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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吾愿曳尾滩涂中


给每一条河起一个温暖的名字,村里人取名奶奶河。吃完晚饭的乔珏牵着如云团的山羊,到奶奶河边。奶奶河水甜如蜜,岸边草嫩如湿滑的雾气,山羊瞥了乔珏一眼,“咩咩”两声,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太阳已经落了山,云蒸霞蔚的景象已过时,仰头是灿烂群星汇聚的银河,如同美人的带,横亘在空寂的宇宙虚空中。无风,因此不动,静观人世沧桑,海田变幻,人若蚁,蚁若尘,倏忽百年,又百年。

        何人歌银河?皎若苍流汇东珠。

        何人舞玉带?亿载风华始变迁。

        一座毫不起眼的星球上一个故作沧桑的懵懂少年睁着迷惘的眼睛,试图从浩大与渺小之间找寻宇宙人生地奥义。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专心致志吃草喝水,心不在焉听着主人叽里咕噜胡乱哀叹的山羊,夜色与奶奶河水融为一体,一样的凉,进了心里。蛩音不响,五月的帷幕不张,没有蝉噪林逾静的反衬,夜依旧静得吓人。

        抱住了山羊的脖颈,乔珏试图找寻一些难得的温暖,山羊不豫,蹄子胡乱踢在乔珏的身上,好干净一件衣裳立刻又皱又脏。

        “仙子会把你送人的。”乔珏威胁道。

        山羊乜斜了乔珏一眼,“咩咩咩”地摆脱乔珏箍着的手,款步离远了许多。也许在山羊心中,不在乔珏家里,会是个很不错的旅程。

        这就是畜牲的自以为是。乔珏愤愤道。总认为明天会更好,改变将迎来更加璀璨的明天,但实际上呢?明天永远未知,本来一半一半好与坏的概率,添上未知的恐惧,那便可怕到极致。乔珏想到了一月前的事情。

        那时候仙子刚刚跟他成婚,一个他以为蹭吃蹭喝实际上确实是蹭吃蹭喝的剑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非要说他是亿万人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只要跟他学剑,三年小成,十年大成,大成之后,剑出,天地动。再出,鬼神惊。端的厉害非常。

        正常人都以为剑客蹭吃蹭喝完了还要讹诈一次,君不见村里私塾先生每年都能收到很多腊肉咸菜和零碎的铜板?乔珏是正常人。所以理所当然义正词严地将剑客轰了出去。

        剑客死皮赖脸得趴在墙头上,一个劲魔音灌脑,说乔珏要是不跟他学剑就太可惜了,良材美玉埋泥里,今日既然有缘,合该由他雕琢才是。

        乔珏甩他一个大白眼,骗子皆如此,先是一震天花乱坠地猛夸,然后就在人晕晕乎乎之际伸出肮脏贪婪的手掌,实在可恶至极。乔珏坚定心神,毫不动摇。

        剑客是个有耐心的“骗子”,趴在墙头上整整半天,车轱辘话来回说,却片刻都没停歇。仙子蛾眉蹙,一把将乔珏拖进屋内,恨恨地关上屋门。

        那一晚,在明知有人听墙根的情况下,乔珏和仙子第一次水乳交融,望着熟透苹果似的仙子,乔珏吻着她的鼻尖和眼角,温柔极了,仙子依旧疼痛,贝齿狠狠地咬在了乔珏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排永不磨灭的印记。

        第二天清晨,乔珏龙精虎猛,打开屋门,剑客依旧趴在墙头,如挂着的面条。

        “江湖儿女,行事不拘礼法,我很欣赏你们。”剑客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也很欣赏你,掉一棵歪脖树整整一天,还不放弃,执念可嘉!”乔珏说完,就去鸡笼旁了,也许是昨夜终究有些诡异,母鸡有些害怕,一颗蛋也没有。

        乔珏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我曾听一个很霸道的人讲过一句很片面的话,这句话前半句是狗屎,后半句必须得听。那就是‘损人利己天经地义,损人不利己猪狗不如’。”

        剑客有些恼怒,道:

        “鸡不下蛋凭什么单单是我的原因?你这人好不讲理。”

        乔珏道:

        “实践验真知。你今天走开,我看下不下蛋。若下,不管是不是你的缘故,都将归咎于你。如果不下……那就等等看,也许第二天第三天就下了。”

        剑客快气炸了,因此终于精神抖擞,当一个人急剧地高兴或气愤时,都容易亢奋起来,斗志昂扬,觉得山阻劈山,河阻填河,神佛也不鸟,剑客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地站在了墙头上,丰姿绰约地指天画地,道:

        “我要露一手真功夫,让你纳头便拜,我偏端着架子,让你磕个千百个头才应下。”

        “失心疯了。”乔珏撇嘴。

        “嘚”,剑客大喝一声,猛地拔出腰间宝剑,宝剑亮且光,薄日初生,霞光万丈,点点滴滴洒在剑客的身上,充满了绝世高手的味道,乔珏咽了口唾沫。

        就在他的唾沫刚刚咽下肚的时候,院子里唯一的大槐树树干上便出现了一个大洞,那把既亮又光的宝剑正颤着尾巴插在树干中,果然绝世风姿。

        剑客双手背后,头颅刚刚的昂起,背过身去,留下的只是璀璨的背影。

        乔珏看了看树,又看了看剑客,再看了看树,哭丧着脸说道:

        “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自然不会。”

        “那还好。”乔珏松了口气,“得赔钱啊,那树老些年头了,没十两银子打不住。”

        剑客身躯一震,僵硬地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问道:

        “你说什么?”

        乔珏退,慢慢往屋里退,待一脚跨进门槛时,底气足了,说道:

        “每年槐花开,村里人都要用槐花酿酒,你可不能干了坏事就离开!”

        于是,剑客便将那把剑永远地留在了槐树的树干中。临走时,语重心长地拍着乔珏的肩膀说道:

        “你是一个笨蛋。”

        乔珏很果断地摇了摇头,给他讲了个故事。说在好多年好多年之前,有一个姓庄的人,因为智慧贤名为国君所知。国君便派下使臣,松开重金,延请那人入朝为相。姓庄的人便指着滩涂中的乌龟跟使臣问道,乌龟是愿意一辈子自由自在地在滩涂中嬉戏,还是被人杀死供奉在庙堂之上供人瞻仰呢?使臣喟叹,须臾离开。

        乔珏望着剑客淡淡说道:

        “吾愿此生曳尾涂中。”

        剑客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心境开始动摇,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剑在剑客走后被仙子拔出,与邻家换取了一只常下蛋的老母鸡,将那只怎么样也不再下蛋的鸡宰了炖汤喝。乔珏觉得应该加点野蘑菇,因此便找来了一大堆有毒蘑菇无毒蘑菇,仙子一边用筷子敲着乔珏的脑袋,一边唉声叹气地将毒蘑菇挑出,埋在了槐树底下。

        当晚,鸡汤浓,软玉温,人间复何憾,此生惟愿一直如此,地老天荒,白头不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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