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苦海引邪魔

一捧闪烁七彩光华的星魄粉，被沧桑枯瘦的一只手，洒进不瞑死灵组成的苦海中。星魄粉是魂族主族的遗物之一，所剩不多。稀稀落落，如星辰闪烁，落入污秽翻腾，浓郁似黑色烂泥的烟雾中。

        很快就有一只只细如烟尘的鬼手，翻滚着从不瞑苦海中探出。就像是临近陈封的苦海，突然长出无数凸起的刺来，那些刺不断的伸直，弯曲。再度伸直……密密麻麻！

        陈封见过荷塘鲤鱼，争抢鱼饵的情景，觉得水里那些锦鲤大张嘴巴，吞咽湖水和鱼食，恨不得跳出湖面的样子，着实有趣。

        却没见过这些看不出样貌的冤魂，瞪大着黑洞洞眼睛，大张尖啸着的嘴，也像鲤鱼般，疯般伸出细长如钎杆的手，试图抓住哪怕一颗，闪耀的星魄粉。

        逸尘师父行似，是在喂养这些密密麻麻的冤魂。

        陈封感到自己，经受过无数噩梦锻炼的神经，都要吃不消。他头皮麻，被这贪婪与恶意搅动得想吐。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算是放松了些。

        “谁——敢——跟——我——争——抢！”

        如烂泥般的浑噩烟雾深处，一个似有形体般的黑色身影，出隆隆鼓声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不知有多少年月了，不曾开口。这一开口，就将嘴巴大张的冤魂吓得一颤。许多伸向星魄粉的鬼爪，像受到惊吓般，收回去，鱼群般远遁。

        但仍旧还有几个烟尘般魂体，似乎更凝实些的冤魂，不愿意离开，贪婪的将星魄粉喂进嘴里。

        在他们前仆后涌的身下，突然有一个黑色袋子似的东西，由下升起，将他们全部吞下。

        “这鲸鱼似的玩意儿，是邪魔？这么大！”

        陈封吓得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见那黑色烂泥般的袋子一直向上攀升，如忽然立起一堵墙，直至吞没了那些凄惨尖叫的所有凝实魂体。

        “应该错不了，邪魔样子千奇百怪，有些并非为人。有些留有生前的一些诡异神通。”说着，逸尘收起了手心里的星魄粉。

        按照魂族与不瞑苦海中冤魂的约定，无论想要去哪，需以星魄粉召唤邪魔，再根据所抵达之地的难易，先约莫付出红豆这么多的星魄粉。安全抵达后，再付约莫一小指指甲这么多的星魄粉。

        这是古时候，魂族去往不瞑秘境深处，一些诡谲之地，少数的安全办法。

        之后，邪魔会赶着，冤魂组成的不瞑苦海，回到不瞑秘境的地底。

        如今要以此法，去秘境外，大概是有记载来的第一次。逸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值得一试。

        布袋渐渐缩小，陈封才逐步认出：这是一个嘴巴裂开到了耳根的，下巴和头颈。一个强壮的身躯，支撑着这个不成正比，像不断泄气的气球似的庞大脑袋，站在焦土般的大地上。那些冤魂竟然都像趋避光明般，也微微绕开了他。

        无数不甘心的脸，瞪大着黑洞洞的眼睛，望向这个邪魔的背影。

        ‘嘎嘣，嘎嘣，嘎嘣’像是碾压什么硬物的声音。随着他不断缩小的脑袋，一直在持续。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凝实的冤魂，被这个邪魔，像吃炒豆子般，碾碎了。他把扬起的头颅，以9o度直角的角度，翻下摆正。陈封这才看到，邪魔那张像被淤泥糊住的脸上，竟然长着清晰的五官。

        他朝逸尘师父，伸出长有利爪的手，出震天响的隆隆声音：“我——要——”

        余音未落，他的头颅被咬掉一块！

        陈封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差点跌倒。

        他看得清楚，原本那些微微绕开邪魔，烂泥似翻滚的冤魂烟海中，突然冲出一个身影，咬了那个邪魔缩小到常人大小的头颅。

        那个身影，在咬邪魔前，有那么一瞬，让陈封以为是活生生的人。那个被咬掉一大口头颅的邪魔出“啊——啊——”的尖叫，向着陈封方向退来，又在触碰到光线后，像被风吹散的黑色烟尘一样，急消失了一部分凝实的躯体。

        那邪魔极为吃痛，摇摇晃晃着，不得不向前近了两步，躲回可以安身的阴影。只是这一步跨去，又被那饿鬼似的人影，狠狠再咬掉了一大口头颅。

        这一下，头颅的缺口里，密密麻麻的断手断脚的，像是黑色骸骨的东西，像喷泉似的，细密的喷涌出来。又像是大大小小的黑色长虫，从缺口里，急切的往外爬，让人头皮麻，只欲作呕。

        但那白面饿鬼却一口上去，像吸食极其美味的汤汁般，将这些全吸食进肚囊里。

        那饿鬼生有两颗人似的眼珠，不对称的转动着，茫然的看着陈封和宿逸尘。过了一会，似是终于协调好了，如人一般生动的，带着惊愕的情绪，皱着眉。

        陈封意识到，这个邪魔是在学他们的表情。但邪魔的神情里，不仅仅有学来的惊愕，还透露出，让人极为不舒服的狡诈。

        ‘嘎嘣，嘎嘣，嘎嘣’的声音，在这个不瞑秘境里，回响了很久才停下。那个邪魔终于把另一个邪魔连骨头都不剩的全部吃下，还谨慎的望着不瞑苦海里，小冤魂们的动静。许久才放下心，看着古树下站立的师徒两人。

        他指尖突出的黑色利爪，缓缓收缩回手指尖。苍白的皮肤，如死人般。身体表面，开始像水波般涟漪激荡着，变出了一件灰袍。

        “抱歉，我吓到你们了。”

        “你竟然有思想！”陈封倒吸一口凉气。

        邪魔点点头：“你们胆子，比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大很多。”

        他说得很慢，像是许久都没有思考过：如何与‘活人’表达自己的意思，这么复杂的事情。努力寻找适合的词汇：“刚刚那个家伙，一直害怕我，不知多少年岁月了，我没有机会下手……嘿嘿嘿嘿，还得，谢谢你们，吸引了他的注意。”

        宿逸尘缓缓侧身，挡住了陈封的半个身子。他觉得这个邪魔，有点太邪了。

        每一个能够凝练身躯的邪魔，都是在这苦海里，至少泡了一百年！其功力与修士不同，多是通过吞噬同类，直接获得。而眼前这个邪魔，可以说至少有三年以上的功力了。按境界推算，至少也是在欺山境，且境界不算低。

        若是以前，或许他还震慑得住，但点魂灯后，他境界跌落至此，还在不断下滑。算来，也只够面前这邪魔饱餐一顿的。

        宿逸尘打算结束这场谈话，难得的恭敬抱拳作揖道：“这位大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邪魔点点头，越灵活，像是生出了‘生机’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他牵扯着苍白脸色上的肌肉，笑问：“两位小辈，是想去哪？”

        “师父，我们就是要让这个邪魔，带我们渡到外面去？”和师父一样，陈封也觉得很不妥。这个邪魔太聪明了，而且始终以不怀好意的贪婪眼光，打量着他们。

        “只能如此了，别的邪魔看见他，只怕是不敢出来了。”宿逸尘深深呼出一口气，他何尝不想让之前那个邪魔引渡他们？那样更稳妥些。但这种事，即便再来一次，他们也只能干瞪眼看着：“我不敢想如果还有比眼前这位，更可怕的邪魔出现，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两位小辈，是要去外面？”这个岁数不知是几百年了的邪魔，竟变得激动起来，再次问道：“是要去哪个外面啊？”

        “秘境之外。”

        “可是，你们如何能在冤魂之海涌动时，去外面？”邪魔脸色惨白，眯起眼，嘴唇也静静抿起，笑得快咧到耳朵根了。这等样貌，没有丝毫的亲切感，反而恐怖得很。

        “你们是说，要去秘境的外面？那个有星光，有月亮的……外面？”

        ——就是这时，另一个沉闷的声音，忽然在这冤魂烟海中响起，将那脸色惨白的邪魔都吓得一缩，眼睛不安的不对称转动着，终于像是看见了某个恐怖的存在，一下窜进了冤魂苦海里，只隐约的透露出一双狡诈的眼。

        很快，让这邪魔都畏惧的事物，浮出了海面。

        那竟然是一个黑色的船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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