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云果看着丁范成的样儿，只觉得可怜，想来还是被养的太好，没见过什么可怕的尔虞我诈的斗争，倘若在现代职场里面滚一圈儿，就知道兵家三十六计都是不够用的了。
“话说，你们一直在讲宝物宝物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也没说清楚啊？”
杨卜仁正暗自得意，冷不防就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质问，当时脸色就一冷，等到看到来人是个长得虽然不错，但是穿着极其普通的妇人，就更加的不放在眼里了。
连回答也不屑于回答，一个妇道人家，问什么问？
却不料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询问了起来：“是啊，说了半天，都说是宝物宝物，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也没说明白。”
“总不能是莫须有的吧，或许是为了抢丁家的生意？”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有那见多识广，听说书先生讲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的人还道：“没准是为了谋夺丁家的产业来买通了人来陷害人家。”
毕竟说书先生的段子里这样的故事不要太多。
这么一说，众人似乎又恍然明白，于是又有不少人在那边说着什么之前听说哪家陷害哪一家之类的故事。
对于大众来说，围观一件事情，对这个事情发出议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对这个事情什么看法怎么说，向来也都是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定性，毕竟不过都是个看热闹的闲人与看客。
杨卜仁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妇人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就又引起了这么多的联想，加上确实是自己设计在先，脸上就开始有些挂不住，想说些什么，奈何众人说的热闹，沉浸在自己虚构的剧情里，试图插画却始终插不进去，顿时冷汗都开始下来了。
旁边作伪证的人不知道竟然还会有这种变故，脸色都有点发白，等与丁范成失望之极的眼神相遇，顿时心里有些后悔，可是他也知道，现在回不去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坚持。
杨卜仁瞪向这个小妇人的时候，就看到对方正睁着一双无辜又好奇的杏仁眼儿看着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又让别人生出了多少额外的联想出来。
“这个宝物么，就是一味天上有地下无的调料，名唤‘天香’。”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从杨卜仁的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看着大约二十多的年岁，面色白净，身形微胖，穿着华贵，正是市井百姓中见到的或者能够想象出来的权贵模样，一时间周围的人都不作声了，原先吵吵闹闹的场所变得落针可闻。
杨卜仁看到对方来了，顿时就有了底气，他本来也不是很愿意将这味调料说出来，因为这调料就是从丁家偷来的，当然，即使丁家还有这味调料他也完全可以倒打一耙，但是万一丁家还有别的呢？这些别的东西若是能入了太守公子的眼呢？
就算他说这些都是从他这里偷的，李公子肯定也会质问他有这些好东西为什么不给自己要藏起来。
所以杨卜仁一直都有些心虚，可现在李守锦本人出来就不一样了，他自觉胜券在握，脸上就带出了点得意的形状来，只是对着李守锦确实越发的恭敬了，先向各位介绍了李守锦的身份，而后就低眉顺眼的呆在一旁。
“这宝物么，贵重的很，是我为了当今圣上准备的，此事可以说是事关重大，原本我无意来叨扰各位，只是既然是丁家拿走的，那就将东西还回来吧，我们也并不愿意将这件事情闹大。”
李守锦本来是不愿意出来的，倘若是他的其他兄弟，自然是不愿意与这些下里巴人说话，他喜欢到处寻找美食，自然也会结交一些底层，所以出来说话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屈尊降贵。
“李公子，不是我们丁家不交，实在这味‘天香’，我们压根就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
丁范成开酒楼，寻常也有一些当地的权贵人家前来光顾，自然知道李守锦的身份，也知道对方是不能得罪的，更知道李守锦既然站在了杨卜仁那里，他想要找官府，就压根什么用都不管，只能将嘴里的苦意强吞下去。
“既然你拒不承认，那就不能怪我们先礼后兵了。”
李守锦说着就是一挥手，很快就有穿着护卫衣服的人走出来准备到丁家酒楼里面准备搜查。
丁范成气的脸色通红，然而无可奈何。
看到人高马大的护卫，云果心里一惊，想到后院里的关于硝石的秘密，又是一阵紧张，万一被发现了，这个东西肯定就怎么样也保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护卫准备走进丁家酒楼的当口，从里弄的拐角处转出几个人来，为首的就是程柔兰，还是做着一身飒爽的男装打扮，看到这情形，连忙问道。
之前就有酒楼里的伙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找她，一问又说不太明白，只说是东家遭歹人陷害，陷入困境，急需要程公子的帮忙。
程柔兰一来就看到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丁范成送给她的一成利她心里清楚是想借程家的势，本来给更多，可是她觉得没有必要，程家虽然归乡，可是该有的产业和皇帝的赏赐样样不缺，一个小小酒楼的一成利，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可这酒楼有云果的介入，就不一样了，最重要的就是硝石制冰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不可忽略，再加上云果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更是让她知道这酒楼未来的发展不可小觑。
既然她以后要嫁进皇家，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获得足够多的筹码？
再说，她对丁范成的人品还是挺相信的。
云果本来很紧张，一看到程柔兰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出来，又看到程柔兰身边，除了第一次见面跟着的小丫鬟之外，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男子穿着藏青蓝的衣衫，气质儒雅如松柏挺立，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君子端方”，女子穿着银白色的裙衫，头上只用了一根金环高高束起，没有多余的配饰，看着与程柔兰的气质倒是有些相像，只是更加柔美俏皮一些。
虽然这旁边的两人穿着看起来普通，可云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是不同时空不同时代，有些东西有着相同的本质与共性，就比如说这两个人的穿着，看起来相当的普通，可是那面料上用银线绣出来的暗纹，随着动作的微微拂动，在太阳光底下便晃动出如流水一般的波纹，那必须得是极其工巧的绣工才能做出来的效果。
程柔兰一出来，气势就很不一样，丁范成走上前去恭敬行礼，一句话点名了程柔兰的身份。
周围的看客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知道程柔兰身份的倒是开始幸灾乐祸的看着杨家。
杨卜仁心里一咯噔，也跟着走上前行礼，不过在看程柔兰年纪的时候就知道，虽然丁家靠着程家，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倒也不必太过紧张。
“程公子，”杨卜仁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态度非常诚恳：“我也不想闹大，只希望丁家能将东西还给我就行。”
程柔兰看了看周围围成一圈的人或迷茫或好奇的眼神，冷笑一声：“你这叫没闹大？”
杨卜仁淡定自如：“小人并没有惊动官府。”
程柔兰看着杨卜仁不说话。
“这没惊动官府，也惊动百姓了吧，你说丁家偷了，也就一个人证，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了，父老乡亲们若是知道丁家有偷东西的行为，必然是瞧不上的，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名声尽毁，你们杨家那可不就顶了丁家的位置？还有那个什么宝物，你这不就是在做广告推广？让大家都好奇这究竟是什么，这样不就吸引了更多的客源，好主意好主意！”
静默的场景里，就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回荡，个别话听的不是很明白，奈何说话的人不疾不徐，吐字清楚，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大部分都能听的清楚。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程柔兰先前看到了云果，见云果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压根就没想让对方一个普通百姓沾染上这些是非，没想到在大家都无话可说的当口，条理清楚的梳理明白，顿时微微一笑，看着杨卜仁：“杨掌柜好算计。”
杨卜仁的冷汗又要开始往下流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另外打的小算盘这么清楚的被人看到，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后期等丁家倒了插手拿到那本惊世菜谱做准备而已。
之前嚷嚷着“宝物是什么”的也是这个小妇人吧？
接受到杨卜仁怨毒的眼神，云果倒也不以为意，丁家倒了自己没好处，加上杨卜仁之前就派市井小混混差点害了陆枕，这仇她可没忘。
要么不斗，要么就将对方摁到底。
一旁的李守锦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终于走了出来：“程公子。”
程柔兰上下打量李守锦，她不认得对方，但从对方的穿着来看，想必是非富即贵的，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她可真是太讨厌这种仗着权势欺负人的人了。
杨卜仁赶紧走上前来介绍。
程柔兰微微颔首：“李公子。”
李守锦笑道：“这事儿我的意思是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这一味天香，也是准备送上京的，看在程公子的份上，若是丁家交出来，我保证杨家既往不咎。”
丁范成道：“我不知道什么天香。”
李守锦倒还是慢悠悠的：“圣上诞辰，本来要呈上的宝贝现在被丁家偷了，这可是大罪过，如果丁家不能给个说法，想必程公子也是无法解救的啊！”
杨卜仁在一旁插话：“若是有别的宝贝可抵，恐怕也是能消了圣上的愤怒。”
“什么宝物？”
“如果有特别的菜谱或者香料，也可。”
丁范成这下脑子转过弯来，看着杨卜仁，气的发抖：“原来你费尽心思就是想要我丁家的惊世菜谱！”
“没有没有，丁兄弟误会了，我只是在帮丁兄弟想法子免了这场大灾。”
“惊世菜谱没有了！”丁范成冷冷道，“既然你想要，我不妨告诉你，这本菜谱早在战乱的时候就遗失了。”
杨卜仁大惊失色，难以维持之前的风度，惊的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会？不可能！你肯定骗我！”
云果悄悄走到程柔兰面前耳语了几句，程柔兰点点头，对李守锦道：“李公子老是说天香这味调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守锦之前不屑于说，对程柔兰倒是好声好气，将“天香”的特色说了。
云果在一旁听着描述，越听越觉得熟悉，这可不就是烧烤必备调料—孜然么？
没想到在这里身价竟然这么高。
“那程某再敢问李公子，这送上去的贡品，圣上已经知道了么？”
李守锦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圣上大约知道丽妃娘娘今年要送个好食，倒不知道是什么好食。”
“李公子，不如这样，我有一道好食的方子，比天香要高出许多，原也是我祖父寻到的，现在送给你。”
李守锦一喜，倒没想到这么轻松就与程家挂上钩。
“不过，我有个交换条件。”
“程公子但说无妨。”
“天香被盗这件事，交给仙云县吴守来查，我们各自不插手。”
吴守在仙云县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谁买都不好使，还有一身真功夫，就算县令想插手也难。
之前李守锦能够用自己太守之子的身份来压人，是打着直接交给县令来的，县令指派，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有很多，但一旦交给吴守，就做不了文章了。
“既然程公子这么说，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恐怕还得实际看下这方子才行。”
一旁的杨卜仁没想到会有这些个变数，更没想到李守锦就这样将自己交出去，当下就哀求不已：“李公子—”
一旁的小妾看情势不好，也贴着李守锦哀哀的哭泣。
李守锦拢了袖子，看着杨卜仁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杨掌柜，你说呢？”
他确实喜欢吃没错，昨晚的天香也确实美味，可杨卜仁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他那点小心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操作的好，天香，程家，和那道未知的方子，都可收入囊中。
杨卜仁一瞬间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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