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烟

生活是连绵的敲凿，太多阻挡，太多粉粹，而我总是一块不称职的石，有时想软化，有时奢想飞翔。———梁秉钧

        隽筱醒来的时候，星象放映厅里的人已寥寥无几，她揉着惺忪睡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拉着容昱的手，却发现自己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她摊开手，惊喜地看着戒指，指环设计简洁，戒指上有一抹细滑柔和的线条，线条上缀着七粒小碎钻，闪闪发光，隽筱手如柔荑，戴得格外好看，她调皮地举着手在容昱面前晃啊晃。

        容昱笑眼弯弯地说道：“真好看…”

        隽筱有点害羞地笑了起来，问道：“你的了？”

        容昱伸出手握着她带戒指的手，隽筱的手指轻触在他的指环上，仔细地看着，容昱戒指更简单，看着就是一个圈，其实内有乾坤，戒指上的那抹线条内侧藏着一个星。

        两枚戒指合在一起，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北斗七星围绕着北斗星，寓意永不分离。

        隽筱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幸福感满满。容昱牵着她就往外走。他们一路悠闲地晃荡，说说笑笑。

        隽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自从和张思静彻底翻脸，到容昱遇袭受伤，之后接踵而来的期中考试，再到早恋被检举，一路下来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再过两天方橙又要走了，她积累的疲惫有点封顶，她只想找个地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而容昱像是什么都知道，带她去了天文馆，她睡完一觉确实通体舒畅，连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离开漩涡天文馆之后，他们没有坐车返校，而是继续在附近游走，看似漫无目的闲逛，直到隽筱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集装箱房，她才发现今天行程还没有结束，容昱手里摇晃着钥匙，他嘴角轻笑，一如既往地做了绅士邀请的动作，隽筱一下记忆回笼，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集装箱房被打造地颇为吸睛，简约的设计和前卫的审美相结合，蜕变成了充满和谐美感的双层住宅建筑，建筑本身带着浓厚的艺术气息，两个集装箱交叉垒在一起，鸟瞰像一把□□。

        容昱打开门，隽筱好奇地跟在身后，她环顾四周，屋子应该是被定期打扫过的，非常整洁干净，容昱将披在家具上的白布一一收起，整个房子的布局更加清晰。

        一侧的墙壁被手绘成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地图上都是密密麻麻地飞行记录，容昱拉开窗帘，悬空的落地窗外丹枫如霞，隽筱移步到窗前，楼下有个小型游泳池，水池里没有水，零零落落的几片枫叶在池底躺着，看着孤寂可怜。

        容昱开口说道：“我父亲每次结束任务，都会来这里休息几天，算是释放压力吧，他的工作性质特殊，需要不断的调整心态，才能回归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我记得有次他在这里呆了快两个个月，他的战友死了，我小时候不太理解，现在终于明白如果人会受伤，和肉体的疼痛相比，心灵的痛苦往往更加持久…”

        窗外红霞似火的枫叶缓缓从树上飘零落地，像一场红雨，她指尖轻触着玻璃，“你看这枫叶有种败落的凄美感，不过它依然是美景，一样抚慰人心。”

        容昱笑了起来，带着隽筱到桌上足球前，“玩吗？”

        隽筱开心地点点头，他们分别站在桌子的两头，两人手上灵活地操作，你追我赶，足球在桌间激烈地碰撞。不知过了多久，容昱手上慢慢放缓，边玩边说道：“在担心方橙吗？”

        隽筱手指微顿，点了点头。

        容昱直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票递给了隽筱，隽筱接过定睛一看，这是之前乔佩森《少艾》画展的检票，容昱居然还留着。隽筱心领神会，她把票小心收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容昱接着说道：“如果方橙有需要，我可以联系杨律师。”

        隽筱突然上前抱住容昱，在他怀里亲腻地磨蹭，她觉得容昱什么都知道，他的温柔总是无处不在…

        “张思静的事我也会处理，没人可以欺负我老婆…”容昱亲亲隽筱的头发，认真地说道。

        “老婆！”隽筱突然直起身子，对老婆这个称呼有点难为情，容昱第一次这么直接喊她，她心里的惊吓大过惊喜。当然还有开心。

        容昱又开始一贯地没脸没皮，“戒指都戴了，快叫老公！”

        隽筱脸红的像个桃子，开始装聋作哑，局促地收拾书包，这是又想躲闪，容昱站在身后，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把人揉到怀里，隽筱不啃声，把头埋在容昱怀里装死，就听容昱说道：“这么害羞，你得多多练习。”

        隽筱叫不出口，她害羞地快脚趾扣地了，只能心里默默念着老公。容昱捧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抱着她一起看丹枫飘逸的红雨世界。

        容昱和隽筱订婚的消息很快在校内传开，论坛上赫然放着他们亲密相拥的合照，手上还戴着很正式的对戒。张思静刷到帖子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欲坠，她原以为举报完早恋，隽筱和容昱就该分手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就要订婚了，她又气又恨，她才不会相信，绝对不会相信…

        容昱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心情甚好，心里估摸着全世界都知道隽筱是他老婆了，谁也别想伤害她，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而隽筱并不知道容昱的处理是走这个路线。直到管悦冲到高二四班，冲着容昱喊道：“你特么不要脸，这么秀恩爱，我同意了吗！…”

        容昱一脸得意，一旁的隽筱一脸懵批，管悦接着说道：“隽隽，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就在这一颗树上吊死！”

        她把手机递给隽筱，隽筱一脸疑惑的看着，慢慢刷着，表情从平静到吃惊再到生气，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生气地说道：“这张拍的我好丑！为什么放这张啊！”

        容昱看了看照片，耐心地哄道：“这还丑！给别人留点活路吧，美要适可而止…”

        管悦听完，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嘴里嘀咕着：“没救了…我还是独自美丽吧…”

        一旁苏晚舟看着三人，只觉得做个被世俗红尘牵动的凡人……也…挺…好。

        -

        成风机场。

        方橙已经领好登机牌，站在登机口不时地张望，她让父亲方飞靖在候机室等候，她焦虑地看着时间，迟迟等不到隽筱和管悦，她手心冒汗，心里的失落难过不断放大，她想和隽筱管悦好好告别…

        “橙子！”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方橙落寞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她四下寻找，看到管悦和隽筱正向她跑来，她眼眶一下红起来，飞快地跑了上去，三人抱做一团，方橙哽咽的说道：“我还…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隽筱抚着她的后背，温柔道：“怎么会…傻傻的…”

        管悦接话道，“就算下刻世界毁灭，姐妹也来送你！”

        三人又哭又笑。

        机场的广播开始播放登机通知，隽筱和管悦拉着方橙的手，迟迟不肯放，就这样沉默僵持着，也不说不舍得也不说再见，方橙也不敢说，三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隽筱平复心绪，从包里拿出那张乔佩森的的检票，塞到方橙手里，隽筱心里眼里都是话，刚要开口，方飞靖的电话就来了，催促着方橙登机。

        “我真的要走了，我会想你们…”方橙一说完，眼泪已快止不住，像是担心自己后悔，她飞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登机口跑去，隽筱抓都抓不住…

        方橙整个人恍恍惚惚，不知道怎么到达候机室的，直到父亲提醒她登机，她才回过神来，她把手里的票递给空姐，就听空姐礼貌说道：“小姐，请出示您得机票…”

        方橙接过空姐递还给自己的票，一看竟是乔佩森画展的检票，她那一直为了逃避，被强行抽离的意识瞬间被唤醒…

        这是隽橙放在她手里的，她一直心神不在，完全注意看。她定定地站着宛如一尊雕塑，后面的乘客不断抱怨，她立刻退到了一旁，父亲方飞靖在耳边不断的语言输出，她竟什么都听不见。

        方橙心里的壁垒在被慢慢冲破，原来隽橙知道乔佩森的剽窃了自己的作品，所以隽筱才一直欲言又止，她不想去揭自己的伤疤，她在等自己清醒……

        她隐忍着不想不说，而隽筱一直默默地等待，方橙心头的魔障慢慢化作青烟，任由眼泪狼狈地打湿脸颊……

        她突然放开父亲方飞靖的手，激动说道，“爸爸，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方橙一路跑着，这漫长的一路像她过去16年的人生，她想越过这过去的16年重新开始…

        当她出现在登机口时，就看见隽筱和管悦还站在原地，她一下哭得不成人形，像是委屈了太久。她蹲在那，管悦和隽筱将她圈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橙终于起身，肿着眼睛坚定说道：“我回重新开始！”

        就见管悦向隽筱摊开手，抽抽泣泣地说：“冰…淇淋，我赢了，我就说她十分钟就会跑出来…”

        隽筱拍拍她手掌，也抽抽泣泣地说：“给你买…买两个…”

        “要不我们下次赌她哭多少，她哭的挺得劲！”管悦抽了抽鼻子，笑着调侃道。

        方橙看着她俩拿自己打趣，说说笑笑…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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