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吃完烧烤喝完啤酒，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十一点，白时鸣觉得自己已经顺利把时差倒过来了，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想到院长大方地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带薪假，心情美得不行。

        回国工作的事儿昨天只告诉了陈继仁，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其他亲朋好友们，白时鸣便发了条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广而告之，配图是从卧室窗户拍的a大一角，还加了定位。

        【回来了。】

        刚发出去没一会儿，罗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妈。”白时鸣脸上并没有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平静无波，就像在国外时的通话一样。

        “小鸣啊，你回国了怎么也不先回家呢，家里又不是没你地方住。我们都好多年没见着了，你就不想爸爸妈妈吗，今天回来吃饭吧，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菜。”刚开始语气带点责备，后来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罗娟说的家，白时鸣只去过一次，那是在五年前的夏天，出国攻读博士学位之前，去跟他们告别，毕竟在血缘关系上，他们是他的父母，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犹豫了一会儿，他说道：“好吧，中午来不及了，晚上吧。”

        电话那头似乎很惊喜，连声道：“好，好，我给你收拾房间，今晚就住家里吧。”

        多年不见，越发生疏，白时鸣还没有做好跟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准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住了，我吃完就回学校。”想了下又加了一句，“学校有事儿。”

        罗娟迟疑了下，无奈道：“哦，那好吧。你住的学校宿舍？”

        白时鸣：“嗯，宿舍条件挺好的。”

        一通电话结束，通话时长不到两分钟。

        谁都想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湾，可不是谁都有幸拥有。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自己给自己温暖，每天都尽力让自己过得开心，白时鸣不会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自怨自艾上。

        现在的他，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容不得他人置喙，哪怕是最亲的人。所以他在努力和自己和他人和解，尽量放弃过去那些苛责，但这不代表他认同。

        回到朋友圈界面，刚才发出去的那条有了很多点赞和评论，他挑着回了几条。

        何开：你好，新同事，教工食堂约【微笑】

        陈继仁回复何开：带上我啊

        鸣仔回复陈继仁：别在我评论区秀啊，我要吃陈老板的大餐【撇嘴】

        陈继仁回复鸣仔：海滩烧烤给你安排上，嘿嘿。

        星城it产业发达，a大计算机系不少校友都扎根在这里发展事业。白时鸣人帅技术好，又没有一般技术宅的古怪性格，上学时人缘颇好，这不，大学班级群里班长已经在给他张罗欢迎会了。

        群里的同学们都在做it相关工作，毕业五年，现在居然有将近一半人在星城。有人在自己创业，有人做到了大公司的中层管理，有人专注写代码挣钱无处花，留在高校任职的就他一个。

        群里讨论得火热，明天是周日，聚会定在了明天中午，地点是南屏高新技术区某国际连锁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选这里一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在这附近工作，二是众口难调，自助餐最合适。

        白时鸣看了下地图，原来a大所在的龙安区就挨着南屏高新区，从学校过去酒店开车半小时就能到。

        但问题是他现在没车啊……

        突然间变回了无车族，生活还真是不方便呢。

        新家什么吃的都没有，白时鸣午饭又叫了外卖，边吃边研究买车政策。越看脸越黑，车牌要摇号或竞价，摇号不知道要摇几年才能中签，竞价均价炒到五万+了，差不多是他三个月的基本工资了。

        算了，好在国内打车方便，网络购物也方便，暂时没车也行，还是先摇号吧。也不是出不起拍牌的钱，就是肉疼得慌。

        这么想着，吃完饭他就把手机里的app大清洗了一番，重新下载了各种国内常用的购物、打车app，挨个儿注册好了账户，因为是新账户，得了好多优惠券。白时鸣喜滋滋地开启了购物之旅，先是在某生鲜app上买了时令水果和牛奶，然后在某猫超市买了各种生活用品。

        水果和牛奶半小时就送到了，这速度把白时鸣惊呆了。这生活便利程度，要车何用，瞬间车牌号都不想摇了。

        某猫超市买的生活用品在他出门前也到了，晚上就能用上。这，国内真的太方便了！

        白时鸣父母住的地方离a大有点远，算是星城的老城区，打车花了一小时才到。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白时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边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站了多久。两人看到他立马就笑了，走上前来嘘寒问暖，主要是罗娟在说话，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只是笑着。

        几年不见，白时鸣心里依然别扭。

        小区是水利局的单位福利房，跟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白时鸣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就来过一次，时隔五年居然还记得这个地方的样子。

        换了拖鞋进了屋，屋子里的摆设跟五年前也差不多，客观来说挺温馨的，比起小时候住的冷清大别墅，这个三居室更有家的感觉。

        他注意到两人似乎多了些白发，也多了些皱纹，时间以这样的方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他们跟他说话总是带着讨好的意味，说实话，白时鸣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罗娟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不让白伟插手，她这是故意制造机会让这父子俩独处。

        白伟和白时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在左，一个人在右，中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短暂的寒暄过后，一时无话，白伟便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到了体育台，就着正在进行的足球比赛回放跟白时鸣尬聊。

        白伟很努力地找话题，白时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接话。

        好不容易熬到饭菜上桌，没等罗娟叫他们，白时鸣就噌地起身去主动帮忙盛饭。

        罗娟做了一大桌的菜，确实都是白时鸣爱吃的。

        坐定后，罗娟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白伟则看着他笑。

        “妈，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也吃吧，别光顾着我。”

        “好，好。”罗娟夹菜的筷子拐了个弯，把菜放到了白伟碗里。

        白时鸣尝了下，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比以前清淡了些，大概是来星城定居太久，做菜习惯也变了吧。

        可能是有了刚才的相处做铺垫，席间，白伟终于像个普通父亲一样，问了白时鸣许多工作上的事。

        问完工作又提到了车的事情，他说：“家里的车你开一辆走吧，我跟你妈用一辆就够了，现在车牌不好弄，咱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白时鸣抬头看他血缘上的父亲，心说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可他心里还别扭着，跟这个父亲，今天才第二次见面，有多深的感情肯定谈不上，白伟待他好更多的是出于责任。

        正想开口拒绝，罗娟在一旁帮腔，“听你爸的，你工作了有车方便些，我前段时间去你们学校看过，教学楼离教师宿舍楼挺远的。再说，你也该交个女朋友了，你们年轻人周末也要出去玩的呀，没车怎么行。”

        两人眼巴巴地望着他，白时鸣突然有点不忍心拒绝了，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补偿他。如果自己接受他们的好意，他们心里会好过些吧。

        其实白伟并没有对不起他，他只是个无辜的不知情者。他有时会想，如果他一出生就在白伟身边，白伟肯定会是个好爸爸，没有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晚上，白时鸣是开车回学校的。上车之前，他说了句“谢谢爸”，这是时隔九年他第一次说出“爸”这个字，语气生硬又别扭。

        车子缓缓驶出经过头发半白的男人身边的时候，他看到白伟抬手抹了下眼睛。

        “你听到了吗，”白伟激动得嗓音都有些颤抖，“咱儿子终于叫我爸了。”

        罗娟牵起他的手，眼眶里闪着泪花，“听到了，都怪我，当年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儿子。”

        白伟握紧她的手，“都过去了，别再说对不起了，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罗娟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说：“嗯。现在儿子回来工作了，我多让他来家里吃饭，他不是个薄情的人，多相处总能处出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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