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温柔
夜色渐浓，威虎山的巡逻兵站在高台上昏昏欲睡。威虎山内部跟朝廷官员有勾结，若是大张旗鼓地攻打山寨，必定会打草惊蛇一无所获。
容辞本打算等阮苏睡着了，再出去打探消息，结果她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
少年没了耐心，他朝阮苏的床榻走过去，心想要不还是杀了她算了。少年刚走出两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帷帐里钻出来：“你也睡不着吗？”
少年看着她头上不太乖顺的发丝，想起白日时毛茸茸的触感。少年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头，开口道：“嗯，睡不着。”
少年声色清朗，在暗夜里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左右也睡不着，阮苏索性把帷帐挂起来，拉着少年一同坐在了床榻上。
“你陪我聊会儿天吧！”
少年侧过身，看着阮苏有几分好奇：“你既是这山寨绑来的人质，为何不想着逃跑？”
“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逃到半路遇上其他山匪，说不定更加危险。”
少年笑了笑，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从恶名昭著的万虎手中抢人，她可真是太小看自己了。
“再说我现在也不想回家。”
“为何不想回家？”
少年的眼睛在烛火中显得异常温柔，阮苏在脑海中搜罗了自己看过的话本子，这种时候她应该把自己说的越惨越好。
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必定要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阮苏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两口气，然后才开口道：“我家中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让我嫁给……一个屠夫，我不想回去嫁人，干脆在这里躲两天清净。”
阮苏觉得短短两句话不足以形容自己的悲惨，于是发挥她这么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编造了一个身世坎坷，曲折离奇的故事。
少年似懂非懂，从没有人敢逼他做事。不想嫁，杀了他们便是。
阮苏看少年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正在同情自己的悲惨遭遇，她索性趁热打铁套近乎：“对了，我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阿辞。”
“阿辞。”阮苏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好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少女声音软糯，穿过寂寂夜色传到他耳中，有些微的痒。
阮苏心想，等她出去便让爹爹查一下这位叫阿辞的小郎君，最好是门第不要太高，家中简单一些，贫寒一些也没关系，反正她有的是钱……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家中有无妻妾。
阮苏试探着开口：“你家中还有何人？”
“无父无母，家中只有我一人。”少年随口说了一句。
真是一个小可怜，阮苏同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看了看阮苏：“你叫什么？”
阮苏想了想，按照她堂兄以往的经验来说，在外面惹一些风流债的时候一定不能留自己的真名字。
“我姓苏，你叫我阮阮就行。”
“软软？”少年想起她那双纤细的手，握起来确实有些软。
阮苏吹熄了桌上的最后一盏灯：“早点睡，明日带你去玩。”
“你就这么睡了，不担心我逃跑？”他就是有些好奇，若是他抓到的俘虏，必定要锁起来严加看管。
阮苏担心自然也是担心的，但她总不能拿锁链把他给锁起来，而且堂兄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阮苏看着少年精致的眉眼：“我喜欢吃甜瓜。”
山寨里突然有几个人莫名失踪，连无所事事的马三都开始忙碌了起来。阮苏在房间内左立不安，少年用匕首利落地削了一个甜瓜。少年刀工极好，被削下的瓜皮都薄如蝉翼。
阮苏食不知味：“我觉得这山寨中好像有些危险，要不然我们趁这个机会逃跑吧？”
少年抬眼看她：“逃跑计划你制定好了吗？”
阮苏点头：“我们先趁着天黑出发。”
“然后呢？”
“然后看运气。”
她能安全活到现在可真是奇迹。
阮苏游说了少年一整天，少年终于看在她运气的份上，答应陪她逃跑。
夜色里，少年步履矫健，阔肩窄腰，显得格外勾人。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极长，阮苏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前走。阮苏没有发现，少年走过的地方好像格外安静，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山上入夜之时有些偏冷，阮苏跟少年出来时只着了一件单衣，结果夜风一吹，阮苏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寒颤。
“你冷了吗？”少年问道。
少女只穿了一件月白色挑花烟罗裙，腰肢纤细柔软。阮苏想起出发前少年让她多穿几件衣服，她为了好看故意只穿了一件。她可以冻死，但绝不能丑死。
“我不冷。”阮苏嘴硬道。
“哦。”
少年也没再多说什么，阮苏在后面悄悄地打了一个喷嚏，再抬头时少年突然不见了踪影。阮苏看着隐在夜幕里的山林，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阿辞。”阮苏小声叫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阮苏越走越急，眼圈都有些微微泛红。
正当她以为少年丢掉她一个人走掉的时候，少年突然从阴暗处走出来。
“你哭什么？”少年好奇地盯着她泛红的眼睛。
阮苏：“我以为你嫌我麻烦，不想带我走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少年奇怪道，嫌她麻烦的话直接杀掉就好了。
阮苏幼年时第一次随家人出去看花灯，看顾她的婢女跟旁人私会，弄丢了阮苏。事后那个婢女虽被处置，但阮苏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阮苏不想跟少年提起这件事，可怜兮兮地仰起头：“我冷。”
少年从身后拿出一件外衣给阮苏穿上，阮苏觉得少年真是太温柔太细心了，将来一定是一个完美夫君。
阮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看着不像是少年身上的衣服。阮苏有些奇怪：“你从哪里得的这件衣裳？”
“捡的。”少年模样看起来单纯无辜，阮苏也没有深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上的外衣也不见了踪影。那人只有脖颈间有一处伤口，伤口不偏不倚，正好割破了喉管。
少年用匕首给阮苏削了一个木哨：“下次再找不到人就吹这个。”
阮苏眼睛亮了亮：“是不是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会立刻出现在我身边。”
少年斜了她一眼：“我又不是顺风耳。”
少年一面觉得阮苏娇气，一会儿看不见他就要哭鼻子，但又觉得她其实很好哄。少年甚少被人如此依赖，心中有一种陌生的满足感。少年一边在心里嫌弃她麻烦，一边朝她伸出手。
阮苏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不明所以。
“你不是怕走丢吗？我牵着你。”
阮苏眼睛弯了弯。谁说少年不解风情来着，他们家阿辞简直是内外兼修，蕙质兰心的绝世好男人！
阮苏刚在心底夸了少年一百遍，结果就看见那只手牵住了阮苏外衣上的衣带。
“……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回头理所当然道：“牵着你走。”
少年牵着阮苏外衣上的带子径直往前走，前面一个步伐稳健，后面一个垂头丧气。
阮苏就这么被少年牵着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阿辞，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呀？”
少年认真道：“男女授受不亲。”
阮苏有些为难：“可是你这样牵着我，好像牵着一条狗。”
最后双方各退了一步，阮苏勉强牵上了少年的袖口。阮苏安慰自己，少年如此克己守礼，家中教养定是极好。但她又有些烦恼，如此守礼，今后怎么为他们阮家传宗接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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