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小长假结束，去上班时，阮秋已经能走路了。
除了要比往常早点出门，并没有什么不适，但她还是尽量避免了高跟鞋和剧烈运动，能不走就不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让江思悦帮忙去楼下拿外卖上来，和夏灵三个人一齐到了pantry坐下。
夏灵非常关切：“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很多了，不过应该还是要少动。”阮秋笑了笑缓解有些凝固的气氛，“以后还要麻烦思悦给我拿外卖呢。”
江思悦笑吟吟的，毫无恼意：“呀，你放心，姐姐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回来。”
“不过我觉得那个老师教得还不错，你说呢？”夏灵心血来潮，“秋秋，要不要跟我一起也报个正式班？”
提起这件事，阮秋还觉得自己的脚踝有些隐隐作痛：“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啊？那我一个人去吗？那多没劲。”
“有什么没劲的。”阮秋数落，“我看你跳得很开心。”
“姐姐，你们在聊什么？跳舞吗？”江思悦眨着眼睛，像个好奇宝宝。
“嗯，对。放假之前我们去了街舞课。诶，要不思悦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思悦刚想说什么，财务部的赵丛京走了进来，拉开四人桌的一张空椅子，问“可以一起吗？”。
公司同事间的午饭，当然没有说不能的。
阮秋埋头吃着自己的，不去看他，身体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一下。
“赵总，上次报销的事情多谢了。”夏灵率先开口圆场，“赵总还是厉害，做事情又利落。”
财务部的赵丛京和他们项目组接触最多，在报销、取款的事情上尤为配合。投行部的其他同事，都明里暗里地议论着，他常在对接工作时来给阮秋送殷勤，是不是二人有些什么。
之所以叫赵总，因为赵丛京这人家里特别有钱，父亲单枪匹马的创业，已经是上市公司董事，而他来工作就像来体验生活一般。白天，他是财务部的员工，不过下班后倒是夜夜笙歌，总在朋友圈炫耀些新奇好玩儿的体验。
“哎，不过，以后就是别的同事来配合你们了。”他扶了扶眼镜，“我这周五lastday，大家一起聚一聚。”
夏灵面露惊讶，压低声音：“你要离职啦？”
“对，我家老爷子要喊我回家里帮忙呢，今天我的继任来上岗了，交接完就走。”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阮秋，“周五晚上，记得都来啊，包间我都订好了。”
礼拜五的散伙饭，赵丛京订了个饭店包房，整整两大桌子，财务部和投行部的几个同事分开坐着，他自然和财务部的同事坐在一起。
投行部这边，因为请的人不太多，还夹着他自己的一些朋友，认识的人很少。
到底是富二代阔气，请客的排场也是很不一样。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馆，往常都得提前两周以上，才能订到位子。
阮秋本不想来，她知道赵丛京多少是对她有些意思的，但盛情难却，加上这么多人陪着她一起，也就罢了。吃过饭，赶紧回去，以后不在一家公司，估计也能老死不相往来。
今天她特地选了件比较素雅的连衣裙加西装，能满足宴会需求，又不会太打眼。
她坐在夏灵和秦远中间，还比较自在。
菜品以名贵的海鲜为主，样式非常精致，味道也很可口。上菜的服务员似乎都像被精心挑选过，穿着合身的中式旗袍，长相精致，举止优雅。
桌面上摆着飞天茅台和几瓶葡萄酒，没有人动。
上菜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桌面上人太多，也不怎么喝酒，难找共同话题。阮秋只能和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问夏灵：“你街舞课报好了吗？”
“说起来真是奇怪。”夏灵表情疑惑，“我后来又去了uni，他们说上次体验课的老师不教爵士，我还不知道要选什么老师。不过，你们俩是不是认识？上次我就想问，结果忘了。”
“嗯，大学认识的，他给筱柔姐的儿子上课，你可以去问问她。”
夏灵双眼放光，仿佛见到重磅八卦：“对哦，我都忘了！秋秋，我看那个弟弟对你挺好的，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不过，街舞老师这个职业感觉不行，我看他们发朋友圈，都很爱玩的，还会接触很多女学生。还不如赵丛京这种富二代，和你工作、学历都匹配，家境又好。”
阮秋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心里去，而是浅笑：“不至于吧？不过我对赵丛京没兴趣。”
赵丛京这人，好像有点儿太过谄媚，表面处事圆滑，对阮秋虽然别出心裁，也是办公室肉眼可见的，但总觉得少点什么。
也许是大家年龄都大了，玩不来青春校园里那么浪漫的一套，没有互相吸引的感觉。
“聊什么呢？”
赵丛京一首红酒瓶，一手酒杯，分别架在秦远和阮秋的肩膀上。
“赵总，恭喜啊，马上回家继承家产了。”秦远在一旁说话，吸引火力。
阮秋很快地、下意识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取下来。
“哪儿的话，什么继承家产啊？换个地方打工罢了。”他给自己的酒杯斟上满满一杯红酒，“来，哥儿几个，喝一个啊。”
眼前的赵丛京面色已经有点红润了，颤颤巍巍的，不过大概意识还清醒，没到上头的时候。一时很难分辨，他到底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装醉。
秦远给阮秋和夏灵都倒上了果汁，给自己也倒满。
“怎么的？不给面子？”
赵丛京伸手去握住秦远那正在倒果汁的酒。
秦远赔笑道：“开车呢，不能多喝了啊。赵总，咱们这工作上应酬已经不少了，私底下聚会就少喝点儿吧。”
赵丛京哪里是会听劝的人，富二代也是众星捧月的，从来没有别人拒绝他的道理。
紧接着，他把目光转向身边两个年轻女白领：“要不，你们俩替老板来一个。”
夏灵无法抑制住嫌恶的表情，没想到人喝醉之后真是丑态百出。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说：“哎呀，赵总，我上个礼拜刚打了疫苗呢，医生说不能喝，我们就以茶代酒啦，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医生说不能就不能么？那我还说能呢。”接着，他伸手去握阮秋端着果汁杯子的手腕，“那么阮小姐呢，不给我面子是吧？”
“哪儿的话？”阮秋自知逃避不过，换了只手，先把杯子里的果汁喝掉，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她看了秦远一眼，接着很轻松自如地把那半杯红酒喝下去：这杯酒，就当我替项目组同事敬您了，赵总随意啊。”
这杯酒倒像是开了一个口子，赵丛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喝一杯哪儿行，我对你们组可是尽心尽力。”
他特意给“尽心尽力”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阮秋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收敛起眼神里的锋芒。
第一次尝到了甜头，赵丛京更加来劲了，这一次，给她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红酒：“阮小姐，你这怎么样也要自罚三杯吧？”
暗红色的液体，挂壁之处留下浅浅的一道水渍，像一滩暧昧的蚊子血。
“好。”
她没有犹豫，接着倒了两杯红酒喝下去，发狠一样瞪着赵丛京。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位置上去。
不过，赵丛京这边开了一个口子，他的富二代朋友们劝酒只比他还要猛。大家开始玩些酒桌上常见的抢七游戏，活络气氛。后来觉得不过瘾，又要来了骰子来玩，拿红酒和冰红茶兑着喝。
那瓶茅台最终还是开了。
酒过三巡，阮秋的身体开始难受起来。
架不住几个人再三劝酒，除了秦远能全身而退，她已经喝得有点儿微醺了，身体也开始不太受控制了。
她强吃了几口菜，想要把这种难过的感觉压下去。
阮秋起身出了包房，穿过一条长长的、金碧辉煌的走廊，去上洗手间。
她有点儿晕晕乎乎的，世界像在天旋地转一样，她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跌跌撞撞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这条金碧辉煌的长廊，像会通往什么秘境一样，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出刺眼夺目的光。
她绕了个弯，发现赵丛京正站在那儿等她呢，靠墙抽着烟，见阮秋过来，连忙把烟熄灭了。
烟蒂被他用皮鞋反复捻踩，化为灰烬。
阮秋抬眸，看着赵丛京的样子，心里突然开始发怵起来。白天，他在公司总是和善地赔笑着，周旋于各个部门之间，游刃有余。
他现在这副样子，像一匹狼在守株待兔，盯着自己的猎物。
赵丛京倏地开口：“聊聊吗？”
阮秋对他无话可说，只能想办法蒙混过关：“赵总，有什么话不能饭桌上说么？客人们还在等着你呢。”
赵丛京慢慢走过来，尖头皮鞋踏在大理石砖面上，声音清脆，如踩在刀尖：“阮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追了你这么久，每天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的，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阮秋的呼吸仍然很平静，并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就算有一点，那也是酒精作祟。
刚才觉得喝多了晕晕乎乎的，现在突然清醒了：“赵总，咱们是两路人，不会有结果的。您就别对我上心了。”
赵丛京步步靠近，停在距离她二十公分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就是两路人了？大家都在金融圈工作，学历也合适，在你同事们眼里，我和你很般配啊。”
阮秋深吸一口气，竭力掩饰住难受的感觉，眼神飘忽：“谁不知道您是赵氏集团的公子，我们这种普通打工人，怎么配得上你？我们真的是两路人，别白费劲了。”
阮秋大概猜想他身边也不缺女人，接着补充：“而且我对你也没感觉。”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被阮秋拍开后，又去玩她的发梢，低头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你这样的女生我见过了，最后不都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说吧，要多少钱？”
强烈的羞耻感从心底泛起，阮秋这下子彻底被激怒了，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赵丛京的左脸上。
她很生气，但还是给了些面子，说话时没有用吼的：“赵丛京，你送我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收了？你别以为自己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现在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有点浅红色的手掌印，很快浮现在他那张脸上，张牙舞爪的。
阮秋没再听清他说了什么，径直跑回那个包房。
“远哥，我晚上有事，先走了，我就不跟赵丛京打招呼了。”
“啊……”秦远觉得阮秋一反常态，“要不我开车送送你？夏灵你还跟他们玩儿吗？他们好像等会儿要去唱k。”
“不了不了。”夏灵本爱凑热闹，却也不觉得和他们这些富二代玩在一块儿是什么好事，“我不想喝了，回去吧。”
还好秦远今天没喝酒，还能有个开车的人。
阮秋坐上副驾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心里的一颗石头才算落地，顿时觉得安全了不少。
她和赵丛京的相处其实并不太长，他对阮秋下手也不过最近几个月，送花、送礼，她都没有收，请客吃饭也一一拒绝。
赵丛京的朋友圈，总是跑车、夜店、饭局酒局什么的，看着就是玩咖，阮秋真心对他没兴趣。他长相还算过得去，身边女孩应该不少，没必要这么看得上自己。
说起来觉得很可笑，上一个离她这么近的人，还是程屿吧，七年前在学校宿舍楼下的那一次。他做了更过分的肢体接触，阮秋却也没有为此而生气，当时一直在气他怎么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去。
真是挺双标的，不禁觉着好笑。
秦远先把夏灵送回了家，剩下他和阮秋两个人独处。
“你这些年还真是成长了不少。”秦远看她一眼，直视前方，“我记得你实习那会儿，第一次带你和客户吃饭，你一杯酒都不敢喝。”
阮秋把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缓解酒精带来的晕眩感：“身在江湖，有什么办法呢……”
“不能喝还是少喝，我刚毕业那会儿，给我的老板挡酒，喝到胃出血住院了……”秦远遥遥看着前方，“不用非要给我挡酒。”
阮秋觉得今天秦远说话有些刻意，明明喝多了的人也不是他。于是打诨想要缓解尴尬：“你别误会了呀，我酒量还不算很差。”
秦远笑了笑：“你跟别人划清界限倒是很干脆。”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了，她突然变得爱开玩笑起来：“我没有啊，远哥，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她垂眸去看，是程屿发来的消息：
[姐姐，今晚在做什么？还在加班吗？]
原来还有七年也不能划清界限的一个人。
距离上次见面，是一个礼拜的事了，聊天记录也停在那个时候。
上次脚崴了，受他照顾，阮秋还觉得自己欠着一个人情，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回：[刚吃完饭，在回家的路上]
程屿：[那你不问问我在做什么吗？]
阮秋觉得好笑，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好像只有自己真的熬了七年，而他还停在原地，一岁都没长大。
于是她回了一句：[那你在做什么呢？]
程屿发了条很短的语音过来，她把手机抵在耳边播放。
“我想你了。”
像他温热的鼻息吹拂在耳畔，阮秋的脸颊突然开始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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