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017更新

20181017更新


“喂,你是为什么被送进这里来?”

        那年长安下了好大一场雪,醒来之后,外面的天地银装素裹,似乎成了一个雪白的世界。

        楚昭华穿着一件旧夹袄,里面还有一件春天穿的单衣,呼出一口气都是白色的,眼前那片白茫茫的世界真是单调,又有点无趣。她突然意识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可她不是快死了吗?刚才被西萨黑蛇咬住了,又被甩在墙上两回,不知道肋骨断了没有。

        她皱着眉盯着对方看,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长得眼熟,圆圆的脸,包裹得圆圆的身体,还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可真像是一只球啊。

        “我跟你说话呢,你傻了吗?”

        “阿离……”楚昭华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像个球一样的小姑娘大概是她在普渡寺唯一像是朋友一般的存在,她在死前,甚至还看到她哭了。说来也奇怪,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人会因为她的死而哭呢。

        “我跟你不熟,别乱喊人家的乳名。”阿离皱着眉毛,眼睛总算不是圆溜溜的了。

        楚昭华笑了,虽然又觉得奇怪,她怎么又回到了普渡寺:“嗯,我一定不会再喊你阿离的。”

        “都让你别喊了!”阿离跺跺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我问你话啊,你可别骗我,如果你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啊,你问。”

        “你为什么会被送进这里?我不记得贵勋世家中有姓楚的,就连世家里的小妾都没你这样的人。”

        “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还用说吗,我一生下来就是过目不忘,不管什么人见过一次就能记住。我从前都没有见过你。”

        “我是被楚王李毓送来的。”

        “是楚王殿下?”阿离奇道,“你是他的小妾?”

        其实打听过她的身份的人,阿离并不是第一个,这些贵族女子被关进普渡寺以后,多半也维持不了外表的雍容华贵了,张口闭口就是小妾什么的,她都习惯了。

        “你犯了什么错,楚王竟要把你送到这里来?”

        楚昭华有趣地望着她,其实有时候被送进普渡寺也并非是因为犯错,也许只是恰好那个人厌倦了,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了,为此找了个理由罢了。作为一个“犯错的小妾”,她无疑是最心宽坦荡的那一个,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忐忑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反正她就算做噩梦也不会梦见李毓,她几乎都要忘记李毓那张脸长得什么样了。

        “这个嘛……”她沉吟着,殊不知这样的反应不仅是引起阿离产生了别的联想,就连偷听壁角的人也有了联想,“你知道,殿下早年在一个崇玄待过好多年,习武嘛,哪能没有磕磕碰碰。再说了,练武练多了还会有暴力倾向,谁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翌日,她那胡说八道的话已经被传成了李毓是个哑火的,不但哑火,还在床笫之间有怪癖,至于是喜欢暴力别人还是别人暴力自己,这就众说纷纭了。

        可是转眼间,那个素白色的世界消失了,阿离也不见了,她眼前白气缭绕,却是身处一处暖泉。刚才这么冷,就是穿着两件外衣都觉得要冷得发抖,可现在又变得这么热。周围枫叶似火,远远看去,竟像是山火燎原了一般。

        “果然贴身带着这块玉牌,真乖。”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个人搂着她的腰,在一片水汽缭绕中笑起来,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我把玉牌送给了你,你就要一直带在身上,知道吗?”

        楚昭华一声不吭,捏住那人挽在她腰上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他痛得连身子都在颤抖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牙齿一直嵌进他的肉中,很快便尝到了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温热液体。嘴里满是血腥气的感觉并不好受。她一直都不喜欢血的味道,血的颜色,还有那种温热的溅在身上湿漉漉的感觉,每次沐浴清洁都觉得洗不干净,像是渗入了皮肤之下,深入骨髓。

        但在很多年前,崇玄大雪封山,为了进山寻找走丢的同门,她过了十几日茹毛饮血的日子。雪这么大,一脚踩下去就淹没了膝盖,根本辨不清方向,又点不起火来,山中的野生动物都要绝迹了,她运气好,竟然逮住了一只雪兔和三只山鼠,仅仅这些,竟让他们熬到了最后。那个时候开始,她知道自己厌恶的那些,其实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是看她的底线放得有多低。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那场似梦似真的情状中渐渐清醒,她仍然捉着一个人的手臂不放,嘴里还有一股铁锈味道,她皱了皱眉,就听到有人兴致高昂地在耳边说:“你总算醒了,你知道你刚才差点把一块肉从我身上活生生咬下来吗?”

        她睁开眼,眼前依旧有些糊涂,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清晰起来。只见一张英俊却狼狈的脸正凑在她面前,嘴角歪斜,笑得有些痞气:“喂,你不认得我了?我们才刚见过的,第一回见你就揍我揍得很凶。真的不记得了,夜叉姑娘?”

        楚昭华抬起一只右手,啪得拍在他的脸上:“离我远点。”她的左臂连一点知觉都没有,别说动一动,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的存在了。唯一能动的就是右手,但是一动就拉扯得全身都疼。

        “……”被拍了一巴掌的人只得往后挪了挪,顺手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嘀咕咕的,“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终于见识了。”

        楚昭华看了看周围,奇怪的是她的确还活着,而黑蛇西萨却不见了踪迹,她也不禁对自己的命硬程度感到了惊奇,就是这样,她都没死成,实在是太神奇了。

        “你在找什么?”司青衣等了很久,就只见她表情奇怪地看着周围,“哦,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了?是不是这个?”他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找出一个包得很好的布包,再把布包摊开,露出里面的钱袋,然后再从钱袋里倒出一块镶嵌着金色的玉牌:“这个是你的吧?你那天没有从太子寝宫带走的东西,我妹子藏起来了,后来就转交给我,让我有机会还给你。”

        楚昭华接过那块玉牌,合上手指,把它握在手心里。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司青衣好奇地问,“老情人送的?”

        “……”楚昭华再次抬头看了看他,倒是见他表情很是正经,不像在跟她开玩笑,便也认真地回答,“不是,是打算送给人当聘礼的。”

        “聘、聘礼?!”他最后一个字几乎都破音了,很快就平复了一下心情,为她这句话做了个解释,“你说错了吧,这是别人送给你当做聘礼才对。”

        楚昭华更加奇怪地看着他。

        “不过这块玉质地不错,样式又别致,当聘礼是挺有诚意的。”他又顾自夸赞了一下这块玉的品质,就好像这块玉是他送的似的。楚昭华越加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猜到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个禁军小队长,比一般侍卫品级要高些。”

        楚昭华笑着摇摇头,不想跟他再扯皮,有些事说穿了也就没意思了,反正他的确不会害自己,毕竟在她没醒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对她下手,但是他根本没这么做,甚至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下地道来找她:“你找到我的时候,看到一条蛇没有?黑色的,身躯很大,眼睛是晕黄色的。”

        司青衣摇摇头:“听你形容的这条蛇,倒像是西萨真神啊。”

        看来那条黑蛇的确是离开了,可是它为什么不咬死她再离开呢?楚昭华休息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勉强支撑着走几步,就扶着墙角硬撑了起来,她的全身都酸软无力,一动又觉得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但她还是咬牙撑住了:“走吧,留在这里恐怕会很危险。”

        司青衣见她这样,也没有劝阻,似乎觉得她也根本听不进劝,便只是道:“现在这里只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都觉得你肯定死了。”

        她根本不是担心宁南郡主怀疑她还活着,也不担心南诏皇族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死人了,绝无生还的希望,她是在担心那条黑蛇再跑回来,就凭司青衣这种身手,也不过是给西萨加餐罢了。

        她艰难地走了几步,忽然腰上一紧,紧接着上下颠倒,她竟一下子被扛在了司青衣的肩上。她大惊失色:“快放下我!”

        司青衣根本不理她,反手在她身上一拍:“放你下来干什么?让你跟个八十岁老太婆一样慢吞吞地走吗?这样走一辈子都走不了几步路。”

        楚昭华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被一个人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而对方的肩膀正抵在她的胃部,她的鼻尖和额头又时不时撞在他的背部,对方又走得快,她本来就全身都痛,现在则是被颠得快要散架了。

        司青衣走了一段地道,忽然咦了一声:“……你刚才是问我有没有看见一条黑蛇?”

        楚昭华咬牙一声不吭,她怕她一开口就要吐他一身,尽管她胃里都是空的。

        “这里还真的有黑色的蛇蜕。”

        “……那你还不快走?”楚昭华终于忍不住数落他,“在这里磨磨蹭蹭是想给蛇加餐吗?”

        “是我辛苦来救你,你这人还真不识好歹!”司青衣又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刚才他拍的是她的背部,她也忍了,可是现在却是拍在臀部。楚昭华脸上通红,一半是头朝下颠的,一半是气的:“……我要杀了你。”

        司青衣一松手,把她摔在了地上。她本来就已经重伤了,被这样一摔差点没痛晕过去。他指着她的鼻子,恼火道:“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小爷我不伺候了!”

        楚昭华摸到了墙边,又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墙角边上:“我求你伺候我了吗?”

        司青衣被她一噎,又气恼地背对着她盘腿坐下,一个人对着墙壁瞪了半晌,方才憋着气道:“行行行,姑娘,就算我求你让我伺候,咱们不吵架行不行?”

        “好,”楚昭华干脆地答应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如果你还是要问我的来历,这个我恐怕不能说,其实你也能大致猜得到,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有些事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南诏太子楚云侑现在是什么状况?”

        司青衣看了看她,闷声道:“太子殿下自然好得很,死了一个漂亮姑娘,最多就再去找一个更漂亮的,皇族的人多半生性凉薄。当然也有例外的。”

        “没这么简单,皇上没有召见他吗?”

        “召见了,听说是斥责了一顿,禁足一个月。”

        禁足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太子监国的大权就旁落了。楚昭华叹了口气,她的事情到底还是牵连到太子,不,甚至可以说,宁南郡主不仅仅是冲着她来的,更多的则是冲着太子来的。瑞王是支持妻妹所诞下的那位皇子,太子被禁足,对他来说则是一件好事。

        而一个月后,情况会发展成什么样,还是很难说的。

        她虽然并不想涉入宫廷之中争权夺位的浑水,可不代表她不会。如果有一天她必须要涉入这摊浑水,那么她跟宁南郡主还会有区别吗?想必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只不过他们各自站在的立场不同。

        她休息过了,又站起来,这回坚持自己走,司青衣也没再强行把她扛起来。走过一些路口,偶尔也会看到一段蛇蜕,她在心里猜测黑蛇去了哪里,如果当初宁郡主发现这个密道之后,令工匠下去布置机关,西萨想必是没有出现的,不然这机关也就不会布置得如此顺利,甚至连地道口都不会留存了。

        谁知道这样一条快要成精的巨蛇随时能够在底下穿梭,甚至还能出去,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她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那条黑蛇可能从一开始就并不是要咬死她。若是要咬死她,那真是再容易不过的是,根本不会给她还手的机会,甚至最后在昏迷之后,它就这么放任她离去了。

        她又想起当时在祠堂看到的那些遗言,国师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留给后人倒反南诏的,并非他的后人不要擅起贪念。如果说她跟宁南郡主有什么可以完全区分开来的差别,那就是她身上有母亲放入的蛊王,而宁南郡主绝对是和这些不沾边的,难道黑蛇就凭着这个来区分进来的人?

        这样的想法虽然合情合理说得通,可也太匪夷所思了。

        更甚,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左臂上一个血洞吗?

        不过眼下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楚昭华继续艰难地往前走,眼前的黑暗被渐渐驱散,就看见一块光斑,那一块光亮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几乎要睁不开眼。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可以想见,现在他们已经穿过地道,到了城外。

        她所站的地方只一处高台,凌空悬在半山腰上,下面却密密麻麻跪拜着很多面目模糊的人群。当她走到高台边上,底下的人正好抬起头,发现了她,顿时都惊呆了。

        为首的是她的老熟人,玄衣教的白启长老,还有圣女楚宁襄,他们的身后,还跪着秦川南和另一位何长老。可是别的蛊师大多并不认得她,即使有机会照过面,她现在衣衫不整又形容狼狈,也是认不出来的。

        当即有人喝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教祭台上?”

        司青衣当即挡在她身前,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二人逃难途中不知为何掉进一个地道,沿着地道走了出来,正好到达此处,并非有意冒犯,请各位谅解。”

        他的回答却激起了更多的质问:“胡说八道,我教祭台根本不可能通到别处,你以为胡编乱造一个理由我们就会相信吗?”

        “说不定是两个偷东西的小贼,快把他们抓下来搜身,看看有没有带走圣物?”

        “是啊是啊!快把他们抓起来!”

        白启站起身,上前道:“楚姑娘,此地乃我教中圣地,你胡乱闯入,本来就是冒犯了我教的先圣,只好麻烦你先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了。”

        楚宁襄本想说话,最后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朝着楚昭华重重一点头。

        楚昭华自然没有异议,就算有,她现在打不过也逃不掉,还不如跟他们走,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由人拿来绳索把她的双手捆绑在一起。司青衣本来想挣扎一番,但见她居然这么简单就束手就擒,也只好交出了身上的兵器,便由人把他的双臂反剪到背后,再用绳索用力绑紧了。

        绑的人还不放心,还用了一根绳索把他们两人串在了一起。

        “……”楚昭华看了看连在她跟司青衣之间的那根绳子,无声地笑了一笑,竟有些啼笑皆非。

        “没想到你还有今天。”秦川南哈哈大笑,分外地幸灾乐祸,瞎子都能看出她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渍,一想到她曾经那无所不能的嚣张模样,但对比如今的落魄,真是大快人心,他甚至还伸手去拧她的脸颊,“姑娘就是有姑娘的样子,你现在看起来可就顺眼多了。”

        楚昭华竟也不生气,只是瞧着他盈盈一笑:“秦长老说得是。”

        秦川南本来就要碰到她脸颊的手突然一顿,又缩了回去,悄悄地在衣袖上抹了抹:“哼,你这么脏,还不去洗洗干净。”说完,解下身上的羊皮水袋扔到她的身上。

        楚昭华看着那水袋滑落在地,正要弯腰去捡,就见楚宁襄先她一步捡了起来,笑着打开了递到她唇边:“先要委屈你一阵,但我想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也这么想,就算她突然从祭台上走出来犯了大忌,可到底她也为玄衣教做了些事,就算将功抵过也完全说得过去,只是难免在这之前要吃点苦头。

        阮绡倒是一直围着司青衣打转,品头论足了一番之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巧笑兮然:“小哥哥长得很俊呢。”

        司青衣被反绑着双手,连走路都走不快,他也没楚昭华运气好,有人护着,少不得被人暗中踢了好几脚,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不小心闯到玄衣教里去了,脸上不显什么,反而笑着道:“姑娘也生得很美。”

        阮绡本来是要看他涨红了脸愤然怒斥她的,结果却碰到一个不要脸的,反而还主动往前凑:“姑娘芳名为何?在下司青衣,家中父母早逝,尚有舍妹一个亲人,略有薄产,还没有正妻,纳了四个小妾,姑娘你看在下怎么样?”

        “……”阮绡突然觉得自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对手。

        “你上次还对我说,家里有三个平妻,四个小妾,怎么转眼间又变了。”楚昭华幽幽地补上了一刀。

        司青衣在不动声色中又被人踢了一脚,这回可不是暗搓搓的,而是一个大汉光明正大地动手:“我们阮姑娘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就凭你这样的货色,连跟她说一句话都不配。”

        司青衣一个踉跄,狼狈地瞪了楚昭华一眼,他这样到底是为了谁,竟然还被恩将仇报。可他回头看了这一眼,却看见她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突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也变了脸色:“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左臂上有一个被利器刺穿的伤口,身上还有三个被羽箭扎出来的血洞,失血过多,这些都还是比较严重的伤口,另外全身骨骼都有轻微挫伤,更不用算那些细小的擦伤和划伤。更加可怕的是,她拔出铁箭之后,是用火烫的方式简单处理了血流不止的伤口。这种方法的确很容易引起伤口感染,但在血流如注又缺少伤药和材料的情况下,的确是最佳选择。

        阮绡光是帮包扎这些伤口,都流了一身冷汗。就算伤成这样了,她还能支撑着走到祭台,甚至还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若不是最后支撑不住昏过去了,她恐怕会真的以为只有些普通皮外伤罢了。

        “以后记得提醒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要去找她的麻烦。她这样我可不敢惹。”

        楚宁襄端出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看得都有点手软,最后却听见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怎么会伤成这样?明明你们把太子送回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我刚才问过那个油腔滑调的小子,他说是一个宁南郡主安排的机关弄成这样的。”她说到宁南郡主的时候,悄悄瞟了她一眼,她也知道宁南郡主是楚宁襄的一块心病,如果她是被任何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她都不会有这样大的挫败感,可那个人偏偏是她的亲姐姐,甚至她曾经还以为她们姐妹之间感情很好,这些都加重了她的失落和挫败。

        “不过……她左臂那个伤口就有点奇怪了。”阮绡皱着眉,看上去并不像单纯的利器,甚至有点像是牙齿……咬的?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有这么大的牙齿?这处伤口虽然看上去血肉模糊十分可怕,可并没有伤到经脉或是骨头,倒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你过来看。”阮绡把楚宁襄拉到床边,掀开被子给她看那个伤口,楚宁襄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她看了好久,才把被子轻轻掩了回去,在床边坐下:“阮姐,你忙了大半天了还是去休息吧,昭华这边由我看着就行。这件事--这个伤口你暂且谁也不要告诉,我再仔细想想。”

        她坐在床边,又帮她小心地紧了紧被角,一时疑惑、惊讶、失落,还有高兴,诸多情绪纷纷涌上心头。这个印记,阮绡也许不认得,可是她却知道,那是西萨真神给予认可的一个印记。原本要接受这个印记的人是她,可是现在,西萨真神已经有了人选。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教中圣女和教主的位置开始变成了同一个人,玄衣教不再是教主的一言堂,而是圣女和三位长老互相钳制的状况。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西萨真神开始不分对方是谁,直接把闯进来的人咬死。

        就算西萨真神不认可她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活着出来,她就是下一任的教主,毕竟这个位置已经空置很久了。

        可是现在……

        楚宁襄苦涩地笑了笑,她失去了原本的地位,还有自己的父亲和姐妹,就连西萨真神也放弃了她。她抬起手,蒙住自己的脸,一时思绪万千,她其实应该为楚昭华高兴,她们是表姐妹的关系,她的母亲本来就是玄衣教的圣女,她武功高人又机警聪明,实在是再适合教主这个位置不过,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别人并不服她。

        可是她此刻的想法却是,原本教主这个位置应当是她的。这个念头一冒头,她就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她跟宁南是不同的,可是弄了半天,她们还真是亲姐妹。

        她伸出手,握住被子下面楚昭华冰冷的手指:“我刚才转过了很多歹毒的念头,原来我和宁南是一样的人,我甚至想,你伤得这么重,如果挺不过来……”

        “那你就不该等到我挺不住的时候,而是现在就动手。”楚昭华睁开眼,她的睫毛在窗外的夕阳的映衬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楚宁襄吓了一跳,差点要跳将起来,最终还是尽力克制住了,嗫嚅道:“对、对不起……”

        楚昭华没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她,其实她刚才一直都醒着,阮绡给她换药包伤口,她怎么可能还能睡得着,只是为了省力气没说话罢了。

        “如果你跟宁南郡主一样,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而不是跟我道歉。不过是一个念头,又没真的做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楚宁襄趴在床边,眼眶发红:“……也许,再多些时候,我就这么做了呢?”

        楚昭华噎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想方设法地措辞:“嗯……你知道我第一回杀人是什么时候?那个死的人又是什么人?”

        楚宁襄乖乖地摇头。

        杀人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事,即使有人因她而丢掉了性命,但她自己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哪怕宁南郡主,也是一样的,她会吩咐别人做,但绝不会自己动手。

        “那个时候我还在崇玄,就是西唐的一个江湖门派,只是当年西唐高祖皇帝起义的时候,有崇玄的掌门支持,后来这就成了国教。有一回我们下山,小师妹还很小,不知怎么走丢了,我们只好分头去找。”

        萧叶喜欢乱跑的毛病大概就是很小的时候被林衍之宠坏了落下的,导致她日常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从五花八门的地方把这个偷懒的小师妹找出来,敦促她练功。到了后来连她都懒得找了,萧叶也就更加顺理成章地偷懒了。

        那年她们都还小,萧叶才五六岁,而她还是第一回跟大家下山采买。结果买好东西却发现小师妹不见了,他们只好分头找人。楚昭华从小就被掌门夸赞聪慧,她并不像别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镇上到处乱找,而是先去了她可能跟他们分开的地方,那条街上必定有什么吸引了她单独跑开的东西。她问了几家糕点铺的老板,总算问明白萧叶是被一个男人抱走了,那个男人还给她买了一包点心,她就这么乖乖跟人走了。

        她又问了几个镇上的人,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男人,发觉他竟然想把萧叶卖给人贩子。萧叶小时候胖乎乎的,脸蛋红红的,长得玉雪可爱,年纪又小还不怎么记事,的确是人贩子经常下手的对象。

        楚昭华自恃功夫已经有所小成,渐渐开始有比她大好几岁的师兄都及不上她,她也根本没在意抱走萧叶的是个成年男人,人贩子也是个成年男人,直接走过去,一脚把人贩子踢得仰倒,抱了人就走。在西唐,对于私下买卖人口,一直都有很严格的律法,那两人害怕楚昭华报官,自然要拼命扑上来。

        “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杀人,血溅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点懵。”楚昭华看了看听得聚精会神的楚宁襄,从她现在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萧叶趴在自己及手边,可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微妙?

        事后,她被罚跪,罚抄经书一百遍,萧叶怎么说都不肯睡,非要窝在她身边,她抄写着经书,而她就在一边睡着了,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偶尔还会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在梦里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等她的受罚都完成了,掌门领着她去了那个把萧叶抱走的男人家里,那个男人家中有个重病的妻子,也有还不会走路的幼子,家徒四壁,周围的邻居都说他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样昏头的事情来。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和你师父都不该罚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楚昭华自然而然地回答:“如果萧叶真的被人贩子卖掉了,会卖去哪里,会受到什么伤害,我并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那么你习武是为什么?”

        “……”

        “本座的功夫要比你强,本座说你是错,你就是错,这样说你觉得对吗?”

        “……”楚昭华抿紧了嘴唇并不回答,毕竟她可以预见,不管回答什么都会被绕进去。

        “掌门师叔说,之所以我们会习武,就是为了保护身边需要保护的人,而强大的武者更应该承受更多,更多责任,更多宽容,更加应该身正行端。”她笑了笑,“这样的人几乎都是圣人了,我自然做不到。你做不到,也很正常,毕竟你也不是圣人。”

        楚宁襄眨了眨眼,玩笑道:“可我是我教的圣女。”

        楚昭华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觉得疲惫了,打了个呵欠:“我可以睡了吗?你可不要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坏事,我就算睡着了但也还是很警觉的,弄不好你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会用刚才发生的事来开玩笑,便说明她并不在意。楚宁襄松了口气,弯腰脱了鞋袜和外衣,又把她往里推了一点:“我也好困,表姐,我今晚就留在这里睡了。”

        楚昭华又往里面挪了挪,闭上眼睛,很快就呼吸悠长,像是睡着了。

        楚宁襄望着天花板,最终还是抵不过困倦,也靠在她身边睡着了。翌日,白启长老还是从阮绡口中知道了这件事,还叫上了秦川南和另一位何长老。楚昭华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为了换药方便,干脆也里衣都没有穿,免得伤口结痂了黏在衣服上,到时候脱下来又会扯到。

        而现在楚宁襄出门去拿吃的了,突然闯进来三个男人,她忙不迭地拉上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白启大步走到床前,突然停住了,脸色严峻:“我需要看一看你左臂的那个伤口。”

        他是长者,又非常威严,倒没觉得现在很尴尬。反而是秦川南转过身去,连连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楚昭华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说什么,依言褪下了左臂上的被子,露出整条手臂任他们审视。

        那手臂莹白如玉,肌理光滑,因为常年习武,并非一般女子这样孱弱,却更显得柔韧和修长,但是手臂那焦黑的伤口却破坏了那美感,可以想见,等到伤口痊愈,也是无法去掉那个疤痕,甚至那疤痕还会凹凸不平。

        秦川南跟楚昭华年纪相仿,不好多看,白长老和何长老作为长辈却是无妨碍的,隔了许久,只听何长老道:“这个……恐怕得从长计议。”

        “怎么?你觉得这不妥当?”白启板着脸反问。

        “何止是不妥当,她甚至连蛊师都不是。”

        “那么你觉得,我教的教规就只是形同虚设了?”

        他们争执了两句,又觉得很多事还不适合当着楚昭华的面争论,便退出了房间。

        秦川南走到桌子边上,从果盘里挑了一个苹果,连皮都不削,直接咬了一口:“如果你最后能当上教主,那就是最年轻的教主了。”

        楚昭华隔着帘子,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她抓起放在枕边的外衣,披衣坐起身来,撩开半边帘子:“你怎么不出去跟两位长老一块儿商议,反而坐在这里。”

        他满不在乎:“我是无所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是你总会有别人,若是你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话又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比我们的圣女适合多了,她到底太容易心软,时常拿不定主意,看你多心狠手辣啊,就跟一杀人狂魔一样。”

        “……”楚昭华幽幽道,“杀人狂魔就算受伤了,也可以追杀你的。”

        秦川南猛地跳起来,回头看到她脸上的揶揄,又马上坐下,强撑道:“我、我还是你救命恩人,要知道那天你昏倒以后我还背了你好长一段路。”

        楚昭华笑吟吟地看着他:“别怕,我起码还有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这句话是真的,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这次重伤以后难免元气大伤,又有多处骨骼挫伤,只有躺着多休息才能恢复得更快。

        她很快从秦川南口中得知,他们一起到了玄衣教的藏身之所,她的待遇要比司青衣好多了,她有个屋子可以躺着养伤,平时还有楚宁襄陪她解闷,司青衣却是被关在柴房里,门口有三四个人看守着。

        很快,白长老和何长老也就“教主的位置是否能由一个连蛊师都不算的外人来坐”这个问题暂时达成了一致。别说这个位置就是换成一个名正言顺的人坐了,两个自恃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未必肯放权,毕竟目前教主之位空悬的状况已经维持太久了,他们也培养了各自的势力。

        何长老道:“并非老夫不认可楚姑娘的身份,只不过姑娘既不是教中人,也并非蛊师,就算在我们二人都认姑娘为教主,也未必能够服众。所以我们商量一个共同认可的条件……”

        楚昭华当机立断打断他后面的长篇大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这个教主了?”

        “现在你们还在被南诏朝廷围剿,朝不保夕,我当了你们的教主就等于上了贼船,就算以后想下来都不行。”

        “……”何长老呆住了,根本没有想到她直接一口拒绝了。

        “噗嗤--”秦川南毫不客气地笑喷了出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二位,看来这个事是没法继续谈下去了,我就不留在这里凑热闹了。”

        “我可以当这一口白咬了,你们可以再换个人进去试试,说不准西萨真神还会咬一个。”

        “……”

        “放肆!西萨真神又岂会出错?”白启长老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一派胡言!既然事实俱在,又如何能够出尔反尔?”

        “白长老,这个、这个我们可以等一阵子再商量的……”何长老连忙打断他,再说下去,就等于是他们求着她了,虽然新教主上任,底下人也未必会服她,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教主罢了,可现在的情况,倒不如连这个傀儡都不要有的好,“楚姑娘,你先好好养伤,这件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楚昭华笑了笑,回答:“好啊。的确不能急在一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lingdianksw8.com/53/53787/1855434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