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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岁月静好


西唐新太子大婚是近来轰动长安的一件大事。便是长安城里,谁人不知道将来的一国之君就是曾经的楚王,他在短时间内削弱了世家门阀的势力,削减掉他们的田地,罢免了部分世家出身的官吏,增开科举,精简六部。

        他的手段雷厉风行,几乎是立刻就把局势稳定下来。还有一些世家出身的大员想要阳奉阴违,拖延时间,闹得最凶的那些立刻就被论罪流放,从重处罚,最后也没有人敢再出声了。

        婚礼是由礼部操持,典礼是按照西唐惯例的礼法来办,但去掉了许多能够让各级官员从中抽取油水的步骤,并且在婚礼之前颁下减轻赋税的政策。一时间,不但是李毓得了民心,就连楚昭华也连带沾光。

        婚礼当日,天都没亮,她便被宫里的教礼女官叫醒,然后沐浴净面、更衣梳妆。按照西唐的风俗,新嫁娘出门是要由新娘的兄弟把人背出,新娘的足部不能沾地。裴潇身体有残疾,她本以为会是二房三房的长子来背。结果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了穿着深红色长袍的裴潇,他笑意盈盈地看她,慢慢地背过身:“我同父亲争取了,由我来背你出阁。”

        他们虽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可看五官并不太相像。裴潇轮廓似裴相,而五官更似其母,眉清目秀,看上去颇为斯文。而楚昭华乌发雪肤,一看就和南诏皇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和裴潇并不亲近,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和楚云侑却是经历过宫变生死,他们曾经无限靠近,最后却又背道而驰,他变得更加深沉冷酷,更像一位帝王,而她却觉得自己始终还是那个孤女。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本就不是变化,而是当你身边的人早已面目全非,你却还是当初模样。

        她不觉得是她错了,又或者是楚云侑错了,他们只是立场不同,还有经历不同。她早已过了会被世事磋磨的时光,现在她只会原地停步,看着旁人的变化,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来来去去,从并肩而行到擦身而过。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世上或许只有李毓才能理解她的心境。

        她小心地趴伏在裴潇的背上,有点担心把这个文弱的男子给压坏了。裴潇托住她的双膝,将她稳稳地背在自己背上,又缓步往裴府外走。从她的院子走到裴府的正门,是一段很长的路,他的腿脚有残疾,走不快,永远只能跛足而行,可他却走得很稳。

        “放心,我会好好地把你背到门口。”中途让新娘落地是不吉利的,他走得特别小心,可这样也会很累,“就算你嫁出去了,我和父亲将来还是你的后盾,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便告诉我们。当然太子殿下是真心待你,将来也不会让你不开心的。”

        楚昭华蒙着喜帕,看不见他的状况,只是听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喘了,便笑道:“好,我会时常回家来看看的。”

        这句话只是一句空话,将来的日日夜夜,她大多都只能待在宫中。可是裴潇却笑了:“好啊,父亲和……我都会时时盼望你回来。”

        这段路很长,却又很短,他们很快便走到了裴府的正门口。李毓穿着大红的喜袍,站在门口,正和裴相说着话,见到他们出来,眼睛便是一亮,疾步来到裴潇面前:“辛苦兄长。”他伸手接过裴潇背上的人,直接打横抱起,随行的教礼女官想要阻止,最后还是没吭声。

        李毓抱着她,低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你是想坐轿子,还是骑马?”

        楚昭华想了一想,问:“我可以把喜帕取下来吗?”

        李毓还没回答,教礼女官终于按捺不住了:“殿下,不可如此,礼不可废啊!”本来新娘应该由娘家的兄弟背进轿子才算出阁,结果被李毓接了人过来,但这还不算太出格,可是现在竟然连喜帕都想取下来了,那就说不过去了。

        李毓大笑:“你看,礼数不可废,不如再忍忍?”

        站在门口送进的裴家人都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原本以为李毓放弃和萧家的联姻而就他们裴家,是出于利益的牵扯,裴家各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等楚昭华站稳脚步之后,再把裴家的女儿送进宫去,现在看来,李毓倒是真心爱慕于她。

        楚昭华自然也知道他故意不守规矩是做给大家看的,她不算是真正的裴家人,还有一半南诏血统,这在西唐的门阀世家看来,这样的出身瑕疵太多,算是极其低微了。她抬起手,搂住李毓的颈项,大红的嫁衣更衬得她肌肤似雪,这般轻柔地缠绕着,本就是极美的一幅画,她在喜帕下勾起嘴角:“谁爱坐轿子便让谁去做,反正我是不坐的。”

        李毓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好,那我们就骑马。”

        他亲自来接亲,骑的还是那匹骏马夜照,夜照对于楚昭华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凑过来想要用脑袋蹭她,结果却被一股扑鼻的香粉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响鼻。李毓把人抱到马背上,脚踏马镫,直接做到了她的身后。凌霄卫立刻跟上,在四周呈现包围保护的阵势。从裴府出来会挑选一段路绕行,直接到李氏的皇庙举行婚礼。这一段路早就被清理过几遍,不会再有危险。凌霄卫本身也很放松,就算出了差池,这不还是有新上任的太子妃吗?

        李毓开始还勒马缓行,尤其是路过和外城相接的几个路口,还特意放慢速度缓缓而过。他穿着红色的喜袍,丰神俊朗,又意气飞扬,风流蕴藉。长安城百姓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新立的太子殿下,一些大胆的姑娘甚至解下身上的香囊和罗帕,纷纷朝他扔去。

        李毓一手抓着马缰,另一手紧紧地搂着身前女子的腰侧,在她耳边道:“我有点等不及了,我们走得再快点?”他轻轻地一踢马腹,夜照突然如离弦的羽箭般窜了出去,随行的凌霄卫也加快速度维持队形,只听马蹄疾响,烟尘滚滚,向皇庙的方向奔驰而去。

        楚昭华被李毓紧紧抱在怀里,不可能摔下马,便抬手按住了喜帕,刚才夜照突然加速,喜帕竟都没有被风吹掉,难怪她从梳妆完之后就觉得头重脚轻。李毓把她抱得太紧,她都有点气闷,可偏偏才刚和他隔开一点点距离,又因为坐骑颠簸,又靠了回去,几回下来,她便感觉到李毓的气息开始紊乱。

        李毓只能又放慢了骑马的速度,慢慢等身体恢复,他现在这样若是进了皇庙,就是大大的失仪,说得严重点,还是对先祖不敬。楚昭华撩起半幅喜帕,只露出下半张脸,她下巴的曲线精致,红唇似笑非笑,就像引诱人去采撷一般:“礼不可废,殿下可要三思啊。”直接把之前教礼女官所说的话扔还给他

        李毓瞥了一眼,便把喜帕给重新翻下,严严实实地将她的脸又重新覆盖住了:“我还没看过你今日的模样,不能给旁人抢了先去。”

        等到了皇庙前,他已经恢复了翩翩风度,先跳下马背,再把她扶下来。楚昭华看不见,全靠李毓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往上走去。婚礼的流程是先前便安排好的,祭祖、纳礼、祭天等一趟流程下来,竟已经到了黄昏。

        她穿着这一身盛装,本就头重脚轻,还要一路跟着李毓行跪礼,加上中间滴水未进滴米未食,都觉得头晕脑胀。要是换成寻常世家贵女,就只能硬撑着一口气,随便推一把就能倒下了。

        典礼过后,她被送回寝宫,李毓还要宴请朝中重臣,便和她分开了。

        她被前呼后拥搀扶到布置妥当的喜床上,本想着等人都走了,还可以放松一点,谁知教礼女官被她早上那句能不能取下喜帕给激起了警惕之心,竟留在房里监督她。她不过才稍许转了转脖子,就觉得一道严厉的目光盯在她身上。

        她被盯得都不由自主坐得更正了。她虽然在南诏皇宫也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可是那时候也没人盯着她要她守规矩,再说南诏的规矩本来也不多,之后她就去了军营,全部都糙老爷们的地方,除了军令就更没有什么细致入微的规矩了。她上辈子只是个孤女,这辈子也是自由散漫,感觉这一天是她最累的一天了。

        教礼女官盯了她一会儿,很快就被司青玄遣走了。司青玄端了一个托盘走来,上面有一壶清茶,还有几块做得很小的点心,笑道:“太子妃先用些茶水吧,若是饿到了,太子殿下也会心疼的。”

        楚昭华撩开了喜帕,只见司青玄半跪在她腿边,双手举着托盘。

        “这些点心都是特意做得小块,茶水也是清茶,小心些口脂也不会全化掉的。”她等着楚昭华用完点心,又问,“若是不够,奴再去取些来?”

        楚昭华有了那几口点心垫着,也不觉得饿了:“不必了。”

        “太子殿下遣人来传过话了,说会尽快回来,太子妃若是累了,可先安寝。奴不会让人再来打扰的。”

        司青玄收拾好东西,很快就便出去了,整个偌大寝宫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人盯着,她的确可以卸下那些繁琐的饰品,可她还是没有这样做,天还没亮就起来打扮,却没让李毓亲眼一看,终究是挺可惜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很快就进入了打坐练功的那种迷蒙境界,直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李毓说了句“都退下”,她就立刻醒过神来。只听门开门关,李毓放轻脚步走到她的面前,轻笑道:“这么乖,都没自己把喜帕揭下?”她眼前那片艳丽的火红中出现了一只骨节修长的长,缓缓地掀开了遮挡住她视线的喜帕。

        她抬起头,朝李毓微微一笑,宛如春华绽放、冰雪消融。

        李毓小心地托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他酒意正酣,骤然看到这张眉目秀美的面孔,熏熏然不知今夕何夕,指尖一松,喜帕悄然落地。他摸了摸她发上的金冠,小心地把那些沉重的饰物一件件拆下,又毫不顾惜地抛落在地。

        当她一头乌发委地,柔顺地伏在艳丽的嫁衣上,分明就是在引诱人来破坏此番美景。他将她的嫁衣除下,一把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膝上:“饿不饿?”

        楚昭华摇摇头,伸臂搂住他的颈,她身上便仅有一件单薄的亵衣,可李毓还是衣着完整。因为她的动作,亵衣松开,露出底下如玉肌肤。

        李毓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也低哑了许多:“那把合卺酒喝了,我们便歇下了?”

        合卺酒只有一小杯,她把酒液咽下喉咙,脸上便升腾起淡红色的酒晕来。李毓慢慢将她放倒在床铺上,又对着那壶合卺酒喝了一大口,俯下身把酒液哺给她。楚昭华不常喝酒,只一会儿就晕晕乎乎,那些绛色轻纱看在眼中也是天旋地转,她闭上眼,无力地攀附着李毓的肩,他的肩胛处也有道伤疤,一直延伸到胸口,而她也有;他腹部的伤才刚好,摸上去还是粗糙不平,而她的腹部也同样有一处圆形的箭伤;他们走过很多弯路,长途跋涉,伤痕累累,可最幸运的却是,他们能够互相拥抱互相搀扶,走完剩下的荆棘之路。

        他的路很窄,却又很长,越是走到后面,就越是孤独。可是他们两人一起走,便不会这样孤单,也不会再有彷徨。

        合卺酒是有些许助兴的作用。李毓抓住她的一只手,直接按在头顶,他每一下都进入得很深,将一池平静无波的碧水搅乱,将一潭静水变为澎湃波涛。他凑近她的耳廓,低喃着爱语,可他嘴上说得有多温柔,动作便有多残酷。

        新婚的第二日是沐休,因为现在是李毓亲政,就连早朝也一并停了。

        原本楚昭华到了点就会自动醒来,可是今早却觉得眼皮沉重,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清醒。昨夜闹得太晚,李毓还在熟睡,她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越了过去,踩在床下的地板上,然后在一堆衣服中找了被揉成一团的亵衣。她把亵衣披在身上,勉强遮住了身体,就往殿后的温泉浴池走去。

        浴池里还漂浮着新鲜的花瓣,她把自己泡进水中,让温泉一直淹到下巴。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筋骨舒泛了许多。她的皮肤特别白,有了一点痕迹就会很明显,就算身上的红痕别人看不到,可是颈上却没办法完全掩盖。

        她在池边趴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辨认出是李毓的脚步声响,也就懒得回头去看。李毓很快也下了水,走到她身边,手指滑过她的脊背,目光在她背上那一点点吻痕上停留片刻,眼神又黝黯起来。但他克制住了,轻轻将她转过身来:“昨晚是不是弄疼你了?”

        楚昭华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自然而然地往他的肩头靠了靠:“还好,挺舒服的。”

        李毓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把她抱进怀里:“我也是。”

        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泡了会儿温泉,李毓又道:“可惜只有三日沐休。”

        “三日还不够么?我可不想被人喊祸水。”

        他闷笑,大约因为心情愉悦,那双墨色的上挑眼眸仿佛布满漫天星辰,闪闪发光。楚昭华泡得解乏了,便沿着水池的台阶往上走去,飘散在水面上的花瓣撒开,露出她纤细但骨架优美的肩膀和背部。她恍若未觉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帕子包裹住身体。

        外面等候的宫女听见动静,便要进来服侍。李毓不待她们的双足踏入,便喝道:“出去!”

        他踏上水池边沿,先拿起一件亵衣披在她的肩上:“莫要着凉了。”

        楚昭华系好亵衣的衣带,只见李毓还什么都没穿,便拿起另一块帕子帮他擦干身上的水渍,巧笑兮然:“妾服侍殿下穿衣?”

        李毓很配合地抬起手臂,她把手臂和衣襟处容易起皱的地方抚平,又仔细地系上衣结,这才抬起眼看着他笑:“我饿了。”

        李毓忙叫人传膳。东宫的小厨房早有准备,没有多久便把热气腾腾的早膳端了上来。楚昭华的确是饿惨了,昨天开始便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刚才又泡了温泉,整个人松乏下来,吃得也比平常要多。

        李毓支着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膳,可一双眼睛却是含笑注视在她身上,连移动半分都不愿。楚昭华用完早点,见他面前的那份才吃了一半,奇道:“你不饿吗?”

        “饿得很,”他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可是再饿,也得慢慢来,不是吗?”李毓沐休三日,便在东宫厮混了三日,等到第四日早朝过后,他发觉书桌上的折子已经比他坐着还要高了。他翻了几本,不是御史大夫劝诫作为一国储君应当一心为国事,就是上疏请他应纳太子良媛良娣。

        他匆匆翻检了一遍,把这两类内容的折子全部扔到一旁,置之不理。

        现在朝政初定,唯一的大事便是储君何时登基。之前没有直接让皇帝让位,不过是因为局势不明,怕有心人扶持李琉和李疏上位,搅乱目前的局势,毕竟他们也是显宗皇帝的亲生儿子,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现在李琉已经除去,李疏翻不出水花来,的确也到时候了。

        裴相为首的清流拟好的奏折也摆到了他的面前,里面的内容就是夸奖太子亲政几日成效卓见,亦可以独当一面。整个朝廷上下,谁还不知道真正在看奏折的人其实是李毓,可是裴相那封奏疏偏生言辞端谨,就像是写给显宗皇帝看的一样。近年来裴家女子无一人入宫,却还能在世家中坐在头把交椅,力压出过几朝皇后的萧家,果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裴家从来不跟他站在一条线上,现在隐约有了求和的意思,他顺势接住了这个台阶。

        十日后,显宗皇帝退位容养,迁去东都洛阳的温泉宫。

        新帝李毓继位,大赦天下。

        楚昭华吃过一回苦头,也不想再去看登基大典。她在长安繁华街头随意走动,在酒楼和茶馆听平民百姓闲话家常,李毓在民间的口碑很好,这一次对门阀世家强硬地清理后,收缴了不少来历不正的土地和钱财。这些土地重新分配给百姓,再辅以减少税赋的新政,让平民百姓交口称赞。

        而科举新开,又让更多的寒门子弟能够通过科举的方式入朝为官,现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天子门生,即使有些书生对于他的铁血手腕颇有微词,但也仅仅如此罢了,并未在民间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从前门阀间举荐入朝的人数锐减,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已经完全改变,长此以往,世家的势力必定会被削弱到再也兴不起浪来。

        “楚姑娘,我家主人请你上去用茶。”

        她正走到一家茶楼下,考虑要不要暂且歇歇脚,立刻就有人相请。她抬起头,望着茶楼上方,只见正对着街面的窗后露出一角红衣,她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来邀请他的人--太阳穴鼓出,双手虎口有厚厚的茧子,眼睛神气内收,看来还是位高手。

        她一笑置之,干脆地回答:“请带路。”

        她走上二楼雅间,只见邀请她的人还背对着她坐在窗前,身上的红衣在小风中微微拂动。她也不客气,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开口问道:“既然特意请我上来,教主为何又不愿意转过身来?”

        她认识的人当中,能驱使这样的高手当手下的,就只有姬慕云。她当然可以不赴约,但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街头,万一动起手来就不好看了。

        姬慕云跳下窗台,坐到了她的面前,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她毫无顾忌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品了一口:“你就没想过这茶水可能有毒?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竟是这样信任我?”

        楚昭华放下杯子:“哦,从前没说过,毒物对我几乎没什么影响。”

        他哈得一声笑了出来,自嘲道:“果然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

        “所以说,教主此次二进长安,是有什么事吗?”

        “来看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够不够资格当我的对手。”姬慕云倒了满满一杯茶又一口饮尽,冷掉的茶水更增苦涩滋味,他把杯子推到一边,“这就是你们中原的好茶么?真是难喝。”

        楚昭华见手边就有煮茶的器具,便净手温茶,亲自动手煮起茶来。西唐时下风行加入陈皮、蜂蜜等佐料,她没有这种习惯,只喜欢最简单的。她把饮茶的器具都用茶水洗濯,又在茶碗中注入清澈的茶汤,摆在姬慕云面前:“不如再试试?”

        姬慕云在她煮茶的时候一直盯着她那双素白的手看,她的动作纯熟又美观,想来是练过许多次的。她是不是也为李毓煮过茶,是不是为李毓红袖添香?一旦想到这些问题,便再也遏制不了。他生性凉薄,身边有过不少人,可是那些人最终都没有留下,她也不会例外。他们曾共患难,却无法共此一生。

        他端起茶碗,依旧一口将里面的茶水饮去,初入口时茶水微甜,可是回味却苦,那苦涩的滋味一直从舌尖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心里:“……难喝。还不如马奶酒。”

        楚昭华也喝了一口,除了许久没有机会练习煮茶的功夫,火候有些拿捏不稳之外,似乎并没有到难喝的份上:“是吗?”

        姬慕云又重新注满茶碗,这回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喝着喝着他的眼眶却是红了,便用衣袖掩住半边脸。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他想她应当也是没有任何耐心来听,她的神态已经告诉他,她现在过得很好,不做任何改变就是最好的。

        他抓住了衣袖下的长剑,沉声道:“你的功夫退步了。”

        楚昭华自己也知道,最近练功的时辰的确是少了,所以没什么长进,在姬慕云看来,那就是退步。

        “本来还想找你比剑,不过你现在这样,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曾经的楚昭华有一股狠劲,现在这股冲劲却消失了,高手对决,气势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一环,“明年我会再来的,希望你还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姬慕云站起身,背对着她:“若是我找到了比你有意思的对手,我也许就不来了。”他召集了自己的手下离开茶馆。她站在二楼的雅间从上往下望去,只见他们是朝着出城门的方向走了。

        她又坐下来,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两碗茶水,这才慢悠悠地逛回宫去。

        李毓怕她待在深宫中无聊,给了她出宫的令牌和手谕。前几日楚宁襄从南诏赶到长安,决定暂且长居此地,阮绡等人也喜爱长安的兼容并蓄,并不打算离开,据说楚云侑结束北巡回宫后就再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为难那些蛊师。

        她偶尔也会回裴府小住一日,裴相和杨氏对她的态度还是两种极端,一个是把她捧在手心就怕呵口气化了,一个则对她很冷漠,看到她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她回到宫中,只见李毓已经在了,甚至还把奏折都搬了进来,正专心地用朱笔批着奏疏。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继位大典上的那身玄色龙纹祥云的礼服,连十二旒冕都没除下。身边伺候茶水的内侍兢兢战战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到楚昭华进来才松了一口气。

        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登基大典上发生了什么?楚昭华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楚昭华屏退了内侍,在他身边坐下,还不忘挽住他的手臂:“陛下?”

        李毓没理她,可是手上正龙飞凤舞的朱笔却停下下来,一点墨迹在奏折上渗开。

        楚昭华想了想,又柔声道:“喻雅?”

        李毓把笔一扔,重重地哼了一声。

        就是有事发生,也不会是因为她今日出宫的缘故。至于和姬慕云见了一面的事,他更不会知道。暗卫想要不露行迹地跟踪她,根本不可能的,李毓也不会愚蠢到用这种方式去监视她。

        她主动投怀送抱,又是磨蹭又是撒娇:“谁让你不开心了?我现在就去帮你出气好不好?”

        李毓被她柔软的身体厮磨了半晌,也有些心猿意马,脸色也没之前那样紧绷,语气还有点生硬:“我倒怕你舍不得。”

        李毓并不难哄,几句话就能哄好,楚昭华闷笑:“除了你,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很快又是第二下、第三下,李毓伸手按住她的颈,把这个玩闹般的亲昵举动加深。孤零零的一叠奏疏摆在桌案上,但是已经没人去注意,甚至被拂到地面都没被发现。

        李毓伏在她的颈边,语气还有点委屈:“如果我说是你弟弟,你舍得教训他?”

        她侧过头想了一会儿,第一反应是裴潇,但是很快就否定掉了,裴潇现在并未入仕,生性平和淡薄,根本不会和李毓对着干,便试探问:“你是说楚云侑?”

        李毓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哭笑不得,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李毓这人明明心思深沉又手段狠辣,可是幼稚起来却又特别幼稚,非要她哄几句才肯罢休,还特别喜欢吃醋,可是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在吃醋,总是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字里行间却飘着一股酸味。

        她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是他的话,我就管不了。我都跟他闹翻了,他肯定不会听我的。”

        李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是吗?”

        楚昭华压住正在上扬的嘴角,肯定地嗯了一声。

        原来李毓登基,臣属的南诏和西戎都派使节来贺。西戎被他打怕了,进贡的是他们特产的铁矿和马匹,南诏的贺礼就很有意思了,全是些精巧的器具、首饰和南诏名贵的蚕丝绡缎,而且一看就是适合女子用的。

        朝臣虽然都不说什么,可是他们都知道楚昭华是南诏的郡主,而南诏皇族向来都有近亲通婚的习俗。

        李毓的脸色当场就有点不好看了,却偏偏还不能借题发挥刁难南诏的使节,一直憋着一口气,就连贴身伺候笔墨的内侍都害怕被迁怒。

        楚昭华了解前因后果,笑着说:“我还以为上回闹翻了,他恨不得杀了我。结果还送嫁妆来,那我倒是应当好好谢谢他。”

        李毓顿时消了气,晚膳时夸了今日轮值的御厨手艺好,还立刻亲手写了一封信回给楚云侑,表示昭华已经收到嫁妆,还算欢喜,他也没什么可以回赠聊表心意的,就和他约定了在下回岁贡时把酒言欢。

        楚昭华对他这样斤斤计较的行为已经无话可说,便抱着从宫外买来的礼物塞到他手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登基贺礼。”

        她松开手,露出里面毛茸茸的一团,像一只圆圆的小雪球。那毛球动了动,抬起一张圆圆的面孔和圆圆的碧绿色眼睛,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朝着李毓喵了一声。李毓看着手上那团圆滚滚的小猫,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项圈,项圈上有一块小小的鱼形玉坠,就和他当年唯一养过的猫一模一样。

        他看着掌心那团小小的雪球许久,方才抬起头笑道:“此礼甚重,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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