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请问我是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吗？】
虞鸣歌看着这句话，沉默良久。他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迟眠。长到这么大，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想逃避的念头。
他不是一个不能面对自身失误的人，但不知怎么，想到迟眠，想到他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睛，他发现很难把答案说出口。
他应该说些什么呢？没错，你长得像我喜欢的人？
虞鸣歌眼神晦暗，深深呼出一口气，在手机上删删改改，终于下定决心把消息发过去：
【是的，你和我有过好感的人长得有些相似。我很抱歉，但是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和你来往并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顿了顿，还是继续发道：【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拉黑我，我们可以不再来往，再次对你说声抱歉。】
虞鸣歌发完了消息，将手机关上抓在手里，不再看它。抬起左手在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按压，眼帘低垂，长而直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神色。
钟闻说得没错，他不能越陷越深，拿别人当替身这种事也太可笑了。这样处理对他和迟眠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虞鸣歌紧紧握着手机，手背上鼓起颜色分明的青筋。
迟眠正在奋力咀嚼邓心丛的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离他看完虞鸣歌的回复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他一看完虞鸣歌发的消息，就连忙拆了一袋薯片给自己压压惊。
他故意嚼得很响，到现在一袋都还没吃完。听着酥脆而有规律的声响，他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还没问清楚时他还能安慰自己，觉得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弄清楚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消息了。
唉，原本他还以为是天降奇缘，没想到单身二十二年心动对象从天而降，却仔细看他一眼说对不起你跟我对象有点像。
迟眠谈不上生气，毕竟人家既不是故意的，也没骗他。只是心疼自己为了早上能和虞鸣歌聊天而起的早床。
虞鸣歌六点多就起床，为了跟上他的作息，迟眠被迫早睡早起，养成了相当健康的作息习惯，简直非常对不起他的名字！
现在人不用追了，他的生物钟也形成了，迟眠翻出手机上自己关注的恋爱公众号，看着上面“每天的早晚安～给她送去最温暖的问候”的推送文章，迁怒地取消了关注！
他再也不相信这些垃圾公众号的话了！
迟眠常年呆在岸上，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爱河里裸泳，从未下过水。这次终于忍不住春心萌动，刚伸出了试探的小脚，就被一个大浪差点掀翻。
算了，迟眠双手负在身后，遥望远方，有些看淡地想，都说智者不入爱河，看来我这聪明的脑瓜，注定要当爱河的旱鸭！
脑瓜？旱鸭？迟眠抒情抒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重复一遍，发现自己押上了韵，写歌人本性发作，也不摆造型了，连忙把它当做素材记录下来。
边写边痛斥自己：你看看你，出口成章！多么出众的才华！居然把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这既是对歌坛的残忍，也是对听众的不负责！
自吹自擂了一番以后，迟眠自我开导成功，平静地点开了宿舍群。昨天他被踢出去二十分钟后又被加了回来，迟眠单方面屏蔽了他们一天作为报复。
他把群名从【大危机！迟眠疑似遇见爱情骗子！】改成【热烈祝贺迟施主遁入空门！】，给桌上空着的薯片袋子拍了张照片，发进了群里。
邓心丛：【？？？这啥啊？】
迟眠歪嘴邪魅一笑：【哼！是你零食的残骸！这就是驱逐我的代价！】
邓心丛：【……我是说群名啥意思？你要出家啊？】
商秋实：【儿啊，不至于吧！我认识不少帅哥，马上介绍给你！】
迟眠昨天是爹，今天地位就陡然降级，刚想耍赖皮装作没看见商秋实，就看见他发的内容，不禁震怒：
【你以前怎么不说介绍给我……不对！不必了！我已经看破红尘了！漂亮皮囊不过红粉骷髅，只有我的才华与智慧才是永恒的！】
迟眠：【谈啥恋爱啊？不谈！从此还是我们光棍兄弟帮相依为命！】
迟眠没有细说虞鸣歌这件事到底怎么个结果，小伙伴们从他的反应里也能看出一二。看迟眠不说，也都默契地不去提这件事，大家一顿插科打诨，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赵助理最近有些焦虑，他发现自己很有可能迎来职场危机！身为星芒总裁一手扶持起来的私人助理，他本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虞鸣歌的心思。
虞总洁身自好，赵助理不用像别的总裁助理那样，还需要负责处理总裁情人的事宜，只能把满腔热情全部投诸于工作之上，立志成为金牌助理，向虞总看齐，成为助理届的卷王！
没想到这边自己还在精进工作技能呢，那边虞总的情绪他已经全然看不懂了！
前一段时间虞总虽然也很反常，但是都表现在一些频繁看手机的小细节上，而且总体上心情不错，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但是自从那天虞总突然早退，据说是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一起离开后，整个星芒都陷入了一片低气压中。
虞总这段时间上班来得更早，走得更晚。每天都是面色沉沉地来，气势汹汹地走。还经常心事重重的模样，动不动就陷入沉思，有时开着会都会莫名走神，回神之后，脸色会变得愈发阴沉。
本来虞总的气质就很反派，现在看起来简直像压迫劳工的大魔王，全体员工最近都小心翼翼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上班摸鱼的现象变少了，大家的工作状态都为之一新。
总之，最近的虞总就像压抑着的行走的活火山，身边硝烟弥漫，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生怕打着一丁点火星。
白痴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
“虞总，钟总约您今天晚上出去吃饭。”
赵助理眼睛盯着日程表，目不斜视地说。
虞鸣歌正闭目坐在靠椅上，面色有些疲惫。听见钟闻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是很想见到他。
刚想让助理推掉邀约，他的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虞鸣歌的心猛地一动，迅速拿起手机。
【别憋着了，出来喝一杯吧。】是钟闻的消息。
他发给迟眠的消息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对话框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发来。他也没有给迟眠再发些什么，去验证他有没有被拉黑。
他看着钟闻发来的消息，眼底有些烦闷，扯了扯领口，站起身大步离开。
钟闻看着虞鸣歌一言不发地喝酒，心里有些害怕。
虞鸣歌一向很克制，喝酒总是浅尝辄止，从不会让自己失态。钟闻听说了虞鸣歌这几天状态不好，本想叫他出来喝酒谈谈心，没想到虞鸣歌从一坐下就开始闷头喝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聊天了。
没想到虞鸣歌居然也会借酒浇愁！
钟闻心下叹息，几次试图搭话，虞鸣歌都不理他，索性就闭上嘴陪他一起喝酒。
他们两个的酒量都不怎么样，喝了没几杯就很快有了醉意。
酒壮怂人胆，钟闻喝多了，居然开始数落起虞鸣歌来：
“要我说，你就是压抑太久了，你看，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早点跟陆方祈在一起不就完了吗？现在好了，可怜巴巴的，找到代餐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陆方祈。”
虞鸣歌喝得有些头昏，听了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几滴酒液溅起，
“你会不会说话？迟眠才不是代餐！迟眠……迟眠就是迟眠。”
钟闻晕晕乎乎的，听见虞鸣歌发火下意识地怂了，对着空气道歉：
“不好意思啊迟眠，不该那样说你。都是，呃，都是陆方祈的错！”
虞鸣歌听了，木着脸沉吟片刻，表示赞同；
“没错，陆方祈这个人不仅素质差，还很没有品位，”
钟闻见他附和自己，不由越说越来劲，使劲拍打着他的肩膀，被虞鸣歌不耐烦地拍了下去。
“其实看你这个样子，兄弟我心里也难受啊，也就是你太有原则、太有底线了，要不我就建议你和那个迟眠在一起了，啥替身不替身的，都没有我兄弟重要！你看圈子里那些人，别说找个替身了，比这还烂的事情数都数不清。兄弟，但我知道你不一样，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
钟闻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虞鸣歌啥都没听进去，就听见“和迟眠在一起”这句话在他脑海立体声滚动播放。瞬间心虚地暴怒起来，“胡说什么？！我才不会这样做！”
钟闻被他吼得一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虞鸣歌默默平静了一会儿。
“我好像有点醉了，你也趁早回去吧。”
私人司机到了，虞鸣歌带着醉意上了车，没有急着叫车开走，转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繁华街区五颜六色的光影透过车窗，映在虞鸣歌脸上，交织成一片晦暗不明。
他停了一会儿，让司机绕了一条路。这条路会路过今宴台的正门。
他并没有想要遇见谁，只是突然想从这里经过。
他静静凝视窗外，像一尊冰雕的塑像。
外面，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被同伴逗笑，站在今宴台的大门前，站在放着光的雕花灯罩下，双眸闪闪发亮。
车辆悄无声息地开走，迟眠毫无所觉，正认认真真地当迎宾。身后又传来商秋实忍耐不住的狂笑，迟眠愤怒回头：
“还不是你要我当门童？我这样穿很好笑吗？”
商秋实懒洋洋地：“怎么跟爸爸说话呢？爸爸让你干点活儿还委屈你啦？”
迟眠忍气吞声，决定明天再和这个不孝子计较。听到了微信的提示音，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迟眠：……
看到迟眠神色诡异，商秋实收敛了笑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迟眠双眼无神，迷茫地说：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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