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谣言
丞相上门，“王妃”一事才在民间传开。
于是，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大将军的喜事——大将军府真的比穆王府大了三倍——大将军就要嫁给皇子，成为王妃——是要嫁三皇子！是三王妃！
得当事人觉得欢喜，才能叫真正的喜事，而以上大将军的喜事，甚至连老百姓闲谈起，都觉得颇有争议。
可民间就是这样，老百姓不知宫墙里的人有多高，各有各的猜想。连大将军府与穆王府的位置，都有人拿来比较，前者在偏远处，后者在皇城脚下，有人说是应该的，有人说亏了亏了，明明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功绩。
自从大将军带單喜离宫，又亲自送回，绣房里的活儿就变了，單喜也可以拿起针线，为妃嫔绣花，只不过世事无常，做绣女要做的事，那么，既是为妃嫔们绣花，也是为皇子们雕刻金线，其中数三皇子的金丝袍、金边马褂最多。
“三王妃”的流言像燕子一样飞了起来，穿过小桥流水、人家屋檐；越过大座府邸、皇宫高墙。
绣女们是真心喜欢單喜这小丫头，她们均关心單喜的心情，怕她为情敌穿金线时会难过掉泪。
但單喜就像无事人一样。
这又让人猜忌：那天坐上大将军坐骑的單喜，到底跟将军发生了些什么？
关心则乱，妒忌则慌。單喜又要安慰绣女姐姐们为她担忧的心，又要无视同房宫婢们的冷言酸语，实在好累。
“三姐姐！”單喜终于绣好了给敏妃的正服，“我绣好了，这就去给敏妃娘娘送去？”
被單喜叫三姐姐的绣女正皱着眉想叫住她，另一个绣女就起身道：“你等等！都跟你说了，敏妃娘娘指定让你去，铁定没好事，就像上次去给欣妃送东西，你回来后不也不开心吗？这两位娘娘可是一路人！你且坐好，让我们为你跑一趟，瞒着敏妃，她没有证据，是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大姐姐……”绣房的绣女都被單喜排了号叫，这房的共有十二人，她就叫人到十二姐姐，大家都应了，总之，大将军露面后，單喜在后宫这里只要不犯大错，那就没错，叫声姐姐什么的，不也贴心暖肝的么，也是單喜这般天真伶俐，才惹得女子们那么疼爱她。这个关心她为她出头的“大姐姐”娴玉，便是绣房里资质最深的绣女。
“别说了，连娴玉都说了不让你去。”又一个绣女起身，她唬單喜道：“也就是敏妃娘娘我们敢得罪，如果现在是往上去的那几个娘娘，你看我们几个谁敢拦你，你不想去我们都会拉着你去！”
霎时几个女子便又笑了起来。單喜却闷闷不乐，既觉得姐姐们这样区别对待不好，又觉得骗人不好，明明一切没有那么糟糕，连大将军要成为王妃的流言，都不一定是实事。但这点该说一下，宫中三千人，还真的只有單喜一人觉得流言只是流言，流言十有八九当不得真。
“好了好了，我去送！”
“六姐姐……”
“單喜放心。”这位六姐姐笑着给單喜抛了个媚眼，走过去将东西拿走，而后直接去敏妃住所。
薛女官这些时日天天晚上到院子里等單喜回来，这天晚上说话，單喜就把早上敏妃的事情给说了，女官老神在在道：“我带你们认宫门的时候，只说了句‘这里敏妃住’，现在想想其实该给你们多说一句，那就是她这人喜欢凑热闹打头阵，是嫌啰嗦才不说的，反正她入宫多年，还没有打骂过一个宫女，你们得罪她不会受苦。那么你来说说，她是什么地位？再说，绣房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都比你这蠢材靠谱，你安心听她们的就行。敏妃此人路数跟欣妃有点像，都是喜欢找人聊天话家常的，这次点名要你去，不是听说了你跟大将军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你还上赶着去让她敲竹杠吗？”
“敏贵妃比欣妃还大一级，竟沦落到靠敲竹杠维持生计了吗？”
“……”见單喜认真问问题的模样，薛珠珠顿觉疲累，她不想解释“敲竹杠”，更不想费唇舌骂單喜这个蠢丫头，谁规定“敲竹杠”只能是敲钱，读太多书也不好，书呆子才会这样认死理。薛女官举手扶额，“我累了，回房歇着了。”
單喜昨日已被提为绣女，只是还没有正式提升，所以才继续住在旧处，收工时间则已经跟绣女们一样，一到晚饭时间，就算天还亮着也能休息。此时太阳下山，日晖铺在脸上，将人照得暖和。
大将军送單喜回来那天之后，薛珠珠不但天天来，还不曾再说让單喜摸不着头脑的话，單喜心中纳闷很久了，见女官说没两句又要离开，便紧忙拉住她手……谁知道话没有来得及说，就被薛珠珠的眼神惊到。
薛珠珠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相连的手，“你给我，放手！我可不喜欢女孩子！”
“……”單喜赶紧撒手，回嘴一句，“我才不喜欢你！”
薛珠珠哼了声。
“薛女官，你近来怎么日日来找我？”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大将军对你很好，天天关心着你，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先听着就好，等我为你打听打听。”
天已渐黑，走到迫玄道左侧宫门，薛珠珠四处张望着，直到看见了寻找的人影，她赶紧走近，喊了声：“大人！”
灯火下的人轮廓模糊，只能看个大概，周乐乐循着声音，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等薛珠珠的脸清晰可见时，她脸上露出傻憨憨的笑容，“来了？”
薛珠珠每次见周乐乐，都有种见傻子的感受，心想，现在的人是一个两个都不正常了。
“来了。單喜很好。”语毕，薛珠珠伸手，掌面朝上。
周乐乐咧嘴笑，“给。”
“嗯。那我就走了，大人也回吧。”薛珠珠拿了一锭银子，正要离开，幸好临走前没忘记，她又回头，谁知正好对上周乐乐一对大双眼皮的眼睛，她愣了愣才说，“那个，那个什么……”却又忘记要说什么了。
“什么？”周乐乐也懵，问道。
薛珠珠皱了眉头，嫌弃地收回目光，记忆瞬间回笼，“單喜听说了大将军就要当王妃的事情，虽然她一直说不在意，说相信大将军，但是……这铺天盖地的传言恐怕假不了吧？大将军想干什么？”
周乐乐一震：“你说大将军要当王妃了？？”
“……”如果这气是手下宫婢给的，那薛珠珠现在就已经把人打得哭哭啼啼了，奈何人家不是，虽也是女子，可人家却是进可上阵杀敌，退可镇守宫门的那种女子。末了，薛珠珠只能用嘴撒气，她气咧咧道：“你这人怎么给当的红娘，连皇上把大将军许配给三皇子都不知道！”
“没有啊！这什么时候的事？皇上下旨了？”
“没有。”
“……口谕？”
“不是。”
“那你！”
“宫里传遍了，这么多天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你见他止住流言了吗？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周乐乐就快惊讶死了，虽然大将军从来男女不拒，但到后来，她分明更喜欢的是女孩子啊，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跟男子走到一块儿了，而且那日迫玄道上，对，就在此处，大将军的反常可是周乐乐认识大将军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她出现的，那神情，那腔调……不应该啊，自己应该是一个顶儿正的红娘才对啊……
“喂！”薛珠珠将手在周乐乐眼前挥动，“你醒醒。”
周乐乐一把抓住薛珠珠的手，“我会去找大将军问的，你等我！”
薛珠珠反手一把抓住就要跑的周乐乐：“等什么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用值守吗？”
被薛珠珠一提，周乐乐脸上失望。
“……”薛珠珠又情不自禁地在肚子里嫌弃周乐乐了。
“你明天有空就去弄清楚，反正明天交易不还是继续吗，老地点，这里，嗯？”
咦，薛女官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玲珑人啊！托人办事该拿银子做礼是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日天时地利人和再走不迟是二，前后都多亏了她提醒。如果大将军的美事能成，定要给薛女官一锭金子作为谢酬！周乐乐兀自一顿傻笑，吓得薛珠珠赶紧跑。
次日，周乐乐去大将军府找大将军，却被府里仆人赶出来。想了想，周乐乐想明白了，连宰相的逐客令都能下了，一个女侍卫，没有点示好，更甭想进这门槛。
周乐乐一脸悲痛，指着人骂：“你们一个两个都那么势利眼干什么，虽然我就没有这样干过，但如果我现在身上真有钱，我也不会藏着啊，我又不差钱！你们是不是都没有在穆王府待过啊！我们那群人进出穆王府什么时候需要给钱了？”
说到这，周乐乐就有些“见色钱开”的味道了。之前找薛珠珠托她办事并没有主动给办事费，是之后薛珠珠说了段话：“大将军当我这个人是没的，跑宫里说把人带走就带走，知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非议！若不是我打点前后，看她用不用被宫里人乱棍打死！也不知道至少给我点，打点费”，周乐乐才赶紧双手奉上银子的。不过这里，自己散发出来的味道，周乐乐没有闻到。
可能是诸人没有料到周乐乐会这样扯破脸皮在门口大喊起来，一时间都害怕起来，赶紧通报管家，说有人来访，没有身份没有预约，不给进就在门外撒泼！
管家赶紧出门，听了一阵后，给刚才那人屁股来了一脚重的。上个月，大将军打散整个西部，收服边疆数国，班师凯旋，这一战役，若没有人“迎难而上”，该是往后数十年，蔺国都不会再有战乱，再说这之后，活下来的军爷定当都是好儿郎，所以皇上下令，军队官兵里挑着精兵，能收进皇家的便都收了。门口那个穿着皇宫侍卫服的女子，恐怕正是旧部队官兵，且非一般士兵！
管家在府内搓着手掌焦灼不安，这该怎么收场，他一时半会儿真不好做主意，伺候将军这么几天他就领教了大将军的脾性，门外人看着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物……
正焦头烂额时，众人一懵，便发现天下飘下来的人影就是让大家难办的周乐乐。
周乐乐拍了拍手，朝大家坦然笑道：“你们不开门，我走不进来，只能换飞了。”说罢，她就掉头自己走进去。
大家都在等管家下令，但管家没有拦周乐乐，在进退维谷的时候，周乐乐这样做反而是在帮他解决难题，管家举手示意安静，赶紧说：“你们几个跟上去，在她前面通知大将军，就说她的旧部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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