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105更新

20181105更新


她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杨氏,毕竟她今日那一口气憋得太狠了,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谁知道却是裴潇,她一直等到脚步声近了,才辨认出来。

        他沐浴着夜色星光和漫天飞雪,缓步而来,待走到她屋子外面,却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敲了敲门:“楚姑娘……咳,姐姐,你睡了没有?”

        楚昭华打开门,她之前本来是打算去沐浴的,身上的衣服都宽了一半,姬慕云突然闯进来,她也只来得及潦草地穿上,就连衣襟都没系齐整。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我打扰你休息了。”

        “不,我还没休息。”楚昭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她又没衣衫不整。

        “我是想跟你说,母亲她今天有些失态了。平日里她并非如此。其实现在母亲看到你还会有些接受不了,但假以时日,她会接受的。若是今日母亲令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

        裴潇说得很隐晦,当年他们的母亲肯定见过面,长乐长公主容貌出众,再加上常年身处高位与生俱来的傲慢,想必跟杨氏是很不愉快的。而杨氏现在看到她,自然也愉快不起来。更何况,自己的丈夫明显还偏帮她。杨氏看她不顺眼也是看很正常的。

        “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裴潇摇摇头。

        “既然你不知道,我也知道得不算太清楚,你为何还要跟我道歉?”楚昭华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她怀疑裴潇从母胎带出来的身体缺陷是因为她母亲下了蛊,但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已经无法追究了,上一辈的恩怨,其实跟他们两人本来没有关系。

        如果非要追究,错在裴相,杨氏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我只听说你受过不少苦。”裴潇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摊在自己面前,她的虎口上有一道变淡了的疤痕,还有握剑形成的茧子,任何一个世勋贵女都不会在手上留下茧子的,就连他自己,也只有握笔才留下的茧。

        “你听说我受苦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种苦是被逼无奈,还是我心甘情愿。”楚昭华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如果我说,这是我愿意的呢?”

        “我、我以后,”裴潇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下头,“我会对你好的。将来若是有人对你不好,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出气,哪怕……是姐夫,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莫须有的女婿和姐夫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裴家两父子在膝盖上射了无数箭。

        楚昭华勾起嘴角,笑开了:“好啊,以后我被人欺负,我就找你帮我欺负回去。”

        现在天色已晚,裴潇不便在清荷轩停留太久,便告辞了,言辞间还有点不舍。楚昭华送走了人,回身走向床边,撩起床幔,只见姬慕云正坐着,如玉般的脸颊被屋子里的热气熏得发红,眼睛却是闪闪发亮,要是不看他平坦的胸部和喉结,倒是位雌雄莫辨的美人。

        他慢慢地下了床,眼睛还在发亮:“你那个新跑出来的弟弟对你有邪念。不过将来我要是欺负你,看在你的份上,小舅子找我算账我也不会还手。”

        楚昭华面色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裴潇对她有别的念头,还是他说的话,她尽力板起脸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想留在这里毁我的清誉吗?”

        姬慕云拿出被她撕下来的衣料:“你撕了我的衣服,还把我推倒在床上,到底是谁毁了谁的清誉?现在竟然还不承认,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你真是好--”

        楚昭华一把捂住他的嘴:“够了!”

        “昭华,”他一把将她抱到了膝上,紧紧地固定住,“为什么避我如蛇蝎?我从前是对你不好过,现在你也可以对我不好,但就是不能不理我。”他的音调软绵绵的,拖着调子在她耳边说话,再加上他的艳丽容貌,还真让楚昭华产生了她欺负他的错觉。她拍了拍他的头,叹气:“真的很晚了,你是想要我被裴夫人抓住把柄吗?”

        现在西唐虽然风气开放,对男女之防没有这么严苛,可深夜在小姐香闺幽会这种事,绝对只会是丑闻。

        姬慕云松开手臂:“后日,来西面的番市,从前我们见面过的那家酒家。我请你喝酒。你答应了的话,我就走。”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走,后日我不会赴约,最多大家鱼死网破。一,二……”

        这二还没落地,姬慕云呼得从窗子下翻了出去,衣袂飘飘,很快就消失在大雪纷飞之中。楚昭华打开窗,看着了一会儿,又失笑着摇摇头,方才把窗子关上。她不知道恒罗教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的教主飞檐走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会不会觉得自己跟错了人,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她泡了澡回来,脸上身上被热气熏着白里透红,正想关窗休息,手指还没碰到窗棂,又停顿了住了,她敲了敲窗格,盯着窗下那两三片细小的梅花瓣,心里的怒意却在不断上升。梅花是裴府的侧院才有的,侧院靠墙,而清荷轩里是没有一棵梅树的。

        她回身,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剑便刺进屏风后更衣用的帘幔。只听铮得一声,剑身轻响,正擦着闯入者的身侧而过,她动作迅捷,再次刺出第二剑。

        “又是什么人惹到你了?”李毓动作也敏捷,旋身便从帘后出来,一把抓起墙上的剑鞘,对准她刺来的方向,用剑鞘包和住剑锋,“留下的黑锅却让我背。”

        楚昭华拧了一下剑柄,这把剑本来就是轻剑,剑刃极薄,就算是不会武的女子都能舞动,但对她来说,就不太趁手,现在剑鞘又把剑刃卡住了,要是用力扳动,长剑只会断在里面。她蹙眉道:“你又跑进来作甚?”

        “又?”李毓很快抓住了这个字眼,“除了我,莫非还有别人夜闯香闺?”

        楚昭华被噎住了,隔了半晌,忽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一晚之后,她在李毓面前就再抬不起头来,就算被他教训被他嘲讽,她都忍了下来,可凡事有个限度,要她永远退让那是不可能的。

        李毓被她抓住衣襟,也没挣扎,脸上还带着笑意,那股笑意落在楚昭华眼里更是刺眼得紧,今日他在太子的赏花宴上大出风头,还使阴招硬是在投壶上压她一头,现在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躲开守卫进了她的房间,简直比姬慕云还要可恶。

        “你不去陪什么萧姐姐、裴妹妹,还要来找我做什么?”

        听她这句话,李毓的笑意更深了,他不怕她拈酸吃醋,就怕她根本什么都没往心里去,正想要调侃她几句,忽然看见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怒意,立刻收敛住笑容:“萧姐姐是没有的,可裴妹妹……不就站在我眼前吗?”

        楚昭华怒极反笑,一把推开他:“我可不是你的妹妹。”

        “你现在要认裴相爷为父亲了,我的母妃在出嫁前也曾是裴家的女儿,论起关系来,你可不就算是我的远房表妹吗?”李毓按住她的手腕,认认真真地同她说话,“难道,你现在认祖归宗,就打算贵则易交了?圣人说过,贵不可易交,贫贱之妻也不可--”

        楚昭华又气又恼,偏偏还说不过他那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够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贵易交了,还有什么贫贱之妻不下堂,你……”她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这话说得好像他还成了她的贫贱之妻似的,只狠狠瞪着他。李毓望着她那双在烛火下无比璀璨的眼眸,温柔地笑了:“是啊,贫贱之妻不下堂。既然旧时之友不会易交了,相识于微的妻子自然也不会下堂。”

        楚昭华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刚才之所以会生气,也是因为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姬慕云,又迎来一个李毓,之前她住在行馆,别说是登门拜访了,就是连一个口信他都没捎过,一旦她进了裴家,他倒是亲自翻墙进来了,也不怕堂堂楚王被人当小贼抓住,他们一个一个都根本不顾她的处境,甚至都不想想她第一次进裴府,脚步能够立得多稳,想要拿住她错处的人又有多少?

        “你该说的若是说完了,慢走不送。”她慢慢地把刚才拉扯时有些滑落下来的中衣拉回肩头,又披上一件绛红色的外衫,她刚泡完澡,皮肤不似平日苍白,透着诱人的粉色,更增加丽色,就算是板着脸,也令人看着都心痒了。

        李毓叹了口气:“你现在有了个当皇帝的表弟,又有了个身份是裴家嫡子的弟弟,自然也不在意我这个旧时的师弟了。我母妃虽是姓裴,我却连裴家的正门都进不了。再说了,比容貌,我比不了姬慕云,就连你新收的徒弟都比我要青春年少,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还要嫌弃我颜色差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倒很平淡,可平淡中又带着一分哀怨,可是眼睛里闪烁的笑却泄露了他的心事,衬着眼角那颗泪痣,显得那样温柔多情。

        楚昭华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听到第二句的时候还起了几分恻隐,待听到第三句又觉得哭笑不得,便自然而然地笑了:“你真想从裴家的正门走进来?”裴相跟她说过觉得他野心太大不喜欢他,也不希望她跟李毓走得近,可见裴相是不会欢迎李毓到裴家作客的。

        “我若说想,你明日就会让我上门拜访?”

        “我爹说……希望我跟你远着些,不要走得太近。”

        李毓得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裴相不喜欢他的原因很多,不全是因为他的志在皇位,而是怕他把裴家拖进争权夺位的争斗中,毕竟他的母族就是裴家,一旦他们走动频繁一些,就会被有心人误解。裴珩深谋远虑,他宁可不要什么从龙之功,只想要当个忠君的直臣,谁是天下的君主,他就当谁的忠臣。老奸巨猾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将来不管是谁登基,都是说出裴相的不好。

        他伸臂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之前所说的一个“又”字,不是口误,恐怕除了他以外,还有人来过了,敢在长安城里肆意来去的除了姬慕云还会有谁?他伸手挽起她的乌发,轻声道:“你不来对我负责,就换我来对你负责,如何?我可是很认真的,不要用玩笑话敷衍我。”

        楚昭华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我爹说了,你野心太大,不是良人,将来……”还没等她把话编排完,李毓便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把她剩下想说但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封死在唇边,裴相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而楚昭华,是他想要的。

        她顺从地抱住了他的腰,虽然还没到不管生死非要跟他在一起的地步,至少眼下,她心里是有他的,谁能看到十年之后的光景,谁又知道经年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及时行乐,只看眼前便是足矣。她温顺软化的态度更加令他心里有如火烧,他把她刚披上的绛红暗色牡丹的外衫挥落在地,原本就系得不太紧的中衣前襟微敞,露出了底下剔透的肌肤。

        李毓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底下被褥垫了好几层,似乎生怕她躺着也会磕碰到。楚昭华忽然按住了他正放在中衣下面的手,笑得很狡猾:“你说,我爹知道你半夜溜进来找我会不会高兴,会不会觉得你居心不良,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用来纾解的女人?”

        李毓一怔,随即低沉地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我把你当成什么了?”

        他们谁都不肯先说那句话,不肯先低头去当那个让对方安心的人,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就怕说出口了,自己先落了下风。

        楚昭华看了他一眼,那眼波如勾,便是把人的魂魄都要勾去了。她笑道:“我就是不知道啊,你要解释给我听?”

        李毓坐起身,从袖袋中取出那块玉牌,他拿回去后又用红线重新穿了,现在又挂回她的颈上:“这回可不要再弄掉了。”那块玉重新贴着皮肤,温温的,熨帖着她的胸口,楚昭华又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言笑晏晏:“玉也送了,人也见了,你还不走?”

        “等你睡下了再走。”李毓扶着她的手臂,让她侧躺下来,自己也对着她侧卧着。两人面对面看着,还是楚昭华先忍不住笑了,笑得让他忍不住又在她嘴角亲了亲。他一把把她按在胸前,她靠在他的胸前,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胸腔微微震动:“快睡。”

        楚昭华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眼,凑在他耳边轻声叫道:“毓郎……”这一声叫得绵长温软,叫得他原本尽力平息下来的那股心火又窜了起来,他把人抱得更紧,恨不得跟她融到一起,长到一块儿去。

        楚昭华很少会起得晚,从前在崇玄有早课,早课之前还要打坐调息,十年下来自然养成习惯了。她起身的时候,李毓已经走了,她伸手一摸,他躺过的那块地方还有些褶皱,却没有了余温。

        等她梳妆好,出院子时,连杨氏都还没起。她沿着回廊一路走去,中途会遇到一些裴府的下人,见到她,也只是行礼问安,还告诉她裴相已经在书房了。书房是在前院,一般后宅的女眷都是不能去的,而她这一路,竟是被人请着过去了。

        裴相正在书房练字,他这几十年从政,每日都要先练字,再用早饭。练字可以平心静气,楚昭华从前也喜欢练字,虽然开始是因为总是被师父罚抄经书,罚得多了,开始意识到抄经也是能安抚躁动的情绪的。

        裴相见她来了,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倒是起得早,你几位叔叔家的女儿都不会这么早起。”楚昭华走到裴相身边,看着他在宣纸上写的字体,银钩铁划,每一笔都风骨硬朗,却并不拘泥于名家字体,疏放隽永。

        “昭华想不想每日都跟爹一起练字?”裴相见她一直盯着他写的字看,这种感觉倒有点古怪和新奇,杨氏是被杨老太太带大的,老人家想法古板,觉得女子读书识字都要不得,无才便是最好的,杨氏也就识不了太多字。他和杨氏只有一个儿子,裴潇自是从小开蒙,请先生教导,虽然父子之间感情不错,却不是时时陪伴。

        楚昭华点点头:“爹若是想看我写字,我便露一手给爹爹看。”她拿起搁在笔搁上的狼毫,沾了墨,略一思索便在纸上行如流水般地写了起来。她的字极好,在女子中更是挑不出几个能比她更加出众的,更不用说那一笔一划的力道风骨连不少男子都写不出来,她读过不少书,可现下默的却是一篇弟子规,裴相爷是当年的探花郎,官拜龙图阁大学士,才学自然是没得说的,就她读过的那点书根本就不够看,还不如老老实实默一篇最简单的弟子规。

        裴珩拿起宣纸,看得眉开眼笑:“你若是男儿,爹一定要好好推举你去朝中为官。”他的女儿聪明又知进退,强韧却又狡猾,比他的嫡子更像他。裴潇因为从母胎里带出的身体缺陷,从小就被杨氏如珠如宝一般宠着,怕他走路会摔,怕他读书伤神,几乎都要把他养废了。

        就算跛足又如何,不光西唐,甚至在前朝历史上,多少有缺陷的能人志士还能创下大事业,前朝还有位独臂的大将军,就算只有一条手臂,照样上战场杀得敌人溃败。

        慈母多败儿,偏偏杨氏还说不得,他要说一句,杨氏就有数不清的理由,连裴潇小时候有些哮喘的事情都要拉出来说。

        这几日正是裴相沐休,就想趁机多跟女儿说说话。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用完早饭,父女俩又练了一会儿字,就听管家来通报:“相爷,楚王殿下今日到访,说是想求见郡主。”

        裴相面色一沉,虽然不管是太子还是楚王都不敢得罪他,可是若这两位找上门来,他也是不能把他们关在门外吹冷风的。无论如何,他是臣,而太子和楚王中的一位将来是西唐的君王,身份有别。

        “请楚王去花厅坐坐,就说我一会儿就到。”说完,他换了张宣纸,继续练字。

        楚昭华见裴相虽然把人请进来了,却不立刻去见,就知道他有多不待见李毓。她斟字酌句地试探道:“听闻楚王殿下的母亲也是裴家的女儿……可楚王殿下却和父亲关系并不太好呢。”

        裴珩哼了一声:“楚王殿下和我们裴家并无干系。”他把笔放下,有点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拉过楚昭华仔细解释:“你是不知道,现在太子虽是储君,可谁都能看出他的位置早已摇摇欲坠,这个时候,若裴家和楚王走得太近,难免会被人误会裴家和楚王已经联手,毕竟楚王的母妃是从裴家出来的。一个世家,想要长久地屹立不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永远都不要去站队,也不要跟皇子的势力纠缠到一起去。”

        “我明白爹的苦心。”从龙之功纵然可期,可有多少拥有从龙之功的家族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

        裴珩叹了口气:“若你是个男儿,或许爹还会去争一争,为你把将来的路都铺平了。可现在,爹可不想被人指着骂,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

        楚昭华笑道:“爹是忘记了,我曾在秋猎的时候打赢了南诏的禁军统领楚棘。我虽是女子,却一点都不像世家小姐,就算现在开始学规矩,恐怕也学不了太好。”

        裴珩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跟你娘很像,她的规矩也不怎么好。”等他们到花厅的时候,李毓都快喝完一壶茶了。

        他被晾了这么久,一点恼怒之色都没有,甚至还站起身对裴相行礼:“贸然打扰相爷府上,真是过意不去。”

        裴珩回礼,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楚王殿下有何事要见小女,急迫到连帖子都来不及下。”

        就算太子和楚王都看中楚昭华,也得按照规矩来,先下帖子,至于接不接,就是裴家的事了。他这句话是在嘲讽李毓连基本的礼数都做不到,其心可诛。

        楚昭华站在裴相身边,微微低着头,含笑不语。

        “本王知晓裴相千金芳名远扬,倾心不已,便想着……前来提亲。”

        他这一句话,说得裴相都惊呆了,连楚昭华都诧异地看着他。虽然昨晚他们交过心了,可也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竟然一早就上门提亲,难道就不怕被裴相赶出去吗?楚王是皇子,而裴珩是臣子,君臣有别,裴相的确不能把他怎么样。可现在,裴相首先是一位父亲,其次才是臣子,作为父亲,可是说很是震怒了。

        “楚王殿下,臣不明白你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小女虽是蒲柳之姿,也绝不容许被这样轻薄对待。即便是你楚王殿下,就算闹到皇上那里,臣也不可能让步。”

        李毓笑道:“裴相稍安勿躁。本王……我并非是前来轻薄令千金的,求娶的请求也是真心诚意的,我已经请了皇祖母主婚,今日上门只是先寻求裴相的意见。更何况,裴相的千金如此姿容,若是蒲柳之姿,天下女子大多该是貌若无盐了。”

        裴珩一股怒气上来,差点就要拿桌上的杯子朝他砸过去:“殿下若是只想求娶裴家女子,自不是难事,但昭华才刚回裴家,臣还打算将她留在身边,多留一阵子,并不着急出阁。”他捏着杯子,手指关节用力得都泛白了,身体也有些发抖,楚昭华忙上前拍着裴相的后背:“爹,你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裴相思虑过度了,不管你认不认回昭华,本王都会娶她。只不过现在你是昭华的亲生父亲,本王于情于理都要向裴相通气。”李毓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一双眼眸有些冷,可是偶尔瞥过楚昭华身上又柔和下来,“如是裴相怕我连累裴家,可以不把昭华记上族谱,我和皇兄不同,不管昭华是不是被承认,我都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是她本人。”他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已如冰雪初融,看着楚昭华的眼神也是温柔多情。

        裴珩虽然被他气得够呛,但很快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

        “是,皇兄亦是打算请父皇赐婚,求娶令千金的。”

        “荒唐!”裴珩脸色铁青,一振衣袖,“太子和楚王身份贵重,微臣一家高攀不起!”

        楚昭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毓,太子娶她是为了裴家的支持,可他一句“怕被连累就不要把她记上族谱”就表明他跟太子不同,只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和太子完全是不同的,她是相信李毓根本不想借助裴家的势力,一是因为没这个必要,二是因为他曾经受过裴家的冷遇,若非必要,他连登门拜访都没有过,但她才不相信他这样做没有一点恶心太子的打算。

        楚昭华轻轻抚着裴相的背,低声道:“我有话想单独和楚王殿下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裴相剜了他一眼,他的容貌更似裴昭容,当年裴昭容未入宫前比裴家长房嫡女的容貌更盛,裴家有祖训,裴氏嫡女不得入宫,结果这位小姐买通了太监,入宫为妃了,她心眼多,可后宫的女人心眼更多,她容貌美丽,可后宫美丽的女人还少吗,裴昭容最后也不得善终。

        现在看李毓,他的容貌还带着裴昭容的影子,心眼多得数都数不清。当年太子和秦王争斗的时候,都没想过把手伸到裴家来,怎么现在突然一意孤行要娶他裴珩的女儿,明知道这样强硬的做法,会得罪权倾朝野的裴相,他还是这样做了……太子,是被李毓逼得没有办法了。

        “父亲若是不放心,就把随身宝剑赐我一用,想来楚王殿下定会有分寸的。”楚昭华微微一笑,借了裴相的宝剑,大大方方地邀请,“殿下请。”

        李毓亦是微笑,侧过身让她先行:“楚小姐请。”

        他不叫她郡主,也不叫她裴小姐,落井下石提醒裴相,楚昭华还是姓楚的,是南诏的郡主,还没有上裴家的族谱,且不说就算上了族谱他也不能束手束脚地管她,更不用说现在她在名义上还不算裴相的女儿。

        楚昭华和他一前一后走到后院前面那片花园,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最终只好板着脸:“你是故意来气裴相爷的?”

        “我是真心来提亲的。相爷把我一个人晾在外面这么久,我也一点都没生他的气。”

        “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的?还连太后那边都打点好了。”楚昭华才不信他是因为听说太子要向皇上请旨赐婚,他才仓促前来。李毓那种走一步至少算三步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仓促行事。

        李毓见瞒不过去,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从回到长安开始。裴相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皇兄怎么可能不猜到原委,就算你长得美,也不至于美到连裴相都被迷惑的地步。赏花宴他请你,也是因为你跟裴相的关系,抽签时正好抽到你,自然也不是巧合了。”他在裴府的地盘,随时都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两人,他就算想跟她亲密一些,也是不可以的,万一被人看到,于他无碍,可对于楚昭华来说就很麻烦了,他甚至还负着双手,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位置,以昭示两人之间光明磊落。

        楚昭华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轻轻一扇,引得他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摸。她缓缓露出了个微笑:“有理有据。那么下一问,你现在是故意跟太子对着干了?”

        李毓深深地望着她:“你都收下我的聘礼了,竟还不相信我的心意?”

        “对,我收下了。你本来就打算借这件事恶心太子吧,我很怀疑太子的幕僚为什么会给太子提出这种卖身这种奇怪的主意,那些幕僚里也有……你的人?”

        在赏花宴上,太子偶尔看她,眼底会流露出一股厌恶。而在之前她还不是南诏郡主的时候,反而没有这种厌恶的眼神出现过。她被很多人看不起过,可是单纯厌恶却是极少有的。可明明厌恶,却还要求皇上指婚,这跟卖身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太子身份尊贵,就连卖身都卖得与众不同罢了。

        李毓被她一句“太子卖身”的比喻给逗笑了,言语中也坦白得很:“皇兄都对我下蛊了,想让我断绝子嗣,我就是恶心他一回又如何?”他都没趁着太子被禁足、孤立无援的时刻对他下黑手。比如去势,真要发生这种事,太子肯定是要隐瞒的,就算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也不敢闹的,甚至还要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

        而在下蛊的事情之后,他对定南夫人却是真正不客气,把她和宫中侍卫有染的把柄亮了出来,现在定南夫人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只有当日下蛊的蛊师,他竟还没有抓到人。

        楚昭华听出来,关于太子身边的智囊早已有他的人渗透进去,他没有承认,却是默认了,而专门和太子作对这事,却是无伤大雅,也许有的女子听见自己被利用了,多少会觉得不高兴,但她却没有,反而兴致很高地提议:“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出来,我陪你一块儿。”

        李毓被她的模样勾得有点心痒,可是在别人家宅中,只看能看看,甚至连直勾勾地盯着都太失礼,他虽然不怕得罪裴相爷,可把他惹得发狠了,到底也会很麻烦:“明日你出府,我带你在长安逛逛。”

        “明日可不行。”

        “为何?”

        “明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李毓看了她一阵,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心虚的神色,便点点头:“处理完事情就回行馆,我晚些再来找你。”楚王突然降临裴府,自然是一桩大事,就连之前说头痛犯了的杨氏都亲自到前院,等她到了,楚王便已经离开了。

        随她一起陪嫁过来的老嬷嬷听到楚王到来的消息,便立刻禀了夫人。可前院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到底还是晚了,杨氏匆匆赶去,连楚王一面都没见到。裴相自然还在生闷气,本来好好的沐休,和自己的女儿聊天喝茶正好培养一下父女感情,结果楚王一来,就带来一堆麻烦,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

        楚昭华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而生气,还以为他在气李毓挑拨离间的那几句话,便想着把话题岔开去,挑一些如今南诏的境况说,还没说两句,杨氏却来了。

        她连忙站起身,端正地行了个礼:“夫人。”

        杨氏看了她一眼,胸闷地不想看:“郡主安好便是,夫人的称呼臣妇当不起。”她走到裴相身边,轻声道:“老爷,妾身听说,楚王殿下来过来了。”

        裴相闷声道:“是。”

        “现在也快中午了,老爷为何不请楚王殿下留下来吃个便饭?嘉善坊离裴府有些距离,待殿下回到府中,怕是会误了饭点。”

        楚昭华默算了下现在的时辰,离饭点还早得很,只要李毓不在街上乱转,肯定不会误了饭点。她忍不住注视杨氏,虽说杨氏打理后宅事务肯定是不错的,可见识却不高明,明明裴相不想跟任何一个皇子有牵扯,她却浑然未觉。

        “陛下最不愿见到做臣子的结党营私,互相勾结,和楚王走得太近没有好处。”

        杨氏叹了口气:“妾身知道老爷小心谨慎,生怕惹了旁人误会。可是裴家的几个姑娘都倒了要议亲的年纪了,现在定下来,再过两年便可以出嫁了。听说楚王殿下还没收人,又一表人才,二姐儿从去年的春宴起便一直惦记着,我这个做长辈的多少也要帮忙张罗一下。”

        杨氏口中的二姐儿是裴臻的嫡长女裴秀深,去年春宴的时候见过一回李毓,便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裴家长房那时还没有认回楚昭华,便是没有女儿,就属裴家的二房嫡长女身份最贵重,就算当不了正妃,当个楚王侧妃也是不难的。杨氏虽然觉得裴秀深非要嫁给楚王这件事,着实很匪夷所思,可是想想当今圣上那位贤平长公主,连当街抢面首的事情都做了,圣上却还乐呵呵地夸长公主颇有遗风,似乎裴秀深这事也不怎么离谱了。

        裴珩闻言,眉心紧皱:“荒唐。”

        “妾身也知道这事听起来有些荒唐,可二姐儿也是个招人疼的,她这一年下来茶饭不思清减了许多,真是令人心疼极了。妾身心想,倒不如成全了二姐儿,说不准楚王殿下也有这个心思呢?”

        这一句话简直戳到裴珩的痛处里去了。楚王的心思?楚王的心思可不就是想要求娶他刚带回家的女儿,他自己家的女儿被外人别有用心地窥视,而他的夫人竟然还如此短视,他发作不了,只叹了口气:“此事绝无可能,你就劝二姐儿断了这条心思罢!”

        “老爷!”杨氏有点恼了,忽然瞥到站在一边的楚昭华,便指着她道,“你问也不问,直接回绝,也未免太武断了。秀深比昭华虚长一岁,她若嫁得好,将来昭华也不会低嫁了,这有什么不好?”

        她的本意是,楚昭华就算是南诏郡主,可南诏不过是一介边陲小国,还是个连汉话都没完全普及的乡野地方。裴家的女儿嫁得好了,她也受惠,现在裴相正喜爱她,也该为她想想。

        楚昭华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该回避了。她悄悄退下,裴相便也能把话摊开来说:“刚才楚王的确是来求娶的,不过求的是昭华。我回绝了。”

        杨氏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该震惊李毓想娶楚昭华,还是裴珩把这婚事回绝了:“老爷……”

        “此事无需再提起。”就算太子想把手伸进裴家,他也是这个态度,楚王想迫他在两人之人选择一个,的确,如果非要选择,不管是从女儿的终生幸福还是从裴家的利益来说,李毓的确是比李疏要好一些。但他,一个都不会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lingdianksw8.com/53/53787/1957629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