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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2更新


“人走了,你就不觉得不习惯吗?”楚宁襄傍晚来找她聊天的时候,隔壁的客房已经空了出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余她在天井里静坐冥想。

        在楚宁襄离这里还有百来步距离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动静,这段时间会时常来找她的除了楚宁襄,就是肖易,只不过肖易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混进了瑞王府。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人总是要走的。”楚昭华站起身来,“是白长老让你来当说客的?”

        楚宁襄微微摇头,眉头深锁:“朝廷愿意把关押着的蛊师放走,但条件是我们必须把太子安全送回。”

        南诏睿显帝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又或者是,睿显帝安排在玄衣教的奸细,在教中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只要那个人两厢游说,太子回宫之事自然成行,而这之后,怕就是要剿灭这个玄衣教巢穴了。

        “白长老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由你来陪太子回去最为合适。”睿显帝最恨蛊师,若是由玄衣教中人随太子入宫,多半有去无回,可楚昭华并不一样,她在过去都是在西唐生活,又并非蛊师,或许睿显帝能够看在当年长乐长公主的份上,并不追究。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当年长乐长公主是逃婚出走的,她的画像和卷宗都全部被抹去,敢这样修改宗谱的,除了睿显帝,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问过太子殿下,他也--”

        楚昭华朝她眨了下眼,楚宁襄立刻停下了话头。她在手心扣了几颗石子,轻轻一挥,石子弹出正好把隐藏在暗处的听音蛊全部都掷死了。她足尖一点,越过高墙,朝一个黑影飞扑过去,一脚扫过对方的脚踝,只听咔擦一声,竟是木头断裂的声响。

        她愣了一下,不待完全站稳,又旋身而起,伸手一抓,竟是把对方的外衣给撕了下来。她随手把手上的布料往边上一扔,长剑出鞘,又是一件外衣被她用剑划开,飘落在地。她简直都要被逗笑了,剑锋一挥,又划开了第三件外衣,这下她也要佩服对方了,竟然层层叠叠穿了这么多件,难怪袍子如此宽大,就像挂在一根木杆子上似的。

        她也不急,一剑就解决一件袍子,又一剑削掉对方脚底的木头,崇玄的入门剑法虽不凌厉却招式绵密,这样一路剑法使下来,就如风中雪片,只见布料和木块齐飞,剑光与天色共舞。

        “停--停下!”那人终于跑不动了,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一直都被她耍着玩,“我不跑了--对,我干嘛要跑!我又没做什么事!”

        “呦,这不是秦长老嘛,既然你没做什么,那你跑什么呢?”楚昭华一伸手,又是一件外袍被扯下来,她都有点好奇了,他到底穿了几件衣服。她在长安也和他照过面,虽然并无接触,却知道秦王李琉对他十分客气,不过玄衣教的长老,南诏的蛊师,为什么要去当西唐秦王的门客?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你这样凶神恶煞追过来,我当然要跑了。”

        楚昭华微微一笑,用剑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腿:“这是木头,还是你的腿?”

        “当然是我的腿!把你的剑拿开!”

        楚昭华哦了一声,语调上扬:“何必这么害怕,我手上有分寸,保证一剑下去都不会伤到你的表皮。”刚才这么多剑,她一剑就只划开他一层外衣,可见这力道拿捏得到底有多精准。一个人的体力终归有限,而女子的体力本来就大不如男人,把每一分力气都花在该花的地方,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才是她为何会在崇玄这样的大门派中成为首席弟子。

        她伸出手去,这回抓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拎着原路返回,还轻轻松松地翻了面墙。等她把秦长老扔在楚宁襄面前,楚宁襄抬手轻轻掩住嘴唇,也遮掩住她唇边的微笑:“秦师兄。”

        秦川南尴尬地望了望她,想走人也不是,满肚子脏话想骂又不敢骂,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这种女人就算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又有谁敢娶?娶了岂不是要隔三差五就被打一顿?

        “师……兄……”楚昭华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又道,“你似乎也没有看上去这么老?”

        秦川南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一看她手上锋利的长剑,又忍耐下来。倒是楚宁襄笑了出来:“师兄虽然位列长老,不过他要年轻得多,只是平日里装扮得比较特异。”

        楚昭华又看了看他身上看不出还有几层的衣服,何止是特异,简直都是古怪,当下言简意赅:“脱了。”

        “……”秦川南呆住了。

        “……”楚宁襄欲言又止。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脱了,脸上的易容也卸了,还有腿上那个……高跷,也一并取下来。”楚昭华屈起手指弹了弹剑锋,“我数三下,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一--二--”她连三都没数出声,秦川南立刻甩开了不合身的外袍,撕下脸上满是褶皱的人皮面具,开始解腿上的高跷。

        秦川南手忙脚乱地取下了一堆东西,又朝楚宁襄挨近了不少,垂头丧气:“好了,我都按你说得做了,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你就别再对我动手了。”

        他除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长袍、高跷和易容,低头站在那里,看上去也比她大了没两岁,偏偏还生了一张看上去就生嫩的娃娃脸,和白启长老一对比,的确是一点都不能服众。

        “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我刚才是碰巧经过这里,根、本、就、没、有、偷、听!”后面半句话,几乎是咬着牙唾出来的。

        楚昭华微微笑了:“哦?”

        “再说一次还是这样,我根本就没偷听,我怎么知道师妹刚巧会在你这边?”

        “是嘛,那这是什么?”楚昭华指了指角落里被她钉死的听音蛊。

        秦川南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化多端,他的蛊虫,一只不拉全部都被她钉死在墙上,听音蛊虽不是什么珍奇品种,可那是他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最好品种,结果一只不差地……全部都死了。

        “你说白长老知不知道你曾经为秦王李琉当过门客呢?”

        秦川南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最终道:“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不是更清楚?”他说完,转身就走,楚昭华也不拦他,只是轻声道:“护送太子回宫的任务,我接下了。何时出发,尽早告诉我。”

        楚宁襄看着秦川南的背影,喃喃道:“你觉得秦师兄可能就是那个奸细?”

        “他一点都不像吧?可这不过是表象,谁知道剥除表面,剩下来的会是什么?”楚昭华轻声道,“表面上越是单纯温和的人,内在未必就是如此。”

        楚宁襄沉默。她知道,她们此刻都想到了一个人,她的亲姐姐楚宁南,她总是表现得柔弱单纯,可她却比任何男人都要坚毅,都要野心十足。送太子回宫的日子就定在翌日。

        第一是为了尽快解救被关押在水牢的蛊师,第二则是趁着各方势力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送太子进城。

        这世上,想要楚云侑的性命,让他无法登基的人太多了。而让太子死在归程,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既不暴露自己,又可以嫁祸给玄衣教。

        楚昭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南诏太子。她既然确定了阮绡对他根本没有采阳补阴的意图,那也就说明他是安全的,如果常常翻墙去阮绡的院子,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她若是开始就光明正大地关心太子倒也罢了,可偷偷摸摸被发现,那就不美了。

        此行,除了她在明之外,阮绡和秦川南则在暗处保护他们,一直到进入南诏皇宫。

        其实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把太子安全带回,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只是很难说玄衣教派了阮绡和秦川南,是怕她出了纰漏好多个帮手,还是怕她图谋不轨监守自盗。阮绡和秦川南中间也许就有一个是所谓的奸细,而那个奸细恰好也想要太子死。

        前来此地,他们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现在回程,倒是没必要这么着急。她背着行囊,和太子并肩走在一起,隔三差五就停下来休息一阵,喝点水再继续。楚云侑微微挑眉,颇为意外:“怎么突然对我如此体贴,莫不是怕我回到宫里同你翻旧账?”

        楚云侑到底是堂堂太子,说话拐弯抹角得本事和李毓相比也不逞多让。楚昭华道:“如果我说是,你就不翻旧账了吗?”

        “该翻的自然还是要翻的。”

        “很好,你提醒我了,既然还是要翻旧账,那我还是对你凶一点好了。”

        “……”楚云侑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楚昭华却瞥了一眼头顶沙沙作响的树冠,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扣在手心屈指一弹,只听啊呀一声,有人从树中直接摔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地。

        秦川南捂着脚踝,悲愤地盯着她直嚷道:“你凭什么把我从树上打下来?凭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在明处保护,我们在暗处一直跟着吗?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啊,你以为我愿意吗?!”

        可是她却不喜欢被人在暗处盯着。楚昭华抛着手中的石子,眼睛则望着不远处:“既然我都发现你们好几回了,那只能说明你们跟得太明显,还不如直接站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那灌木一阵轻响,阮绡从里面钻了出来,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小事,也并不显得猥琐轻浮,她走到楚云侑身边坐下,柔软又带着馨香的身体挨着他磨蹭:“小哥哥,两个时辰不见,有没有想念奴家?”

        楚云侑立刻站起身换了个位置,这回是坐到楚昭华身边,经过这么多事,他也估摸得出来,他这位流落江湖草莽的表姐是难得的一等一的高手,同南诏的第一高手楚棘相比,也并不落下风。

        阮绡见他坐到楚昭华身边去了,只撇撇嘴,却没再凑过去,只是嘟囔了一句:“无趣。”

        他养尊处优惯了,再让他像之前那样着急赶路,到底有点吃不消,加上这些日子住着柴房,吃得还不饱,身体早已有点支撑不住了,走得多了就汗流浃背,可反观楚昭华,她还是神清气爽,连零星细汗都没有。楚昭华拿起装水的羊皮水袋,倒了一些水在帕子上,递到他手上。

        楚云侑接过帕子,抹了抹额头,笑着说:“谢谢表姐。”

        秦川南摸了摸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大声嘀咕:“肉麻!”

        楚昭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把他下面还要说的话都给堵回去了。她看他不停地擦汗,脸色也有点苍白,伸手按在他的小腿上:“走得时间长了,觉得腿上酸痛吗?”

        楚云侑只是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那双按在他小腿上很漂亮的手突然发力,一股又酸又麻又痛的滋味突然涌上来,但是又很快缓解了,之前的疲惫都似乎一扫而光。

        “这是什么?按到了腿上的穴道?”

        “是啊,要是觉得累了,就按几下,很有用。”

        楚云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脸型和五官都带着他们楚家人的特征,唇红齿白,又显得异常秀美,可是她手上的茧和处理伤痛的手段,都不像是过得很好。他从前一直觉得,没有生在诡谲的宫廷是她的幸运,她生来就不用处于阴谋诡计的核心,也不用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可他现在又忽然觉得,即使是阴谋诡计,或许也会比被生活慢慢磋磨要好。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她的手背,却见楚昭华转过头去,看向了阮绡那边,眼神有点迷茫。等到他的手指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眼睛里的迷茫依然没有消失。

        楚昭华的确是感到不对劲,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心脏重重地一下一下在她的胸腔里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更加用力,几乎都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她看着阮绡,看见阮绡手指间捻着一只小小的蛊虫,然后她就突然动不了了。

        楚昭华知道是她手里的蛊虫有问题,可就是摆脱不了那种迷瞪的状态。她向来都是警惕心很高的人,当年在崇玄,就是练功,哪怕入了定,周边只要有同门路过,她都会警醒。可是她现在知道,却做不出应该会有的反应。

        她用尽最后仅存的一份清醒用力在舌尖咬下,一股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来,她清醒过来,只觉得压在身上的重负突然消失了,她的心跳似乎也慢慢恢复正常,她反手一挥,一根细长的鞭子卷了出去,毫不怜惜地把阮绡摔了个跟头。

        阮绡的确是有些功夫,可她到底是个蛊师,并非一般武师,越是反抗反而摔得越惨,直接脸朝下摔得好不狼狈。楚昭华把鞭子一收,她的用意就只是对付那只蛊虫,卷到手了就自然不会再攻击阮绡。她反手一鞭子,直接把蛊虫甩在树干上,直接拍死了。树上的叶子掉了正在底下纳凉的秦川南一身,他立刻挑了起来,发髻里还插着几片叶子,想开口却在看见那只蛊虫的尸首的时候闭嘴了。

        楚昭华看着阮绡,忽然笑了:“你倒是……有点本事。”

        阮绡支起半边身子,抬起袖子擦脸,待看到袖子上的些微血迹、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得疼,连脸色都变了:“你……我……我的脸……”

        她收回鞭子,正仔细地盘回手腕上,闻言又看了她一眼:“啊,你的脸都有点摔破皮了。”

        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是特别顾惜容貌的,若是有十分姿色的女人,自然还要重视得更多,哪怕仅仅是在脸上留下一小条疤痕,都不亚于国仇家恨。

        “不要挑衅我。再有下回,就不止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阮绡很快就从不知道脸上会不会留疤的噩耗中缓解出来,昂首冷笑:“你也最好不要有疏忽的时候,即使你有蛊王,可是不会用,就和一个身负万贯家财的孩童无异。”

        楚昭华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就算我想把它送给你,你也得有本事来拿。不过这么久都没动手,我看这也是做不到的吧。”

        阮绡又冷笑了一声。

        “我说……”秦川南突然插嘴,“其实你对蛊一点都不懂,还要假装懂,这是何必?谁都知道蛊王是可以取出来的,只是硬取很难做到,如果蛊的主人愿意,还是很容易就--”

        楚昭华的确是对蛊不甚了解,可还可以套话啊,现在套出了她想知道的,不就足够了。原本他们就算觊觎蛊王,也没办法得手,必须得是她心甘情愿,既然如此,她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你闭嘴!”阮绡额角隐约爆出青筋,“有你说话的份吗!”

        秦川南被骂了,当即转向阮绡:“我怎么就没有说话的份?我好歹是堂堂三长老之一,是凭真才实学当上的长老,又不是凑数的,凭什么就没说话的份?我看你不顺眼也很久了,你这个--”

        楚昭华被逗笑了,转向楚云侑:“看,这个二货。”

        “……”他长了耳朵的,秦川南的脸色都要变青了。

        “哼,可不是嘛。”阮绡整理着仪容,她的脸上擦破皮了,立刻就要洗净伤口擦上药膏,晚上少不得还要珍珠粉敷面,保证将来不会留疤,“二货一个。”

        “……”被二连击的秦川南已经没力气跳起来和人对骂了。

        待到申时,他们回到了迦南寺。

        入了夜的山路其实会特别危险,尤其是现在,瘴气渐盛,就怕不小心沾到。既然不是像上回一样逃难,其实并没有必要着急赶路。

        迦南寺是南诏皇族出金修建,时常会有贵族在寺里修行或是祈福,留给居士住的厢房很多,楚云侑直接提出留宿一夜。

        楚昭华自然没有意见。之前一路实在太过风平浪静,最后能够截杀太子的机会就在他进入南悦城之前这段路了。她对周边地形并不熟悉,若是夜间遇袭,她自己脱身是没问题,但是要带着太子毫发无损,却没有十足把握。

        再说,楚云侑这几日也吃了不少苦。何必再折腾?

        太子的厢房就在他们南诏宗族的偏殿附近,就是寺里的沙弥也很少会经过,人少清净。楚昭华整理了一遍正厢房内的摆设,就连被褥都翻起来仔细摸索过,确定没有被动过手脚,才让太子进屋。就连清洁的水源她都拒绝了迎客沙弥的好意,自己去后山活泉提了几桶回来。

        楚云侑见她忙进忙出,又是歉疚又是受宠若惊,阻拦住她去烧热水:“表姐,能够简单梳洗一下便罢了,你也是累了,早点休息。”

        楚昭华推开他的手,开玩笑道:“那怎么行,太子殿下生来就该有人服侍,现在找不到合心的人,只好由我试一试了。”

        “……你觉得,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吗?”

        “那是当然,”她动作熟练地把柴火塞进灶膛,生火烧水,到了这里之后,阮绡就跑得不见人影,说要好好处理她脸上的擦伤,秦川南兢兢业业守在门口,但她并不觉得他有半分可靠之处,“就像你从生来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今后你也只能是太子是储君。”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李毓曾对她说话的话,便也鬼使神差说了出来:“身在太子这个位置,若不是不能登基成为一国之君,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那你呢?你觉得你是怎么样的?”

        很快的,水便烧滚了。她用木勺子舀到盆子里,又加了些冷水,试好水温,端到了太子面前:“想要沐浴是办不到了,不过还可以泡脚。”

        楚云侑除下了鞋袜,正要把脚放进盆里,却忽见楚昭华伸出手来,握在他的脚踝上。他心神一震,下意识地往后缩,但她没有放手。

        “昭华……”

        “你的脚都起水泡了,怎么都不说?”楚云侑的双脚白皙光滑,指甲修得整齐,一眼看去就是从来没有做过重活、走过长路的贵公子的脚,可是现在,脚底上都是水泡和已经结痂的疤痕。她怎么会不明白,一定是送楚宁襄回到玄衣教时就落下了水泡,只是都没处理过,就这样放任水泡破裂又结疤了。

        楚云侑只觉得她手心的热度熨帖着他的脚踝,一直传到他的脸上,他都有点坐立不安了。楚昭华默默地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上,先用火石把匕首烧热了,才小心地挑掉了那些水泡,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像是对处理这点小伤十分熟稔,然后又仔细地帮他上了药膏。做完这些,那盆水都变凉了。

        她微微一笑:“看来这回真的只能简单洗漱下,连泡脚都不行了。”

        楚云侑垂下眼,把所有情绪都藏在睫毛下面。

        “我从小在崇玄长大,日出去做早课,然后练功,会排到一些杂活,晚上有晚课,一天就过去了。”楚昭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如果不碰到……那件事,这样的日子就会过一辈子。现在到了南诏,我将来可能会找个清静的地方,这样过一辈子。”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可以沿袭长乐长公主的身份?”

        楚昭华又笑了:“你忘记了吗,那日你让我去迦南寺,其实你就在我和宁襄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个时候,你是知道我是谁的。但是相比之下,宁襄的性命更重要。虽然我当时有点生气,不过回头一想,你这样做也没错,在你的大局面前,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你想选谁,选择下一步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你已经很讨厌我了,是不是?”

        楚云侑的情绪似乎变得很低落。楚昭华抬起头,看着他,他们楚家人的长相特征在这一代代流传之中,似乎都没有被磨灭过。

        “说不上讨厌。”楚昭华道,“你又没做错什么。”

        “其实只要你放任我不管,我就会死在回城的路上,这样的话……”

        “你死了,宁襄他们就彻底没有出路了。其实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尽管你选择了宁襄,选择让我遇到危险,可是结果却能救更多的蛊师。我只是没这么重要罢了。”

        楚云侑伸出手,将碰却未碰到她的脸颊,他突然想到“近乡情怯”这个词,多么恰当:“皇姐,我会把你的身份都还给你的。”楚云侑很快就入睡了,隔着门,她可以听见他浅薄的呼吸声。而这一夜,她肯定是不能睡的,就如同楚云侑所说的,只要他死在回南悦城的路上,一切形势都会变化。而眼下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她打坐到了后半夜,秦川南从屋檐上飞身下来,打着呵欠道:“你不睡?”

        “你尽可以去睡。”楚昭华闭着眼道,“等到睡醒,就发觉自己护送的人都没命了。自己也可能没命了。”

        秦川南差点就要扑过去揍她,虽说好男不跟女斗,可是一个如此暴力的女人,揍她一顿,也不算失了风度吧?但他那临门一脚,还是因为回想起她恐怖的武力而缩了回去。

        只听楚昭华道:“你在这个位置,用左腿踢我,刚好把腿上重要穴道送到我面前,我可以保证让你的腿在收回去的时候,是骨折的。”

        秦川南只觉得头皮发麻:“……我可没想过要这么做。”

        “嗯,我也没真想把你的腿打断。”

        “……”这真是,太欺负人了!他在原地绕了两圈,忽然看见她睁开眼睛,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长剑。他虽然跟她不对付,但是看她这样,也没怀疑她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整他,立刻放出了探查蛊。

        一炷香时间还不到,他就收到了回音:“他们在百米之外了,你的耳朵真尖。”

        楚昭华当初选了正厢房,也是因为,要进入其中,就只有从正门破门而入,不能从侧面绕进去,这样一来,她只要守住正门就可以保证太子的安全。但是,即使知道有人在慢慢逼近了,她也不能随意离开前去厮杀,万一漏过了刺客,那就糟糕了。

        楚昭华握住剑柄,从打坐的姿势变成了半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速战速决,别惊扰了太子。”

        秦川南还是要跟她抬杠:“这么多人动静怎么会小?再说惊扰了又如何,难道就他娇贵吗?”

        楚昭华没接话,一下跃起,长剑一挥,剑光流转之间便把一人从外墙上扫了下来。她干脆利落地用剑锋划过刺客咽喉,一击毙命。秦川南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一息之间就连续让几个刺客毙命,这期间,他甚至连蛊虫都没来得及放出去。

        楚昭华很快又退回了院子中心,等着那些刺客从墙外和门口涌进来,兵器纷纷往她身上招呼,可就是差了这么一寸半寸,就顺着她的衣角擦过,落了空。如果说刚开始是因为攻了对方出其不意,可是现在,在重重包围下,她依然进退自如,每一次出手都能击毙对方的一人。

        那些刺客见这样下去,根本连楚云侑的房门都没碰到,就很可能要被一个人被屠杀殆尽了,呼哨一声,同时退开,后面的人拿着铁丝网和铁锁补上空缺,想用外物将她困在其中。楚昭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等到铁丝网迎头罩下,飞身而起,硬是用剑将铁丝网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院子里有这样的声响,楚云侑自然也早就醒了,披上外衣,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雕花木门的缝隙看外面战况。他不能开窗,也不能推门出去,一旦他现身了,那些刺客就会不要命地扑过来。

        秦川南驱使蛊虫的技巧不错,却到底比不了真刀实枪的硬拼,他驱使蛊虫冲进一个刺客的身体,让对方全身经脉爆裂而亡,那血管爆裂的时候,甚至还溅了楚昭华一身。她连擦都没擦一下,就这样带着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冲进刺客刚结成的阵型,冲散了他们的阵法排列。

        她的确开始有点累了,要这样集中注意力留心周围,又要高强度拼杀,时间拖得越久,对她来说局势就越不利。那些刺客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的人数毕竟有限,她减少的只是力气,可他们却是失去活生生的同伴,若是她还能坚持到屠戮完他们所有人呢?这笔生意不但做不成,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真的值得吗?

        楚昭华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头领,即使都穿着一样的夜行衣,黑布蒙面,但是一旦交上手,总会发觉里面那个最强的、最有领导力的人。

        当的一声,她用力挡开十几把朝她刺去的长剑,不拿剑的左臂伸长,五指弯曲,用力刺进那个头领的肩胛,白皙秀气的指尖染上了鲜血,她却微微笑了,右手的长剑也跟着刺去,第二招,直接刺穿了对方的琵琶骨!

        可这样还没完,紧接着的第二剑、第三剑则是刺向对方的手腕和脚腕。她刺得并不重,似乎只是微微扫过,在对方衣裳上绽开一朵红花罢了,更何况对方穿的还是黑色的夜行衣,更不会显出血迹的触目惊心。可是刺客头领却连连惨叫,一声比一声高,要知道他既然能当上头领,自然也是个硬汉,刀上舔血的日子也是过惯了的,寻常伤痛根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何曾发出过如此凄厉惨叫。

        那些刺客胆寒地齐齐后退,楚昭华进一步,他们就再退两步。

        她这才抬起袖子,缓缓地擦过脸上沾到血污的地方,抬眼一一望过在场所有的刺客--尽管蒙着脸,他们却依然感到那眼神透过面巾,一直看到了他们的真实相貌。她再次踏前两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不继续了?”

        她的气息依然稳定。

        没人是铁打的,既然是血肉之躯,终究还是会疲惫的。

        只怕他们就算全部殒命于此,也等不来她疲惫的时刻。这样悬殊的强弱差距,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

        不知道是谁最先掉头逃命,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都纷纷掉头就跑,似乎怕她追上来似的。楚昭华把手中长剑往身后一挥,直接洞穿了那个刺客头领的心口。

        秦川南看着这一地鲜血和尸体,喃喃道:“这还不算杀人狂魔,什么才算啊……”

        楚昭华走到厢房门外,低声道:“太子殿下尽管休憩,他们今晚恐怕不敢再来了。”

        楚云侑上过战场,前两年南诏国内土司叛乱,傅念瑾是先锋,他则跟着中军,对于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可是这样多的尸体,这样刺鼻的血腥味,这样的修罗场--一切都出自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之手,几乎令他觉得有点恍惚。

        楚昭华转头,一点都不客气地指挥秦川南:“把院子里的尸体都搬出去吧,扔到外面的院子去,到时候应当会有人来收拾。”她支使别人,自己也没闲着,直接拖了一具尸体就往外走。

        秦川南一句“凭什么你对我指手画脚”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一贯嘴贱,非要跟人在嘴皮子上争个高低,也没敢在这个时候卖弄。他一边费力地把尸体拖走,一边嘴里默念:“……嫁不出去了,一定会嫁不出去的。”

        收拾完院子,楚昭华又打了水来,冲走天井里的血迹,才得以坐下来休息。她掂了掂手上的一枚圆形令牌,朝秦川南晃了晃:“这个……你见过吗?”

        令牌上镌刻着一个小小的浣字。

        “是浣花门,门主收养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培养成杀手,敞开门来做生意,谁出手阔绰,所派去的刺客就越是高明。”秦川南已经习惯她对于南诏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答疑解惑,“刚才这么多人,那个雇主的手笔不小啊。”

        楚昭华平静地回答:“是啊,人海战术,我都要累得喘不上气了。”

        “……”秦川南呵呵笑了两声,这种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他的眼睛又没老花,可一点都没看到她有多累,整一个杀人狂魔。

        “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不这样大手笔,怎么配衬得上太子的身份?”她转头看了看外面,又道,“可惜你来晚了。”她这句话是对阮绡说的。

        阮绡袖着手,面带微笑:“我是来得晚一点,不过也没差嘛,这里有你一个人守着就足够了。”

        楚昭华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也对,其实只要熬过今晚,明日也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楚姑娘,”阮绡走到她身边,贴着她身侧坐在厢房前的台阶上,身子柔弱无骨地依靠在她的肩头,“我发觉你的功夫很好,从前一定是练得很辛苦吧?天赋卓绝再加上苦练,才会有今日。”

        楚昭华记得她母亲说过,南诏的蛊师身份尊贵,远远高过寻常武人,即使是像楚棘那样的高手,最多算是粗鲁野蛮。即使现在玄衣教没落,蛊师的身份大不如前,但在蛊师的心里,还是会看不起武者。她笑了一笑:“虽然有点辛苦,但还是比不上你们蛊师的。”

        “从小我的师长和父母都希望我也能继承他们的才能,成为蛊师,毕竟蛊师在南诏的地位很是不一般。从前我也觉得就是这样,可如今看到了你,我才发觉那些说法都是错的。习武之人也未必就是粗鲁而不知礼节,刚才我看你出手,一招一式都颇有名家风范。”

        楚昭华意外地看着她,虽然她才开了个头,她就大概猜得到她到底是何用意,可是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吹捧她,连之前结下的梁子也不顾了,可见阮绡的脸皮之厚丝毫不下于她了,至少她还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我想,你如此本事,其实也根本用不到身上的蛊王。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拿东西跟你换它,它对我真的很有用。”

        “如果我不想换呢?”

        “……这几年我收藏也很多疗伤圣药,千金难求,用掉一颗这世上就少一颗,我可以把我的收藏全部都换给你,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我就去找来给你。”

        楚昭华望了望天,喃喃道:“我一直以为蛊王是很多的,我记得宁襄也有,你自己再去找一只来不就行了吗?”

        秦川南嗤之以鼻,哼道:“你以为那是大白菜吗……”

        阮绡瞪了他一眼,继续好声好气地解释:“虽然要养一只蛊王也并非多难,可我恐怕没有精力去做这个,难得有现成的,这不是跟楚姑娘你来商量了吗?”

        “哦,既然不是难事,为何你还要用自己的珍贵收藏跟我换,据我所知,既然是服一颗这世上就少一颗的秘药,若是自己留着总比换出去好罢?”楚昭华平心静气地开口,“你一会说培养蛊王并非多难,一面又要用珍贵物件跟我换,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便宜,我生来就不爱占人便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阮绡碰了个软钉子,顿时急了:“可是你留着也没有用啊!”

        “我既然功夫这么好,又不会受伤,还要疗伤药做什么。”

        阮绡柳眉倒竖,一张美丽的脸蛋都有些抽搐:“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把蛊王给我?!你留着它,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可能会被反噬,如果有哪些心怀不轨的蛊师发现了,肯定是要至你于死地的,你带着它反而防不胜防。”

        楚昭华揶揄道:“是啊,若不是你硬抢不了,恐怕也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阮绡一袖子甩在她脸上,气呼呼地走了。

        楚昭华轻抚着脸颊,转向秦川南:“她这算什么意思?”

        秦川南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爬上屋檐躺下:“不要问我,女人心海底针,更何况是那种心比针眼还小的女人,她这种女人肯定是嫁不出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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