往外看，万家灯火，向着深黑色幕布中的点点星光，孤独的繁华。
阮秋收拾好办公桌，周三买回来的粉色玫瑰花还开着，独自摇曳风姿。昨天吃午饭时，她路过花店，买了一些橙花，现在已经全开了，清新的柑橘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下班啦。”秦远才从办公室出来，跟她打个招呼，“小秋同学，要不要搭我的车？”
阮秋弯了唇角，冲他笑着：“不用啦，谢谢，我约了夏灵他们。”
“行，早点休息，周末愉快。”
等筱柔也忙得差不多了，二人起身准备走。夏灵却说自己还有个报告没做完，正在收尾，让他们先去接小朋友。
在地下停车场里，筱柔拉开车门：“秋秋，上次你想要的咖啡机，我可托人给你从国外带来了，怎么谢我？”
阮秋十分欣喜，眼里放光：“诶，真是太谢谢你了，pluto这牌子真是很难买，我托自己开咖啡店的朋友也没能买到。”
“不过，这一台咖啡机为什么这么贵啊？真能喝出区别么？”
筱柔不常喝咖啡，只有很困的时候喝喝办公室里的廉价豆子打的拿铁来提神提神。
“能，不止是咖啡，而且机器的性能、使用感受，都是有差别。”
还有。
回忆的味道。
阮秋顿了顿，脑海中浮现的是明黄色的咖啡厅装潢，馥郁的咖啡香气。
她轻笑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啊。
筱柔转头看了她一眼，悠然自得开着车：“我喝不出来，我觉得咱们公司的就挺好喝的。先说说吧，要怎么答谢我？”
“要不请你吃饭？”阮秋转念一想，这大概并不是能满足一个女白领的最好办法，“要不帮你带一天孩子吧。”
阮秋曾经做过家教，虽然筱柔儿子还没到上小学的年龄，不过她觉得小孩子应该都大同小异。
筱柔直直盯着前方的车况，转动方向盘的动作紧了紧：“年底，远总有个项目，目前正在竞标，要出差一趟的，我想让你去。”
“嗯？”
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知道的，我最近感觉身体不是太好了，实在不适应出差。这次的项目很不错，规模和体量都很大，之前他跟我提过，希望有经验的老手去。不过你的能力肯定不是问题，去锻炼一下，也挺好的。”
阮秋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置可否。
“说说别的吧，秋秋，最近是不是有个财务部的同事在追你？”筱柔很快转移话题，又游刃有余地开着车。
阮秋目光直视前方，思绪却飘得远：“谈不上追吧，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不好谈办公室恋情的。”
“从你进公司来，就是单身吧？有时间也多交些男性朋友。”
阮秋无言，低下头，正好把夏灵中午传来的实习生招聘启事发给舍友顾盼。
顾盼一如既往的热情：【收到啦，宝贝，我帮你问问】
礼拜五的晚上有些堵车，开到studio门口短短2公里，也花了不少时间。dc公司位置好，旁边是商圈，周围又有天桥和主干道，人流量很大。
那是一栋小型商场的五楼，顺着直升电梯上去，可以看见黑白色的门牌，玻璃门前挂着各位老师的照片、姓名和上课时间。
“要进去么？”阮秋驻足门口的玻璃门，仔细看着上面的海报。
有一两个熟悉的面孔，有一个隐藏导师，上面打了问号，并没放照片。
“嗯，我还没看过我儿子跳舞呢，进去看看。”
她被筱柔拉着进门，问过前台，里头是带着灰白色花纹的防滑地板，大面的镜子和玻璃门，一览无遗里面的情况。
落地镜子，木质地板，神秘又野性的沉香味道，一些遥远的回忆涌上心头。
绕过第二个拐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很大的黑白海报，照片中是5个人，穿着黑衬衫黑裤子，动作舒展，构图精巧。
中间的男人，烫着一头卷发，乖巧落在耳边，用一只手遮起半张脸，眼神透着狠劲儿，脸部轮廓清冷凛冽。
这不是……
虽然换了发型，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七年没再见到这个人，他比以前瘦了，脸颊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肉，褪去少年气，眼神锋利而坚定。
“找到了，就在那间。”
肖筱柔拉过阮秋的手，指着前面c3的门牌。
这是一节少儿体验课，在门牌上挂着上课的时间、舞种、课程类型，和教学老师的名字：
程屿。
他穿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套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工装裤，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动作之间，能隐约看到腰腹的肌肉线条。
三排小孩，都是五六岁的样子，男生和女生并不分开。孩子们都很专注看着老师的动作，站在中间一个舞蹈老师，身材高大，惹人注目。
他穿梭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很难对付的小朋友们却异常有序，听话地跟随着他的动作。
“来，大家跟我的动作——”程屿嘴上数着拍子，面向下面一群小朋友，动作流畅，完美地卡上他的节拍。
“诶，你看，第一排那个穿蓝色短袖的是我儿子。”筱柔很开心指着第一排的男生，为他的表现感到开心，“还以为他待不住，没想到学得蛮认真的噢。”
阮秋并没有跟着她的思路，而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男生。
程屿教过最后一个八拍的动作，这堂课已经到了尾声，应该下课了。
他看了看表，重新走到孩子们中间，背对落地镜，转头时不经意看了一眼阮秋的方向，有意提高音量：“大家想看老师跳舞吗？”
阮秋的心又开始剧烈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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