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包世鸿的厨艺无与伦比，每一道菜被夹得精光。包春莹第一次看见沈见熙开怀大嚼，非常诧异。
原来他还是有愿意吃的菜肴。她暗下决心要好好努力，尽早把他的心胃痛调理好。
这是她第一个独当一面医治的病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饭后，四人惬意地呷茶。
“岳父大人，明春楼以后有什么打算？”沈见熙轻轻地放下茶杯。
包氏夫妇顿时愁容满脸。包世鸿叹气坦言：“明天开始继续营业，挑选一些菜色调低价钱，把客人拉回来再说。”
霍明珠点点头，“已经写好一叠传单宣传优惠活动，明天找人去派，相信会有不少客人回来光顾。”
沈见熙不由得蹙眉。
他没听过包夫人的用词，不过猜到大概的意思。随即，他果断地摇头。
“不可。”
“为什么？”包春莹目光炯炯，“爹娘的法子可解燃眉之急。”
“解决了燃眉之急，以后呢？”
她丹唇微启，哑口无言，最终摇着头说不知道。
包氏夫妇也面露难色，显然他们只想出一个法子。
沈见熙并没贴心地安慰他们，反而戳他们的痛处：“你们如此下去会挥霍完祖母给的银子，明春楼却没挽救回来。”
闻言，霍明珠有些恼怒。“你放心，我们不会白白挥霍你们沈家的银子。”
包春莹欲言又止，迟疑地问沈见熙：“你问这个问题不会只是为了挖苦我们吧？你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少女的语气略带委屈。
她晓得他这个人有时不可理喻，但不会无缘无故讽刺别人的吧。
沈见熙瞥她一眼，心里产生奇怪的感觉。转瞬之间，他摩挲茶杯，气定神闲地解释：“明春楼继续营业，旧客人愿意回来的自然会回来，而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吸引新客人和平常少来明春楼的客人。”
霍明珠听出他话里有话，气消了大半。“你是指扩大客户群体，发掘潜在的客户？”
包春莹连忙给他解释：“娘亲的意思就是你表达的意思。”
是么？
沈见熙不纠结这种问题，马上道明重点：“你们要提高招牌菜“叫化鸡”的价格，同时推出另一道新的招牌菜。经常光顾明春楼的客人，能吃出明春楼与醉月楼两道叫化鸡的不同之处。”
包世鸿霎时神色凝重。
霍明珠却眼前一亮，激动地拍案，桌上的碗碟震了震。“我们明春楼的叫化鸡才是最正宗的味道，所以我们要提价，把醉月楼的冒牌货比下去！至于另一道招牌菜，我觉得隔水蒸鸡可以。”
“我也觉得可以！”包春莹回味无穷，唇齿间仿佛还留下香甜的鲜鸡味。“临安人吃过炖鸡、烤鸡和辣鸡丁，就是没吃过原汁原味的蒸鸡，这道菜一定大受欢迎。爹觉得呢？”
这时，母女俩才发现包世鸿心不在焉，神色恍惚。
霍明珠语重心长地提醒他：“相公，明春楼是你的心血，莹莹是你的闺女，你莫再想有的没的。”
“唉——知道了，隔水蒸鸡当另一道招牌菜没问题，我等会想想怎么改良。”
“不需要。”
包春莹和沈见熙异口同声。
前者急道：“爹，改良后未必有原始的鸡肉味，这种味道是这道菜最大的价值。”
“没错，至于养生的名堂，你们放一颗红枣在面上，噱头应有尽有。”
沈见熙言毕，被包氏一家三口别有意味地注视。
果然无奸不商。
他熟视无睹，继续胸有成竹地提出建议：“新的招牌菜每天限量卖二十道，卖完即止。就算有人出高价，也请他明天再来品尝。”
“饥饿营销？好啊！”霍明珠与他一拍即合。“越是难得到的越令人心痒，那么定价该不该高一些？”
“与叫化鸡相当即可。”
“也行，两道菜能比肩，合理。”
霍明珠是坐言起行的性子，有了对策便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寻思接下来如何经营明春楼。
包世鸿则思考隔水蒸鸡的做法能不能再优化，剩下包春莹和沈见熙相顾无言。
她适时打破尴尬：“不如我们到前院走走？”
“不去，有公鸡。”
“它不会啄人。”
“不去。”
幸好包氏夫妇没发呆多久，与一对新人又闲聊一会。
末了，包春莹不敢打扰爹娘太久，提出回沈家。临走前，霍明珠把她留下一会说私房话。
“莹莹，是爹娘没用，要你嫁进沈家才能挽救明春楼。”霍明珠气恼又如鲠在喉，美眸通红。
“娘亲，是我自愿的，别再提过去了。”她搭上霍明珠的手背，嫣然一笑。“我相信我们一家能够度过这个难关。等三个月以后，我就能回家了。”
霍明珠神色凝滞。“三个月……”她忧心忡忡地反握闺女柔软的手。“莹莹，你要谨记初心，谨记你当初嫁进沈家的目的，千万别忘了。”
“娘亲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和煦的阳光照耀包春莹天真又俏丽的笑颜，霍明珠反而更加担忧。可当下她不好明说，再叮嘱几句便放行。
听见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前等候的沈见熙回望一眼，扶包春莹上马车。
马车内，他们一人占坐一个角落，彼此相隔三个人的距离。
“谢谢你给爹娘指点迷津。”包春莹落落大方地道谢。
他托腮斜睨车外的景色，马尾垂落肩头，上挑的眼梢魅惑又漠然，淡淡的日光为他笔挺的鼻梁镀一层冷色。“不想你们白借沈家的银子罢了。”
包春莹抿抿嘴，没接茬。
“对了，包夫人一向这般说话？”
“是啊。娘亲有时说话奇怪，但是明白她的意思以后会觉得有趣。”
沈见熙不置可否。“包老板是不是很钟爱他的徒弟？”
她愣了愣，被问得猝不及防。回过神，她眉间夹忧。“是，爹曾经认定他是传人。”
“为何不传你？因为你是女儿身？”
“因为娘亲想我传承她的医术，不想我整天闷在厨房。恰好我们遇到无家可归的凌大哥，爹便收养他、教他厨艺。”
沈见熙斜睨她悲伤的表情，不禁冷笑。“叛徒害得你们穷途末路，你们不恨反而惦记，可笑。”
阴阳怪气的语调使她摸不着头脑。“你问我答，何来惦记？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胡说八道。”他朝车窗别过脸。
包春莹悄然撇嘴，腹诽他不可理喻的毛病又犯了。
二人一路再无话。
微颠的马车徐徐驶回沈家，停在沈家堂皇的大门前。
“你先回去。”沈见熙毫无下车的意思。
包春莹点点头，正想下车突然停住。“今晚你会回来用膳吧？”
“看心情。”他依然托腮望车窗外。
她骤然秀眉蹙起，“你不答应我就不下车，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沈见熙终于移开视线看来，瑞凤目写满戏谑。“我去青楼你也跟来？”
“我……去！”
她为了完成任务，豁出去了。“到时我站在青楼的门口等你出来，谁来问我，我就回答沈家四少公子在里面，我要等他回家用膳。”
“哼，你敢？”
“为什么不敢，丢人的不是我。”
他气得咬牙，故作泰然：“终于露出你不择手段的真面目了。”
“你总不能让我白领酬金吧？”振振有词的她昂首挺胸，一时忘了背后是厢板，磕了一下后脑勺。
沈见熙扯了扯嘴角。“好，如果你今晚做不出既甜又酸、既辣又不辣的菜肴，别再指望我会回府用膳。”
“没问题，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于是，包春莹乐滋滋地下马车，回锦松轩准备晚膳的事宜。
“啊，他算是君子吗？”她懊恼自己迟钝。
待沈见熙的马车驶离，回门之事到此为止。
但，引起的风波自此扩散。
沈大夫人急匆匆地来到慈云堂，敲响沈老夫人的房门。
充满檀香味的卧室半明半暗，沈老夫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钱嬷嬷在旁候着，给神色匆匆的沈大夫人递眼色。
沈大夫人识趣地到偏厅等待她抄完经。
约过半个时辰，沈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放好狼毫笔，用碧玉貔貅镇纸压着满是经文的纸张，晾干字迹。
“何事？”她由年纪相当的钱嬷嬷搀扶到偏厅。
沈大夫人屈膝行礼。“今早，见熙跟着包家娘子回门。”
“一起回府？”
“小厮说只有包家娘子下马车，见熙乘马车不知去何处。”
沈老夫人轻轻地掀开茶杯盖子，轻描淡写地落一句：“做得好。”
沈大夫人不敢妄言，听她继续说下去。
“不论家里如何内斗，可是面对外敌必须团结一致。见熙以大局为重，做得好。其他家族有何风声？”
这会，沈大夫人有些难以启齿。“坊间传言，今早见熙和包家娘子在集市散步……”
铿！
轻扫茶杯的盖子蓦然停下，彼此碰撞发出清脆又惊心的一声，硬生生打断沈大夫人的话。
“没乘马车？”
“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沈老夫人的神色晦暗不明。“还有何传言？”
“说原本嫌弃新娘子的见熙被新娘子迷得神魂颠倒，甘愿陪娘子在市井散步。”
“谁传出？”
“唐家。”
沈老夫人再度轻扫茶杯，不紧不慢地揶揄：“唐家就会这点儿伎俩。暂时不需要理会，你适当提点见熙便可。”
沈大夫人谨慎地藏起不甘的情绪，她始终认为即便做戏，包春莹也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可惜沈家并非她做主，她只能言听计从。
“是的，老夫人。”
“还有，我见雪雁闷闷不乐，你找些时间开导她。”
“好。”
比起庖厨出身的包春莹，沈大夫人更愿意知书达礼的周雪雁作儿媳。
风波不止，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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