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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5更新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南诏的山中虽然不会有虎狼这样的野兽,却会有狐狸、獾和毒蛇这样狡猾又凶狠的动物。李毓选了一处山石作为临时的休憩地,一旦碰上危险,至少背后是安全的,三面临敌总比四面临敌好。

        他还捡了一些枯木作为柴火,升起了火,在生火的时候,一条花斑毒蛇感受到了血腥气,游到了楚昭华身上,也被他一剑杀了串成了烤蛇段。

        入夜时分,山风呜咽,楚昭华却是起烧了,一张苍白的脸蛋烧得发红,嘴里不知道在梦呓什么。李毓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当年他们还有萧叶被困在楼观山中,三人蜷缩在一个很浅的山洞里,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突然想起这段往事,他原本冰冷的神色也柔和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楚昭华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打开羊皮水囊,撬开她的嘴唇,喂她喝了一些水。他的长弓还有一桶羽箭都挂在跑掉的马上,除了弓箭,还有一些干粮和水袋,平日丢了也就是丢了,现在却有点麻烦。

        楚昭华在他耳边低咽着:“巨阙,曲池,少阳……”

        李毓听清楚了,不由失笑,怎么昏迷了还在背书,当年他们为了背下整张穴位图,可吃了不少戒尺,背错一个就抽一下,连他的手都是红肿的,肿了好几天才好。她念完七个,过了一会儿,又重头念起,李毓这才觉得不对,她念的穴道都并非相邻,有些还是相隔两三条经脉的,待他完整地听清了,不光是心里,就连嘴里都苦得很,她背的穴道都是背叛师门要受的七刃之刑要下手的那七处,从那一个个穴道开始,用薄如蝉翼的小刀刺入,剜断经脉……这种凌迟一般的酷刑,就连铁打的硬汉都撑不过去。

        李毓伸出手,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一直脱到只剩下里衣,才把她小心地抱在怀中,拿起衣服披在两人身上。她冷得厉害,突然接触到温热的人体,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李毓轻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小心地避开了新伤,即使隔着里衣都还能摸到一些不太平整的伤口,他都不知道这些伤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至少在长安城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势。楚昭华发觉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都要为自己顽强的生存能力喝彩了,她这样打也打不死,只要留口气在就能活过来的能力堪比杂草。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正和李毓那双幽深的眸子对上。

        他看了她一会儿,见她醒过来,也没说话,还干脆地把眼睛闭上了。

        楚昭华这才发觉这似乎有点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她的五感虽然因为重伤还很迟钝,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窝在一个温暖的身躯中,她试探地动了动,全身上下就只有左臂还能勉强动一下,右臂甚至右半边的身体完全都是麻木的。

        “别乱动。”李毓忽然开口,“你的右手到底还要不要了?”

        “这是……在哪里?”她一说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嘶哑难听、好像刀子在磨铁锈一样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在昏迷之中隐约有些意识,是感觉李毓离开的。如果他把自己扔在山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找不到路了。”早上的时候,他离开过一会儿,想去探探路,结果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完全置身于南诏的深山里,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他又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回转过来发觉她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后面那个问题,我不知道你想要谁陪在身边,不过现在方圆百里就只有你我,麻烦将就一下。”

        楚昭华呼出一口气,好了,她现在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前的情况,他们都被战马带到了沟里去,南诏的山道就是本地人都不愿意走的,地形复杂不说,还会有瘴气,也幸亏现在是冬天,瘴气已经是最轻的了。可就算没有瘴气,复杂的地形和狡猾的野兽,也是很难应对的。更何况她现在这样,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不光动弹不得,她现在好像就躺在李毓的身上,而且他们都没穿多少衣服。

        这可真是有点尴尬了。

        她叹气道:“你就挺好的,不用别人了。”

        没穿多少衣服,那就没穿多少吧,李毓在这方面还是十足的正人君子,也不会故意占她的便宜,再说连命都差点没了,还要管什么男女之嫌。

        “你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恐怕不是这样想的。”李毓那语气就跟冰渣子一样硬邦邦的,“在你心里,要真说现在有哪里好,恐怕就是我没办法回去主持大局,多少会动摇西唐军心吧?”

        楚昭华皱眉,这人怎么一早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只不过现在可不是她能够耍脾气的时候,要是李毓把她扔下自生自灭,她就彻底完了:“好了,你别生气。我真没有这样想。”

        “你怎么想的,本就跟我无关。”

        楚昭华满脸黑线,这还真吃了火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有点好笑,闷笑了一声,又道:“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你有没有受伤?”

        结果李毓没理她。

        她也只能继续自说自话:“南诏山里最危险的就是毒蛇,如果不小心被毒蛇咬了,除了先放血之外,还要马上喝我的血,我的血可以解毒,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有用,不过大部分情况都是可以的。”

        李毓没吭声,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调整了一下,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她这样满身伤口就是连躺着都躺不安稳,也不知道该选择什么姿势,不管是侧卧还是仰卧或是俯卧,都会压到新伤。她说了几句话,很快又疲惫了,竟在说话的时候又睡着了。

        李毓在她睡着的时候,又帮她换了一遍伤药,眼下是白天,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看到后来,他完全气红了眼,一个女人,除了一张脸蛋还算得上是秀丽娇美,身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刀剑伤疤,偏偏她自己都不在意,难道还要他替她在意吗?也不知道那个楚云侑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多的新伤,有些还是伤上加伤,她还要为他不顾惜自己的拼命下去?

        楚昭华第二日清醒的时候,精神比早上时候要好上一些,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垫了件男子的外袍。而李毓正在一边烤蛇肉,见她睁开眼,就把手上刚烤好的蛇肉扔给她。

        楚昭华刚接到蛇肉,烫得差点就下意识扔出去,吹了好一会儿才感觉不这么烫手了。她没有立刻去吃,而是又侧过头仔细看了看李毓,他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还松垮地敞着怀,隐约可以看见布料下的腹肌和劲瘦的窄腰。他的长袍垫在自己身上,中衣被撕成几块,成了她包扎伤口的布条。

        李毓见她根本不动口,还以为她嫌弃,便道:“不想吃就别吃,现在我走不远,没办法找到别的东西,就只有这个。”

        他才走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条碗口粗细的蝮蛇缠在楚昭华身上,他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把蝮蛇杀了,去头去尾再剥皮,肉质雪白细嫩,味道也还算鲜美,只是再这样每顿都吃这个,他看到蛇肉就会想吐了。

        楚昭华没在意他的冷言冷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蛊王和从小就泡药浴的缘故,她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很多,现在她已经能感觉到右臂的存在了,虽然伤口火辣辣地疼,总比感觉迟钝麻木来得好些。

        就是,未免也太痛了!她躺在地方,正好还压倒了背上的伤口,只得向李毓求助:“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就算被扶起来了,她也坐不住。李毓却没为难她,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环过她的肩,仔细地避开所有伤口,把她扶坐起来。楚昭华转身就扑倒在他身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再抱我一会儿行不行,我伤口疼。”还是人肉枕头舒服。

        她的眼睛泛着水光,眼角还有些发红,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恐怕也没几个人可以拒绝。李毓在心里长叹一声,伸臂将她搂住,下巴支在她的头顶。

        她现在能动了,手心贴在他的胸膛,隔一会儿还会动一下,就像一根羽毛,不断地从他的心间挠过,又痒又磨人。她只要不说话,一切都很好,耳边那些动人的虫鸣鸟叫,不再有沙场鲜血淋漓的残酷和现实,如果时间能静止,就这样一直,一直地下去,那也很好。

        可他知道这绝无可能。他是一军主帅,他肩上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利益和将士的性命身家,这些责任和负担是从他出生之时就存在的,他手握权势,就代表了他要比任何人都背负得更多,走得更远,甚至走到先人都不曾走过之地,这样的漫漫长路,他只能一个人去走。

        “李毓,如果南诏提出议和,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议和起码也得势均力敌,有一方稍强过另一方,打下去两方都是元气大伤的前提下才能谈议和。南诏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就算现在抵死顽抗,被打败也是迟早的事,所以议和本身就根本毫无意义。”

        楚昭华默然,她在理智上知道李毓说得都对,南诏和西唐相比,的确是一个边陲小国,他们现在还能抵抗住西唐大军南下的铁蹄,可是再僵持下去呢,被击溃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在于西唐愿不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来取得这场胜利。

        “……允王叛变的事,也跟你们有关吧。”

        “允王不过是一枚不重要的棋子,不过有的时候,这样一枚棋子就能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眼下南诏军又吃了一回败仗,若是允王同时围攻都城南悦会怎么样?”

        “允王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南悦。”

        “西唐三十万大军,分拨一些给他,也没什么问题。他宁可当个亡国王爷,也不愿意认楚云侑为新帝,我有什么办法。”

        楚昭华叹了口气:“好了,什么都别说了。”

        “其实南诏也不是非要亡国。”李毓慢条斯理道,“我刚才说过,议和的事情,至少也要势均力敌才能做,但也不是绝对的事,事情也并非毫无转机。”

        “……你是指什么?”楚昭华就知道他不肯好好说话,想说什么都是七拐八弯绕好几个大圈,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猜到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转机。”

        楚昭华呵了一声,这句话骗小孩都不会信。她就算跪下来苦苦哀求,他也不会退兵,这场仗都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李毓,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说退兵就退兵。她闭上眼睛,懒得再去想目前的状况,反正在怎么想,也最多是在脑补,起码要等她能强撑起来走路再提。更何况,人肉枕头实在舒服,就让她趁现在再享受一会儿。

        李毓还等着她的反应,结果低头一看,她又睡着了,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就这么舒服?”楚昭华的恢复能力的确是远强于一般人,到了第三日上,她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了,第四日,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可以走上百米距离。

        现在第五日,她已经能硬撑着走一段长路了,只不过累得气喘吁吁,再看李毓,就像没看到她的窘迫一般悠闲地走在前面,她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你失踪这么久,难道就不怕动摇军心吗?”

        李毓这两日心情明显好了起来,说话不急不躁,做事也不紧不慢,闻言便笑道:“就算我不在,一切还是照旧,倒是你失踪了,想必那位傅将军还有南将军就得焦头烂额了,毕竟少了一员厉害的大将不是吗?”

        楚昭华又被戳中痛处,扶着树干再不肯走:“我累了,走不动了。”

        李毓转过身,走到她面前,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脸为难:“是吗,可是看这天色,就要快下雨了。”

        楚昭华一看他这装模作样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就等着她开口求他帮忙,真不知道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她抬起头,微微皱着眉,一脸矫揉造作地看着他:“可我真的走不动了,不如……”

        李毓没接话,显然正饶有兴致地看她继续表演下去。

        虽然不是每个人男人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娇柔女子,但显然,当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对着自己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铁石心肠地断然拒绝。

        楚昭华捂了一下脸,咬着唇憋着嗓音道:“你背我行不行?”

        李毓干脆地回答:“好。”还真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弯下了身子。楚昭华噗得笑了,伏在他的肩上,朝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毓哥哥,你对奴真好……”说完,她先忍不住笑了,趴在他的肩头笑得前仰后伏,连伤口都隐约抽痛。因为笑得太厉害,都没看到李毓白皙的颈上刷得红了一片,等她笑完,那红色已经完全退了下去。

        楚昭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了出来:“到底是你年纪大还是我年纪大?”他的玉牌上是有出生的月份和时辰,没有刻年号。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万一这玉牌不小心掉在宫外了,被人捡去,至少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我是成原八年出生的,你呢?”

        成原是西唐显宗皇帝的年号。楚昭华突然意识到,他喊了这么多声师姐真的太冤了,不过喊她师姐的人也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嗯……不能告诉你。”

        李毓轻笑了一下:“好,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

        “也对,我也觉得你更喜欢喊我师姐,我还是不打扰你这份雅兴了。”

        “也不是……”李毓沉吟道,“其实你刚才那样叫我,我很喜欢。”

        “刚才?”她愣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脸上突然微微发烫,幸好夜色苍莽,没有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脸色。她突然不说话了,李毓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她,可一转头,耳垂刚好擦过一个柔软的物体,一阵酥酥麻麻又百爪挠心的感觉顿时从他的心里升腾起来。

        他望着前往看似无边无际的山路,低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山中无岁月,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

        山中并非不见时光流逝,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暂时选择了逃避,不想去面对彼此站在两个不同阵营的现实。

        李毓很快找到了可以避雨落脚的山洞,便挥开拦在洞口的茂盛草木,把楚昭华放下。他点起了火折,把洞口的位置都检查了一遍,不见有毒蛇和野兽盘踞的痕迹,而这个山洞似乎非常的深,也不知道会通到哪里,如果她身上没有带伤,他们倒还可以去看一看,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尽量少些好奇,免得节外生枝。

        他转身在楚昭华身边坐下,忽听她语声轻柔道:“我也是。”

        他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应他那句“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他拉起她的手来,两人的手心紧紧贴在一起,揶揄地问了一句:“莫非,我这个枕头和被子就当得有这么好?”

        楚昭华又被逗笑了:“是挺好的,都舍不得了。”

        李毓转过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又凝视了她片刻,又笑着倾身过去吻她:“其实还有更好的,保证你用过之后更舍不得。”

        楚昭华想躲,但想了想便没推开他,反而伸手抚上了他的侧颜,回应了这个亲吻。李毓禁不住吻得更深,她的嘴唇这样柔软,令人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他的理智有些涣散,但还记得她身上还有伤,动作便也温柔得多。

        “等、等一下!”楚昭华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唇,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在手心亲吻了一下,根本不在意她突然叫停,反倒是楚昭华面色凝重起来,用力一把把他推开了。李毓本来正有点意乱情迷,被她突然一推,竟没稳住,嘭得后脑撞到了石壁。

        这一撞,直接把他撞得什么绮念都没了,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时候,任谁被突然打断都不会高兴得起来,便抱着臂冷眼看楚昭华在地上摸索了半晌,从一堆枯枝叶中拨出了一个一寸见方的令牌来。

        这是玄衣教的令牌。她接任教主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对于教中的一点据点和大事记都记得非常清楚,玄衣教在这附近是没有据点的,倒是当年第一任的国师教主留下的手札上曾写到他在流云城附近的山中修行,丢了一个令牌。

        其实教主丢了一个令牌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却在手札里写明了出来,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现在令牌找到了,难道这就是他曾经修行过的地方?

        楚昭华握着令牌,突然意识到她刚才似乎推了李毓一把。她尴尬地看着抬起头,只见李毓那双眸子正幽冷地看着她,神情是绝对的不善,她伸出手去,想要去看他刚才撞到的地方:“……你撞疼了吗?”结果他把头一偏,正好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好像刚才那一声是挺响的。

        她又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再次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她叹气,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干脆拉住了他的手腕,这回总算没被甩掉了。她倚靠在他身边,轻声道:“这个是玄衣教的令牌,我也只是猜测,其实……”

        李毓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于我何干?”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罢了,司青衣能探听到在南诏宫廷发生的事,可探听不到我在玄衣教的事情。”

        李毓的目光闪了闪,司青衣其实在允王叛乱的时候就被他召回了,这几日带着轻骑兵偷袭粮草和军营的那个人骑兵队长就是他,楚昭华若是见过他了,的确很可能会认出他,只是他们之前在河边重逢的时候,她都没有提过,他自然也当她并不知晓。

        楚昭华嘴角含笑:“真的不想知道?这件事我可谁都没说过,你还是第一个听我说的人。”

        “是啊,我还有用的时候,你就时不时用一下,等到没用了就把我随手一扔,都扔出习惯了。在下惶恐高攀不起。”

        她伸出手去,在他被撞到的地方揉了一会儿,嘀咕道:“真是小气。”

        “你说什么?”

        楚昭华见他没有真的生气,便道:“我说你这人小气。”

        李毓气笑了:“你再说一遍?”第一次他还可以假装没听清,她竟然还敢重复第二次,真的当他没脾气了是吧?

        “你先跟我来。”楚昭华拉起他的手腕,踉踉跄跄往洞穴深处走去,李毓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反对。这个洞穴的确很深,越是往后,就越加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李毓捡了好几根枯枝捆在一起,再用火折点了,权当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他很快就注意到地面上隐约露出些白骨来,他弯腰下,捡起一根骨头,用力一挥,竟有点点磷粉散开:“这些人死了很久,怕有上百年。”

        “有一百二十四年。”楚昭华默默地接上。

        “嗯?”他奇怪地看着她。

        “可能是当初挖凿这个洞穴的工人。”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国师其人,可从他的手札和一些大事记中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男人,但他的出身并不好,只是当年陪着南诏昭明帝在西唐当质子时一个家人所出的后代。这样的出身,想要问鼎天下,根本是难于登天,于是他辅佐了昭明帝。

        可是昭明帝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斗到后来,国师败走,不见踪迹。

        但他败走的时刻,依然是不甘心的,却又怕他把事情做得太绝,昭明帝就会不顾民间的风评,直接屠杀了他一手创立的玄衣教,废除国师的制度。

        这样的人,就算失败了,还会留一手。

        楚昭华把国师的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还提起在南诏皇宫地道上的那两行手书,李毓听了之后思忖片刻道:“当年我和萧师妹在山里迷了路,后来你找过来的事情,你记得吧?”

        “我怎么会不记得。”她找到他们之后,一时气昏头了,跟他们吵了两句,结果碰上了雪崩,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件事情,简直终生难忘。

        “当年我找到萧叶,还看到一块石壁上刻着‘余一生纵横,算无遗策,天下无人可以比肩’,落款就是蓝行止。”

        国师的原名就叫蓝行止,后来他又给自己取名叫蓝天择。他原本是昭明帝在西唐当质子时一个管家的儿子,在手札中还写明他其实是管家的养子。那个管家读过诗书,就给养子取名叫行止,希望他将来行为端方有如君子。只是后来,他觉得这个名字太小家子气,配不上他了,就改名叫天择,物竞天择,光是读了他写的手札,就觉得一股猖狂之气跃然纸上。

        依照楚昭华的想法,国师倒未必不是那位管家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他想要问鼎天下,有个管家出身的父亲,那个出身实在太差,天下门阀就讲究个出身世家,他自然要粉饰一下自己的身世,只不过到后来,他不但没有得到天下,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南诏都没能得到。

        “那多半就是那位国师留下的,他在祭台里还留了副楼观山夜雪的壁画,说天下奇景,楼观山第一呢。”

        正说着,眼前豁然开朗,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山腹之中,面前正是一道石门。楚昭华上前,把手上的令牌放进了石门上的一个圆孔,可石门并没有就此开启,她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了国师豢养的那条叫西萨的黑蛇在她手臂上留下的印记,她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圆孔上面,等滴到第九滴的时候,石门,轰然开启。

        石门之后,果然别有洞天。

        李毓跟在她身后进了石门之后的地方,那是一处华丽的居所,第一间房正是起居间,摆放着紫檀木的桌椅,桌上还有一套茶具,就好像主人刚走不久,在走之前还请客人品过茶水。

        那套茶具也别致,烧得是琉璃七彩瓷,就算是西唐皇室,也极少会用到七彩,三彩已经是十分珍贵,多半用于祭祀或是陪葬品。很少会被拿来日常用。

        他正要拿起来细看,楚昭华立刻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她拆下束发的银簪,在茶具上一碰,那银簪立刻就变得漆黑。

        楚昭华道:“这位国师心气极高,他不用的东西,也不会让后人去碰。”就算是通过千挑万选的新任教主,也是不能碰的。自然,新的继任者若是能抵抗剧毒,碰了以后最多手指被毒液侵蚀脱皮,痛上一阵就好了,不然的话,就还是毒死算了。

        李毓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并不欣赏那位蓝国师啊。”

        “他也是位乱世枭雄,别人欣赏或是不欣赏,他根本不在意吧。”

        她正要往里面走,却被李毓叫住了:“等一等。”她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伸手过来,把她抽出银簪后披散下来的长发用手指梳理了一番,她的发色是乍一看漆黑如墨,仔细看了便知是青黛色的,柔软顺泽,手感就跟名贵的绸缎一般:“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楚昭华莞尔:“楚王殿下还读这样的闲书,太子少师知道吗?”

        李毓也笑:“我倒没什么机会去听哪位太子少师的教诲,只有自己看看那些闲书话本罢了。”

        下一间房,却是练功房。墙上挂着两把佩剑,除此之外,就如同一个雪洞似的。墙上还留着森然剑气,横七竖八布满了整个房间,每道剑痕都入石一分,可见这个洞府的主人时常在这里练功。

        可是面对着满壁的剑痕,他们都愣了一下,异口同声:“玄意气形剑!”

        玄意气形剑是崇玄的镇教剑法之一,是崇玄创教人在近晚年的时候自创的,对御气和御剑的要求很高,能够练到这套剑法的,多半是崇玄首席的几位弟子了。楚昭华虽是首席之一,却还没来得及学完就被逐出师门了。林衍之比她多学几招,不过从一开始就被掌门师叔说过他并不适合修习这套剑法,再加上后来的确是多有不顺,他修习的心也渐渐淡了。

        “……连你也练过了?”楚昭华看他的眼光真是复杂,她在玄修长老手下当了这么多年首徒,甚至还是当之无愧的崇玄后辈中的第一人,也是很晚才有机会去学。李毓的排名可比她低多了,怎么也能学到?

        李毓不知道她无比复杂的心态,坦然回答:“是啊,师父当时说这套剑法可能会适合我,在练完入门的功法之后就传给我了。”

        楚昭华幽幽道:“有个好师父真重要啊……”

        可是,为何国师也会这套剑法?

        “看来崇玄的祖师爷跟国师真是师出同门。”

        楚昭华疑惑地看着他。

        李毓笑道:“难道你就没有看过祖师爷留下的手札副卷?上面写了他这套剑法是跟同门师兄对招时想到的,后来又和对方映证多次,才定了下来。”

        楚昭华又幽幽道:“我是没看过,这也不行吗?我还以为你除了心里想着怎么回长安夺权,偶尔还勾搭下小师妹,脑子里就不装别的事了。”

        “我可不像你,小小年纪就暗恋林师兄,他都比你大好几岁了吧,都够当你叔叔了。”

        楚昭华下意识地想以武力彻底解决她耍嘴皮子都赢不过李毓这件事,又想起自己重伤在身,实在不适合动手,便道:“我记住了,等我伤好了一并找你算账。”

        “好啊,我等着。”李毓慢慢地勾起嘴角。

        第三间却是一个炼丹室。楚昭华却知这并非单纯是用来炼药的,十有八九还是用来炼蛊的。炼蛊先炼丹,再用丹药和自己的血肉养蛊,她和玄衣教的人相处了不短的时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见过了。

        她走进房间,桌上还散乱地摆着一些药瓶和刚炼制好还没来得及装瓶的药丸,那些药丸都已经变得干瘪,还长了白毛,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便放下了。这些药丸在空气中放置了上百年,药效尽失,应当也没有什么带走的意义。

        却听李毓道:“你看这个玉匣的花纹跟当年西域进贡给西唐的很像,玉质也差不多。”

        楚昭华走到他身边,只见他说得那只玉匣正是水色冰种的质地,通透的几乎是可以看见里面的事物,上面的雕花也异常精巧,整个玉匣正好手掌大小。她小心地拿起玉匣,只见下面还压着一片玉简,上面刻了一行小字,她只看了一眼,便把这块玉简连带玉匣一块儿收到袖袋中去。

        李毓原本不想多问,只是见她这样飞快地把东西收起来,似乎生怕被他看到似的:“这些是我不能看的?”

        楚昭华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这是我教的机密,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她停顿了片刻,勾足了他的好奇,又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是无妨的。”

        不是外人李毓低下头:“哦,那是什么?”

        楚昭华抬起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一种蛊虫,叫惑心蛊,若是你招惹了我们南诏的姑娘,她把蛊下在你身上,你就会言听计从、从一而终,一辈子都不能背叛,也没有机会再招惹别人。”

        她吐气如兰,那轻柔的气息便拂过他的耳边,用余光瞥去,她那优美的如鲜花般的嘴唇一开一合,令他喉头都有些发紧。“若是我已经招惹了这样一位南诏姑娘呢?”李毓声音低哑,“这位南诏姑娘会怎么对我?”

        楚昭华嗤得笑了:“不怎么样,惑心蛊这么宝贵,肯定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她又在石室里转了一圈,见再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便打算就在这里先休息一晚,翌日再走,反正这里人烟荒芜也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地方,与其露宿在野外,倒还不如这里来得安全。

        可她找了一圈,却发觉国师当年定是不怎么睡觉的,只是准备几个打坐用的蒲团,和一间用来闭关的石室。

        那些蒲团和被子在时隔百年之后,都已经不能用了。

        也就是石室里那张用来修习内功的石床可以勉强用来休息。且不论舒适程度,一个人躺在上面,还算是略微宽敞,可如果两个人躺上去,那就太狭窄了。

        李毓自然不会跟她争,她重伤未愈,最需要休息,他就算打坐一晚也不妨碍:“你睡上面吧,我练功就好。”

        楚昭华也不跟他客气,她现在的状况,万一碰到什么危险,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只要她的伤能好一些,对他们都有好处。她侧躺着,忽然又惊奇地摸了摸身下的石床,这几日她根本都躺不下去,不管怎么换睡姿,都会压到伤口,一压到伤口,她就疼得冷汗直冒。可是躺在这张石床上,疼痛的感觉却一下子减弱了,她又试着让内力在经脉中游走,虽然还有阻塞的地方,但内力的确是可以被调动的,这在今天早上都是做不到的。

        国师一生收藏珍宝无数,这张练功用的石床显然也是他的珍藏之一。

        她撑起半边身子,调皮地用手指去戳李毓的脖子,见他不理睬,还在他的喉结上摸了两下。李毓本来正要入定,被她这样一打岔,自然就沉不下心练功:“你又怎么了?”

        楚昭华托着腮,笑靥如花:“我想了想,你还是上来吧。”

        李毓的瞳色变得漆黑,盯着她看了半晌,发觉她并不像开玩笑:“……想勾引我?”

        就算现在情况特殊,男女之防没法再多讲究,可是……邀请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你是胆子太大,还是觉得在你眼里,我都不算是个男人了?”

        楚昭华被问得一呆,转眼又笑了:“都不是。你上来就知道了。”她甚至还让出了一个位置给他。

        李毓站起身,刚用手撑着石床,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这是……石玉。南诏风物志中,曾说石玉十分稀有,可延年益寿,又可调理气血。”

        “我连惑心蛊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有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藏私呢?”

        李毓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遂坐在她身边,刚要继续打坐,就听楚昭华道:“你这几晚都没怎么睡过,养精蓄锐才是最要紧的,不管到时候是谁先找到我们,我可不希望在这之前你先累倒了。”

        李毓没法反驳,仔细一想,他的确是不能再倒下,若是连他都倒了,他们两个都没命活。他背对着楚昭华和衣侧卧,只要再往外边挪一点点,就能直接摔下去。楚昭华的睡相很好,睡着了就一动不动,睡颜又特别秀美安静,光是看着,都觉得铁石心肠都要软化了。他躺了一会儿,觉得垫在身下的手臂有些酸了,想动一下,谁知背后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他顿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道:“昭华?”

        没有人回答。

        他小心地转过身来,只见她蜷缩在自己的背后,刚才正是额头撞到了他的背脊,就算这样也没把自己撞醒,还是睡得很沉,李毓的嘴角无声地上扬,缓缓把她搂进怀中,她一点都没挣扎,反而乖巧地窝在他的胸前,手臂还搭在了他的腰上。

        这样正好,都不需要他再做什么。

        他闭上眼睛,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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