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是她选择忘记一切（一更）
“魏伯父，我找了请离十年，我现在只想尽快补偿她……当初是我对不起她……我真的很爱她，这十年来，每天我都在想她……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现在只想和她组建一个温暖的家，给她想要的一切……”
顾北泽几近哀求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方父不为所动，仍然非常有闲情逸致似的喝着茶。
似乎听这个混小子低头认错也是人生几大乐事之一呢。
门外不停的聒噪倒是惹恼了正在房间里全心演算数学题目的方清，小人儿不快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一张精致的小脸蛋气呼呼的，眉毛也竖着，显示他有多么不愉快。
“外公，外面是谁啊？烦死了。”
“外面的那个不是人。”方父有意损了顾北泽一句，软下性子来哄自己的宝贝外孙，“小清先回去，把门关好就不吵了，我现在就把他赶走。”
“外公最好了。”小家伙虽说平日里对别人冷言冷语的，但和外公讲话时小嘴尤其甜。
连婉婉都没这个待遇。
望着方清那张与门外男人极其相似的脸，方父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清怎么看都是门外那个混小子的骨肉，他身上流着他的血，这是骗不了人的。
虽说拖着让他们父子见不了面有点残忍，但他也绝不能让自己养了九年的大外孙白白让人。
把自己老伴儿叫出来，叮嘱她千万不要让方清下楼去，方父决定去会会门外这个抛妻弃子的混小子。
顾北泽仍在门外苦苦挣扎，想要征得老丈人的允许，“伯父……”
正当他想要说下一句的时候，门突然打开，方父一见到他就没什么好脸色，横眉怒目的模样，“谁是你伯父，别乱叫。”
顾大爷本来预计这是一场拉锯战，的的确确没想到老丈人会这么快出来，于是一个激动就犯傻了，“那……叔叔？”
嗯，叔叔确实是显得年轻一点。
“……滚蛋！”方父又忍不住要关门。
这个臭小子真有能耐，刚才他在屋里做了那么久的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他再怎么混也是大外孙的父亲，自己要尝试一点一点打破他对他的这层排斥壁垒。
没想到见过他，他一开口两个字，就能让他好不容易做的心理建设坍塌，还真是不得了了。
不行，接受不了他，让他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别……”顾大爷忙不迭地用胳膊挡住门，开始了他对老丈人的谄媚之路，“叔叔，呸，不是叔叔，是请离她爸，是我叫错了……您别生气，消消火啊……”
“哼。”方父大发慈悲般又重新把门打开，双手抱臂，“那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顾大爷纠结了，在脑海中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思想活动。
既然请离爸爸这么纠结于他对他的称呼，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称呼很重要，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他，把他当作他女婿了呢……
想到这儿，顾大爷醍醐灌顶般醒悟了，兴冲冲地说了三个字：“老丈人……”
结果就是，顾大爷又活活挨了一脚……
如小强般坚韧不拔地爬起来，顾大爷不顾自己的痛处，像小狗腿似的捧起自家老丈人的场，“不得不说，您这一脚踹得是真好，力度速度绝非旁人能比，不愧是我顾小卒的老丈人！”
于是，不经心的顾大爷又被接踵而至的第三脚踹倒……
何其悲惨，何其凄凉！
他顾大爷要娶个媳妇就是如此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踹也踹够了，火也发够了，方父回屋拿了一个东西，对顾北泽严厉地说道：“小子，跟我下去，我要和你聊一会儿。”
楼下，方父和顾北泽坐在石凳上，平日里众星捧月威风凛凛的顾大爷此刻垂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等待着老丈人的说教。
沉默了许久，方父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就是魏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婉婉也就是请离。”
“对不起。”除了抱歉，顾北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顾北泽的默默忏悔中，方父告诉了他一切。
“据我所知，请离和你分手之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再加上当时出了那件事，她的身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双重打击之下，她发了高烧，在外面淋雨昏倒之后被人送去了医院。”
“我收到消息到达医院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可是她却不记得我了，对我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医生说她这是发烧引起的解离性失忆，忘掉了过去的记忆，尤其是忘掉了那些创伤性的生活事件。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开口，她已经忘掉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再让她回忆起来对她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我去她的公寓给她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日记本，里面有些记录的是你的事情，有些是时远的事情，有些是朋友的，但是表述更多的还是她的孤单和无助。我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这样的话——”
方父把石桌上的日记本打开，翻到了最后一页。
顾北泽低头看着，那一页上满满的都是她秀气好看的笔迹：
我什么都没有了。
顾同学离开了我，哥哥也离开了，我注定孤身一人。
好痛苦，好煎熬，真的好想摆脱这样的生活，真的想忘掉这一切，真的好想闭上眼睛永远都不再醒过来……
这些天，我每夜每夜都能梦到小时候妈妈去世的场景，梦到那个男人弃我于不顾的场景，梦到顾同学和我分手的场景，梦到心底最善良的哥哥去世，竟然被人唾弃的画面。
痛苦到一定程度会空虚，所以想要更多的痛苦与不愉快的经历去填满这个洞，这样，是不是就会麻木，就会对痛苦这种情绪免疫了？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依然很难去好好地过每一天。
我知道还有她们三个最好的朋友陪着我，可我却觉得她们好远。
她们是懂我的，是关心我的，是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但我却病态地将她们推远。
我是生病了吧。
还没开始治，我就已经选择放弃治疗。
如果有如果的话，我希望我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爸爸妈妈都是很普通的工人，但是他们都很爱我，会花大把的时间陪我，我是一个在家庭幸福中成长的孩子。
我会过着和常人无异的生活，但懂得知足常乐，会和一个对我很好的人恋爱、结婚、生子，就这样过完一生。
这些都能成真就好了。
顾北泽的眼眶发红，鼻尖酸涩，他能想象到她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才会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写下这样的话。
方父也忍不住动容，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的内心深处都感到深深的自责。
请离会变成那样，他这个做父亲的负最大的责任。
“你应该也听请离说过吧，我由于工作对她们母女俩的关心都不够。她妈妈因为抑郁症自杀时我也没有及时回来，她对我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不愿意和我讲话，不愿意回家，甚至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她妈妈的姓。她变得离经叛道，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就这么毁了。”
“这些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关心她，没有及时了解她内心的想法。”
“我思考了很久，决定给她创造一个全新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
“我们家有一名一直照顾我们的薛姨，自从她妈妈去世以后，我回家都是她在尽心尽力照顾我，替我守着这个家，所以我和她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改变一切并不容易，还好大家都很好心，都很敬重我，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和老伴改变了姓名，制造了全新的身份。我们告诉请离我们是工人，告诉她她叫方婉婉，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我还硬生生地改变了我的性格，努力让自己不再那么冷漠，让自己和请离成为朋友。”
“失去了记忆的她真的很听话，也很快接受了，甜甜地叫我们‘爸’‘妈’，我觉得可能她潜意识中很渴望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吧。”
“她的性格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变得很好相处，和别人说话都是好声好气，软软糯糯的，很讨人喜欢。她变得很爱笑，而且一吃东西就会很幸福。”
听着方父的叙述，顾北泽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头。
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受伤时、哭泣时、心痛时、痛苦地想要忘掉一切时，他都没有陪在她身边，甚至没有再对她说过一句话。
如果当时他发现了她的异常，他会立刻抛下一切，回来，只做她的顾同学。
他以为她足够坚强，以为她离开他也能好好生活，可是她却忘了她最怕别人背叛，她表面潇洒，心中却一直对自己父亲的背叛难以释怀。
这是她心中最深的刺。
他离开了她，让她经历了如她母亲经历一般的背叛，所以她会崩溃，会难以自制。
把这些事情消化了片刻，顾北泽突然想起她的资料上关于儿子的记录，疑惑问道：“那我查她资料的时候发现她有一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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