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103更新

20181103更新


楚昭华送走了裴相,待到傍晚,裴家的人抬了两个箱子过来,一个箱子里全是些貂裘和狐狸毛的披风,另一个箱子则全是精巧的器具。那些貂裘和狐狸毛的披肩每一件的成色都不比太子李疏送给她的那件差,件件都是油光水滑,毛色纯净,而器具中除了一些西洋玩意,还有不少做工精美的瓷器。

        她不可能把东西都退回去,自然只能收下。第二日裴家却送了个人过来,还是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不管是南诏的、还是西唐的风味都十分地道。第三日,却是一箱衣物和饰,那些衣物都是依照她的身形赶制出来的,布料华贵、刺绣精致,正和一起送来的饰是一套的。

        她看着那一个个箱子从外面抬进行馆的库房,都不禁在心里嘀咕,裴相会不会被言官弹劾,虽说丞相的俸禄很高,却也经不住这样花销。第四日、第五日甚至第六日,她都接连收到了裴相送来的东西,可能是一套饰又可能是一件奇巧的玩意,都是些精致但并非价值连城的东西,有几件饰实在打得精致,就连阮绡这种颇为逆行倒施的女子都觉得好看。楚昭华本来就大方,更何况还不是花她自己的银子,便借花献佛,送了一些给阮绡和楚宁襄和从南诏带过来的侍女。

        阮绡见她这几日不再板着脸,似乎已经不在意之前生的事了,才开始放开胆子在她面前晃上一晃,待得到了一套翡翠鎏金饰,更是欢喜:“教主待属下真好,好到属下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可惜不能以身相许……”

        楚昭华玩笑道:“谁说不能以身相许?”

        她从收到的一堆西洋玩意中特别挑出一件叫气象仪的新奇玩具,玻璃制成的外壳,里面是水和一些粘稠的液体,摇晃之间里面的液体还会形成雪花和雨滴的形状,今早下了鹅毛大雪,气象仪里也一直飘着絮状的雪花:“宁襄,这个给你。”

        楚宁襄出身南诏瑞王府,金银玉器见得多了,名贵的书画和瓷器也见得多了,南诏闭塞,还没有和西洋通商,也没有传教士愿意进来传道,对于西洋的事物十分好奇,捧着这个气象仪爱不释手地看了半晌,忽又抿唇笑道:“教主如此厚爱,宁襄似乎也只有以身相许了。”

        她向来都不爱说玩笑话,更不会插科打诨,说完这句话顿时红了脸。

        楚昭华一把搂住她的腰:“别的没有,正室的位置却可以给你的。”

        她们正在说笑,忽见三人直接闯了进来,那闯进来的人身着绯红的飞鱼服,身佩唐刀,身后还跟着来不及拦人的南诏侍卫。楚昭华脸上的笑意不变,可是一双眼睛却冷了下来。她来到西唐之前,就知道会生这样的事,可是这才几天,那些西唐人就胆敢连通报都没有一声便直接闯进来。

        那位穿着飞鱼服的男子就是长安新近崛起的监察司都尉,监察司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耳目,而协助组建起监察司的还是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太子李疏。监察司里,都是些世家公子,一旦成了监察使,就有从六品的官职,很多世家都把子弟往监察司里塞,一是为了探听情况,二是互相结交。

        这监察司一成立,风头一下子就盖过了禁军。

        “微臣见过长乐郡主。”那位监察使拱了拱手,“太子殿下使微臣前来问候,不知郡主住得是否习惯?”

        楚昭华幽幽道:“有劳太子殿下挂念。”

        “太子殿下叮嘱微臣,若是郡主有任何需求,请不要客气,尽管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乡。”监察使抬起头,看了楚昭华一眼,虽然是世家子弟,可到底也没见过几个比楚昭华容貌更盛的美人,他只听过当年定南夫人冰肌雪肤,很得陛下宠爱,可是定南夫人到底上了年纪,已经无法在容貌上和她相较,他抬起手,呈上一封请柬,“两日后是太子殿下办的赏花宴,特送来请柬一份,望郡主前来赴宴。”

        楚昭华接过请帖,只扫过一眼封面,请柬用香熏过,还泛着淡淡的幽香:“原来是太子殿下邀请……”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目光掠过面前那位监察使的脸:“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微臣姓王--”

        “原来是琅琊王家。”楚昭华拂过他的身侧,“难怪敢这样直接闯进来,也不怕死。”

        王监察使知道她被扫了面子有点不悦,可他王家在长安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虽然秦王被废,王家受到了些牵连,可很快皇帝就给了安抚,皇帝肯给安抚就说明他还要倚重王家,更不用说现在又有王家的贵女被送入宫封了嫔,一个南诏过来当质子的郡主,他自然就没放在眼里,冷声道:“太子的赏花宴,郡主可不要忘记了,微臣告辞。”

        楚昭华微微一笑,之前的一点愠色完全消失了:“王大人慢走。”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王监察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个在长安毫无根基的孱弱女子,能够翻起什么浪花,再说他们南诏的侍卫太弱势,让他一个人就这样闯了进来,为了脸皮,她也没办法到处说的:“告辞。”

        楚昭华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补上意味深长的一句:“大人千万走好。”

        王监察使走到了行馆门外,正要上马,忽然觉得脑子一晕,竟没能翻上马背,反而滚落在地上,飞鱼服顿时染了灰尘。他滚了一圈,想要爬起来,觉自己的手臂连一丝力气都用不出来,趴在地上,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等在门口的监察使看到他这样,交情好的上前去扶他,而家里有结怨地则在一边说风凉话:“不过去了一趟行馆,竟然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那位娇滴滴的郡主还打了你一顿不成?啧,看上去,也没有被打的痕迹啊。”

        王监察使一愣,突然想起楚昭华意味深长的那一句“走好”,挣扎着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再骑马了,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明明长乐郡主身边没有高手,她甚至碰都没有碰到他一下,怎么会着了道呢?

        该不会是--他猛然想起她的袖子拂过他的身侧,不会就是这个接触就让他受伤吧?太子殿下都下了请帖,这赏花宴自然也是要去的。若是不去,就会被嘲笑他们南诏人胆小怕事,竟然连出个门都不敢。

        楚昭华翻开请柬,只见请帖上的字是一手好字,不知道是太子哪位幕僚誊写的,皇帝命太子成立监察司,也是给太子机会培养亲信,可惜那亲信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监察司里的那些人若个个都像那位王监察使,恐怕太子的位置真要坐不住了。

        “西唐太子的赏花宴,你不准备去?”阮绡看她随便翻了翻请帖,就把它扔在一边,便推断她不愿意去。西唐太子的邀请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在长安住了六七日,连西唐的皇帝都没见到,可见西唐真没把南诏看得太重。

        楚昭华笑了笑:“去是自然要去的,若是一直闭门不出,别人还会以为我们胆子小,先躲起来了。”

        楚宁襄担忧道:“不去不行,可是一旦去了,难免会受到一番羞辱。咱们还要好好想些对策,免得碰上事情手忙脚乱。”

        “你想对策,我负责收尾。”楚昭华捏了捏手腕关节,“真是,好久都没打人了,都觉得手生了。”

        “……”楚宁襄差点被茶水呛到,“打人终究是不好的,毕竟我们在西唐的地盘上,你把人家打死了,那麻烦就大了。”

        “不打死也可以,我们可以下蛊。”阮绡兴致勃勃,摩拳擦掌,“保证不死,就算死也要回到府里无声无息地死,根本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是啊,就像刚才那位王大人,我在他身上留了个暗伤,等他出了门就得被人抬回去,或者自己爬回去,谁能把这件事算在我头上?”楚昭华微笑,“我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楚宁襄无言以对。

        “我觉得,”阮绡艰难道,“虽然教主神通广大,有时还是低调些好,弱女子什么的,实在太过自夸了。”善于自夸,或者用阮绡的话说,有点自我认知偏颇的玄衣教教主,又身兼南诏长乐郡主这一闲职的楚昭华,心无芥蒂地去赴太子李疏的赏花宴。

        太子李疏刚刚解除禁足,若是大办宴会,多少会有点招皇帝陛下的眼,可是不办也不行,他禁足太久,原本属于自己和秦王李琉的势力大多被李毓收归己用,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重新联系上一些旧属。

        皇帝不愿意看到皇子和朝臣在私底下结党营私,可若是以赏花饮酒的由头,就算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太子的赏花宴,又是长安城中贵妇贵女相看的机会。

        太子本来是要求娶萧家贵女为太子妃的,可秋猎之事一出,便被禁足了,求娶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而太子没娶成的姑娘,寻常人家也是不敢娶的,后来又有传闻,说萧家贵女又要配给楚王李毓为正妃,李毓又是风头正盛,这样一来,更不会有人上门求娶了。

        结果年关一过,李毓没有上门下聘,太子妃的位置也是虚位以待,萧家的姑娘反而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状况:萧家姑娘本来是不愁嫁的,现在除了嫡长女之外,别的姑娘们也无人敢上门提亲。本来千难万难求娶的萧氏女子,竟成了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去碰,谁都不敢去接。既然萧家姑娘不好嫁,别的世家小姐的机会自然多了,都想趁着这次太子的生辰宴上表现一番,留下才貌双全的美名。

        楚昭华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多贵女都已经到了,正抱着暖手炉聚在庭院里赏花说笑。寒冬料峭中自然不会有别的花能成活,反而是梅花独抱枝头,红梅热烈,白梅清冷,腊梅馥郁,长长的庭院花径边是成片成片的梅花,一眼望去,竟是难以望见尽头。

        楚昭华走到回廊的时候,已经引得不少贵妇注意,她面生,又生得乌雪肤,大家猜也能猜到她就是南诏的长乐郡主。

        司青玄一早便帮她准备好了今日赴宴的衣裳,既然是寿宴,自然不能穿得太素净,红色本来就是喜庆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色乌黑,肌肤剔透,肩上披着雪白貂裘披肩,将她的脸型衬得更加精致小巧。楚昭华走在结了薄冰的花径上,步履却丝毫不见摇晃,就连裙摆都没有任何起伏,光看姿态,的确是个颇有风姿的美人。

        “这就是南诏过来的那个郡主……”

        “南诏人,长得就和我们也没什么两样嘛。”

        “那当然了,南诏人还不是长得一张脸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你想要什么不同?”

        室外寒冷,一杯水泼在地上,要不了多久就会结冰了,很多贵女只站在烧着银丝碳的回廊上,袖子里抱着暖手炉,真要走到花园里,其实也待不了多久便要缩回来。

        有位贵妇手上正拿着茶杯,手一松,那杯子就咕噜噜滚了开去,杯子里的水也泼了出来,正好挡在楚昭华必经的道上。

        水落在地上,不用多久就会结冰,可就是这还没结冰的时候,茶水加上原本结在地面上的薄冰,会更加湿滑难行,这是给她树立下马威来了。楚昭华连看都不看脚下,径自走了过去,待走到那个茶杯前,弯下腰把杯子捡了起来,走到那个扔杯子的贵妇面前。她扫过面前那一整套茶杯茶壶,跟她手上的那个茶杯显然是一套的,很可能还是从家中带来的:“夫人的杯子落下了,现在物归原主。”她脸上带着笑意,既不提对方是故意把杯子弄掉想让她摔倒难堪,也没有出言嘲讽对方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只说自己是来还杯子的。

        那位贵妇接过杯子,连一句谢都没说。

        司青玄压低声音道:“这位是琅琊王家三房的夫人,也是昨日那位王监察使的母亲。”她本来就是李毓派到南诏的人,对于西唐世家的事情自然比楚昭华要清楚得多,楚昭华今日带上她,也是来想来认人的。

        看来这位王三夫人是为她家那个吐着血回去的儿子来找她麻烦了。

        楚昭华微笑的表情不变,尽管王三夫人不怀好意,故意要让她滑倒出丑,可她却没有打算像对付她儿子那样对付她,满屋子都是不会武的小姐夫人,她若是动起手来,未免也太粗鲁了,再者,她对女人还是要宽容许多的。

        “今日是太子殿下办了这场赏花宴,满城世家夫人和小姐都到了,唯独这位姐姐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王三夫人身边的少女巧笑兮然地开了口。她声音清脆,容貌又清秀,面上还带着一股天真之色,虽然说着失礼的话,可旁人也会因为她年纪小而轻易原谅她。

        楚昭华笑了笑,却没说话,还是司青玄替她开口:“我家小姐是南诏的长乐郡主。”

        “原来是南诏的郡主……”少女拖长了音调,声音娇嫩,“郡主为何不回答我,却要一个丫鬟来回答,难道是不屑于跟我们这些寻常女子说话吗?”

        王家在楚昭华眼里是家世寻常,那别的一些世家又算什么?她一句话就给她拉到不少仇恨。

        楚昭华笑道:“我本来以为你是王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原来不是的。却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王家的嫡小姐来。”

        少女闭上了嘴,脸上露出些气愤的表情,竟然把她比作丫鬟,还一点都不客气地在她心口捅了一刀,她是个庶女,跟着母亲出来赴宴,本来还想在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知道一句丫鬟一句嫡女就让她下不了台,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承认她只是个庶女。

        “夫人的茶具很是精美,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才有的珍藏。”楚昭华又看了桌上那只杯子一眼,下一刻,那杯子忽然四分五裂,破碎成了几十块。王三夫人看到杯子的下场,又想起昨日嫡子吐着血被人抬回来,更气人的是他还被监察司里那帮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抬着游了一圈街,什么脸面都丢光了,她气得肩胛耸动,恨不得在楚昭华那张脸上抓上两道。

        楚昭华看了眼王三夫人铁青的脸和紧闭的嘴唇,觉得差不多也满意了,便继续转身走去。花径尽头的回廊,是裴家所在,之所以她这么确定,就是看到了人群中的老熟人裴秀水。她这样一路走来,脸上还带着(自以为)和善的微笑,殊不知裴秀水在心里已经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裴秀水擅长宅斗的手段,可是宅斗的手段再厉害,也不能跟绝对的武力硬碰。更何况她当年会去陷害楚昭华,是因为见她不过是楚王身边的人,无权无势,而她有裴家和太后做后盾,就算被人现耍了手段难道还要因为一个出身微寒的人来惩罚她吗,可是现在楚昭华成了南诏郡主,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只是个质子,但身份上远高于她,更听她爹嘱咐了许多回,如果见到楚昭华,一定要跟她处好关系,她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楚昭华走到裴家女眷面前七八步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垂眸行了个平礼。她今日着了妆,更显得眉如青黛唇如朱丹秀美雅致,她行走的姿态、不卑不亢行礼的姿势,都无不流露出她早已并非当日的落难孤女。

        杨氏欠了一下身,眼神平淡,她的五官眉目都是平淡无奇的,可这样平常又平淡的容貌和做派却能让人第一眼便从那些争奇斗艳的女眷中看到她。这位杨氏便是裴相的结妻子了,出身于弘扬杨氏。

        “郡主到来长安几日,不知可否习惯?”杨氏笑着站起身,越过众人走到她面前,语气温柔似水,“郡主真是个貌美的人儿,可把我府上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

        楚昭华抬眸,答道:“自然是习惯的,长安的风貌同南悦大为不同,我亦心悦之。”

        裴相给她送了这么多东西,又从不咄咄逼人,杨氏肯定是知道她的身份了,但她不点破,楚昭华也不会说,两个人都抱着你知我知的心思寒暄。楚昭华大致能猜到她的母亲当年必定见过杨氏,甚至还很可能给杨氏下了蛊,这样裴潇身有残疾就不奇怪了,多半就是从母胎里带出的先天不足,而裴相这么多年,有几房姬妾,也都没有再有子嗣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如郡主不嫌弃,臣妇还想郡主多来府上做客,府上这么多姑娘,跟郡主年纪相仿,总会有说到一块儿去的。”杨氏偏过身,把身后的那些裴府的小姐都一一引见,待说到裴秀水的时候,就看到裴秀水身子一缩,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姐妹们身后。

        楚昭华朝她微微一笑,更把裴秀水笑得心胆俱裂。

        杨氏就像没看见任何异状,又轻轻扶住楚昭华的手,领她去见了别家的女眷。这么多女眷,要让她一下子全部记住还是太难了,这又不是玄衣教那些蛊师,那些蛊师各有长处,而女眷们一眼看去就是美貌温柔,她最多也就能对最美貌最温柔的留下印象。

        正当女眷们赏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有些交好的想要悄悄走开去一边说体己话时,太子侧妃终于到了,她的容貌是偏富贵的美艳,身后的两个侍女也都眉清目秀,走动之间,眉间的黄金抹额微微颤动:“众位夫人小姐,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多见谅。”

        太子侧妃说招待不周,众位夫人们自当恭维几句。

        楚昭华只是微笑着看着,倒是司青玄怕她不耐烦,低声在她耳边道:“太子侧妃是出身陈家,陈家虽比从前要没落些,富贵却是不少的,尤其是富。太子殿下也对这位陈良媛很好。”楚昭华只是听着,陈家么,本来陈家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偏偏是梁家的姻亲,据说梁越陵表姑的女儿还进宫做了贵人,虽然不受宠,到底也是皇帝的女人,她从前捅了梁家的篓子,根本没放心上,横竖是搭不上什么关系的,可是现在看来,倒是给自己树了暗敌。

        不过话又说回来,梁越陵敢对她下寒食散,还想废了她,让她当禁脔,就算她当时知道会有今日,也还是会动手。

        陈良媛又道:“太子殿下在青叶池设宴,各位夫人小姐请随我来。”她没有关照楚昭华,也没有刻意给她没脸,就像没看见她一般。西唐国力胜于南诏,堂堂太子良媛没注意到一个南诏郡主,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落在各位夫人眼中,难免又会有些联想,难道是因为太子特别不待见,陈良媛才会如此?

        楚昭华随着众人去了青叶池,青叶池周围种着大片竹林和松,竹和松都象征着君子,就算寒冬落雪,也各有风骨。女眷和太子招待的宾客同坐在回廊,只是回廊都用轻纱幕帘层层遮挡起来,里面银丝碳正烧得通红,回廊底下又挖了地龙,坐在室外倒是不会觉得冷。

        “太子自解除禁足,就搬到宫外住了。”司青玄用极轻的声音道,“看太子府上状况,皇上对太子还是颇为用心的。”

        楚昭华这回看了她一眼:“你是在为楚王殿下担忧?”

        司青玄顿了一下,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却被楚昭华伸臂挡住了,她的衣袖宽大,这样的一个动作掩饰在衣袖下面,别人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身边的侍女突然跪下,虽说不会受不起,可有心人还是会有说词。司青玄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用手指做出跪拜的手势:“奴虽曾是楚王殿下的人,但现在,奴是一心一意跟着郡主的。”

        “你的兄长还在楚王麾下,倒是不必这样撇清关系的。”

        “兄长是兄长,而奴是奴,楚王殿下只召回了兄长,把奴留在南诏,也是希望奴成为郡主的人。既然奴是郡主的人,将来也要尽心为郡主打算。”司青玄很会说话,她既不否认曾经的利害关系,也不会推说她跟楚王再无关联,试问谁会希望身边的人背主呢?

        楚昭华笑了一声:“我也希望你能跟着我,但是千万不要断了过去的联系。”

        太子这次邀请她来赏花宴,自然也抱着能把她拉拢过去的想法,但从眼前看,她自身都难保,拉拢了也没什么用处,便没有太用心去安置她,反而把她更往李毓那边推了。更何况,她和李毓互相都算了解,就算要偏帮,她也没道理不去帮李毓而转投太子。

        虽然男宾女宾坐在不同的两条回廊,还有轻纱幕帘隔开,但还是能看到里面女眷的身形容貌,一些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的贵族少年自然也时不时盯着幕帘后的小姐们瞧,有时候还凑在一起说笑。

        楚昭华面前摆着一小碟一小碟的佳肴和糕点,每一碟就只够吃两三口的,可是架不住品种繁多,就算胃口再好,也是吃不完全部的。她每样都稍微尝了尝,便放下筷子,听坐在附近小姐的窃窃私语,一会儿讨论太子李疏的文雅高贵,一会儿又说起楚王李毓的清隽优雅,两人都没有正妃,更是京城贵女想要求嫁的大热门。

        楚昭华透过层层轻纱望去,只见太子李疏和楚王李毓坐在一起,两人还说了些什么,只是看不清神情,太子曾对李毓下过断绝子嗣的蛊,而李毓又说太子就像祭品,两个人互相算计,到了如今必须有个结果的时刻,他们竟还能对坐饮酒。

        她问过秦川南,当初为何会为太子办事。秦川南的回答是,当时南诏睿显帝便想趁着三个皇子的争斗,挑起西唐的内乱,就通过定南夫人把秦川南引荐给了太子,太子又让秦川南去取信于秦王李琉,谁知道半路杀出楚昭华,竟然把这些布置给破坏了。

        她本来想坐在一边闷声不吭地坐到告辞,结果太子那边却有人提出来玩游戏助兴,更有些贵族子弟起哄用抽签的形式,一男一女搭配。太子自然应允了,便着人来散签符,愿意参加的小姐们选好自己的签符,在上面留下印记,然后再拿去给男宾们抽取,抽到的两人就是一组,游戏无非也就是投壶、覆射这一类。

        这种游戏,贵族小姐们跃跃欲试,而夫人都只是笑着看自己的小女儿们。

        侍女很快便把签符送到了楚昭华面前,她提起沾了朱砂的毛笔,在空白的签上画了个花样,又写下一个楚字,便把签符放进了口袋里,侍女也把她的符签号码记了下来。

        等到对面男宾抽签的时候,小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有心上人的自然希望能被心上的那个人抽到,还没有心上人的则希望自己的那枚签符会落到太子或楚王手里。

        到场的还未婚配的贵族少年本来就不多,远远少于女眷的数量。眼下从坐于最末的那位开始抽签,再报出抽中的那位小姐,很快,签袋就落在李毓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望着李毓的动作,不知道他会抽中哪家贵女,李毓如今虽然说不上权倾朝野,但势头明显要压过太子一头,将来谁能登基为帝都还不好说。

        他取出一支签符,看了一眼,便笑着递回给太子府上的女官,那女官看了看,递给传令的女官。

        等到侍女穿过回廊朝她们走来的时候,还没被抽到的贵女们都抓紧了手里的绣帕。

        “楚王殿下抽到的是萧家嫡小姐。”

        女眷这边顿时响起了低低的叹息声。

        竟然又是萧家,怎么萧家的那位运气就这样好,会被楚王抽到花签。萧家嫡小姐一直都是长安城中被贵女们羡慕嫉妒到极点的对象,曾经太子未失势前,就有萧家嫡女旻如将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等到太子失势了,又传说一种说话是皇帝意属萧家旻如为楚王妃,再者萧家还有当今太后为后盾,萧家的小姐一直以来都是百家求的。

        萧旻如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温温和和地开口:“旻如在此。”

        楚昭华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所坐的位置看不到萧旻如的全貌,只看见她半边如玉的面孔,和她身上那件藕色的冬袄襦裙。

        “太子殿下抽到的是南诏长乐郡主。”在她打量萧旻如的时候,太子也抽完了签,遣了女官过来通传。李毓抽到了萧家的嫡女,太子却抽到了她,这到底是真这么凑巧还是人为?她向来是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的,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沿着女官领路的方向去了。她跟萧旻如一前一后,不知承受了多少注目。

        “萧小姐优雅端庄,果然名不虚传。”

        “我看长乐郡主也不差,再说郡主长得可比萧小姐要美不少。”

        “贤弟不知,南诏女子本来就美貌,当年定南夫人来西唐,就是因为美貌在长安出了名的。”

        楚昭华顺着小声议论的方向看去,眼波流转,红唇微微勾起,那议论的动静顿时一静。那些贵族子弟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压得很低,这么远的距离,应当是不会被人听见的,可是楚昭华这样一笑,却让他们觉得,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她应当都听见了。

        “太子殿下。”楚昭华走到李疏身后,行了个屈膝礼。李疏背着手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思:“郡主多礼了。”

        楚昭华扬起脸,不卑不亢地和太子对视了片刻,李疏似乎有些诧异,他原来只记得她容貌不错,也有些才华,至少那一曲剑舞很是惊艳,可现在一见,却觉得她的美貌却有些晃动心神。可即便如此,这张明显有南诏血统的面容却让他喜欢不起来。李疏点点头,又道:“等下还请郡主多关照。”

        楚昭华笑了:“殿下客气了。”覆射她可能不太在行,可投壶却不一样,需要眼力、手势和精准计算距离和力道的能力,这些都是她擅长的。她笑的时候,眼波流转,掠过站在一旁的李毓,李毓却没有看她,而是跟萧旻如并肩站在一起,虽然一直是萧旻如在说话,他没什么回应,目光却是流连萧旻如身上的。

        楚昭华皱了皱眉。

        第一场便是投壶,壶是细颈青花瓷壶,颈口只有一个女子的拳头大小,再加上还是背风,要把箭矢精准地投进壶中显然是有难度的。

        太子李疏被冷风一吹,又有些咳嗽。楚昭华道:“殿下若是不在意胜负,不如让我先玩一场,就怕我技艺不佳,让太子失望。”

        先抑后扬的招数她不但会用,还用得特别好,她是手痒了自己想玩,是太子把机会让给她的,输了是她技艺不佳,赢了是太子谦让。

        太子笑道:“自然可以,只要郡主尽兴,输赢有何关系?”

        楚昭华掂着手上的箭矢,反复看着远处的细颈壶,她这样一说,别的贵族子弟自然不好意思和楚昭华对上,毕竟长乐郡主看上去是位娇弱美人,作为男人,总不好真和一个女子去争抢,就算赢了也会被人嗤笑……而若是输了,呵,自然是不可能会输的,现在正起风,背着风向,她能碰到壶就算不错了。

        按照顺序,太子最后抽签,投壶却是最先来投。楚昭华随意一抬手,手上的箭矢便轻轻巧巧地落入细颈壶中,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这是……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

        楚昭华唇角微扬,笑得眉目分明:“刚才手滑了一下,没握住箭矢,不想这样还能中。”

        太子李疏莞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吗?”

        第二位轮到李毓,他没有让萧旻如出手,而是自己亲自上场,也轻易地把箭矢投进壶中。待他下场,楚昭华朝他们望去,只见李毓正低头对着萧旻如微笑,而萧家小姐早就脸色晕红,面如春睡海棠了--这样还不算郎有情妾有意,那算什么?李毓竟还对她说过,他根本没想过要娶萧氏,甚至还把楚王妃的位置一直留着,男人的话,多半不可信。

        原本对李毓的愧疚心理又转化为些许不服气和愠怒。

        她全神贯注,投出了第二支箭矢。

        第一回还可以说是碰巧运气好,可是当她第二回轻松把箭矢投进去的时候,那些贵族少年的脸上都有点不好看了,什么样的“巧合”能让她两次都不偏不倚投中?这样的巧合为什么就一次都没落在他们身上?

        这样一轮轮下来,细颈壶也渐渐装满了,别的人自然是更加难以投进,就连楚昭华都觉得有点压力了,剩下的位置就刚好够装一支箭,她在投壶的时候需要再加上一股巧力,就能让箭矢直直地落下去。

        她刚把箭矢投出手,眼看就要落入壶里,忽然身后有人抢投,后先至,撞开了她的箭矢,抢先钻进壶中。

        观战的贵族子弟都连连喝彩:“好!精妙!”

        楚昭华转过身,怒视李毓:“抢投,不管投没投进都算不进。”

        李毓却笑,还笑得很得意:“我本来就想要你投不进而已。”

        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楚昭华收起愠色,脸上又带上了微笑:“为什么突然想找我的麻烦?我原以为,你我是站在一线的。”

        李毓欣赏了一番她从生气到笑的变脸,意味深长地开口:“西唐和南诏两国的关系还没缓和下来,若说你我站在一线,难免会被人攻讦,郡主此话还是慎言。再者,郡主又不是我什么人,这关系怎么拉也拉不上。”

        楚昭华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他这两句话又说得冠冕堂皇,她连反驳的点都抓不住,非要较真的话,他们最大的交情大概就是在崇玄那一晚,可这种“交情”,她才不会去攀。

        楚昭华纵然笑起来特别美,可生气又隐忍不的样子,倒更让人心里痒。李毓垂在袖中的右手手指慢慢屈起,忍住想要去捏她脸颊的冲动。若是忍不住,被人编排轻浮不说,还要累了她的名声,说不好还会惹她更加避着自己。

        倒是萧旻如站得近,隐约能听见他们说话,眼里顿时浮现起几分疑惑来。楚王李毓跟太子不同,他不光还没有正妃,就连媵人都还空缺,光是这一点,就比太子要好了。依照她打听来的消息,南诏的长乐郡主的确是李毓护送回长安的,南诏和西唐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他们之前也是没见过,就算到了长安,也没见李毓上门拜访,而长乐郡主更是连行馆的大门都没踏出过一步,现在怎么觉得……他们很熟?

        李毓抢投,楚昭华又没投进,两人这一轮都算是失手了。别的贵族子弟顿时精神一振。投壶有时候也讲究手感和气势,现在这两人都失了手,刚才一鼓作气的气势可就没有了。好些长安的贵勋子弟别的不会,斗鸡走马投壶马球是样样精通,接下去就有两人投中了,开始追回一点差距来。

        很快又轮到楚昭华,她握着手上的箭矢,又谨慎地朝李毓投去一瞥,果然看见他把玩着手上的箭矢,可眼睛却是盯着她的手的,似乎还想再用刚才的法子阻拦他一回。如果今日李毓真要跟她过不去,每一回都用刚才的法子打断她,这样他们不双双落败才奇怪了。

        楚昭华皱着眉,投箭而出,可是手上却下了暗劲,就为了专门防着李毓再抢投。谁知这回李毓却再这样做,眼眸含笑,语气也很温和:“郡主这回的准头怕是不行。”

        话音刚落,箭头磕到了壶口,晃了晃,最终还是倒在了外面。

        耳边听着众人皆叹可惜,楚昭华盯了那散落在壶外的箭矢一眼,同李毓擦肩而过时,伸出手指在他的腰侧点了一下,李毓脚步一顿,倏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就被她戳进了伤口,又痒又痛。

        “偶尔失手也没什么,不过是玩乐罢了,郡主无需在意的。”太子李疏眸光幽深,看着她轻声说,他站得离她很近,只要再靠近一步多,就能亲吻到她的额头。他对南诏的美人向来不喜,甚至很嫌恶,一旦看到她们,就会想到定南夫人,那个阴沉不定又自私暴虐的南诏女人,可小时候,他就知道,即使再厌恶她,也不能把心里的恶感表露出一分一毫,这只是因为父皇宠爱他,而他更需要庇护。

        “那是自然。”楚昭华本来想退后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一想就没动了,太子在她眼里,没有武功,身体看上去也不是太好,就算太子出其不意拿出一把剑来刺向她,她一根手指就能反败为胜。

        “郡主长得和本宫的养母有几分相像。”

        “殿下是指定南夫人吧?我不了解定南夫人,而且比我更像她的宗族女子还有很多。”

        李疏莞尔:“你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那就要看和谁说话,在什么情况下说话了。”

        说话间,又轮到她投壶了。她这回投得更加谨慎仔细,并不是她输不起,而是她明明可以不必输的。等他们投完了十只箭矢,李毓十之中九为一甲,她十之中八只排在二乙,排在第三的中了六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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