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继续逃难
话说落崖的那一瞬间，江东城等人在后面奋力扑救，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掉下山崖。众人屏息呆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迅速下马冲到山路边缘。
俯身探头一看，狂跳的心一下子齐刷刷地凉了个通透。
此地高耸陡峭，云雾缭绕，远远望去，隐隐约约看到的全是粗细不等的树木，人从高处落于其中无异于万箭穿心。两位殿下就算命大没摔死，这些刚刚披上了一层黄绿色的树杈枝桠也会造成致命之伤。江东城扭过头，看着刚刚赶到的徐卫之，后者连气都还没喘匀，脸上的绝望也还没来得及掩饰。
徐卫之也回过头，二人对视一眼，同声说道：“派人下去看看吧。”默契地隐藏了后面一句——
是好是歹，总要给京里一个交代。
心里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动作却还是尽可能要快一些。江东城正组织一支小队先下去探路，突然从他们来的路上疾速奔来一骑，马上人口中大喊“江将军！商州告急！”
商州告急？这还他奶奶的是个连环计！江东城大骂一声，连刘骏传出了老远的笑声都来不及搭理，快走几步，一把扶住一跃而下还未站稳身型的士兵。
人他认得，是他留在商州的一个下属，跟了他很多年。
“什么情况？！”
“报江将军，你们走了以后不久，一伙黑衣人在街头巷尾乱窜，见人就砍，随处放火，我们人少，又不敢远离府衙，只能尽力救治百姓和灭火，我出来的时候还有几处火没灭。”他惭愧地低下头，“黑衣人一个都没捉住。”
江东城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也刚同一伙黑衣人交手，对方很狡猾，武功个个不弱，你们有所顾虑，放不开手脚，捉不到很正常。”
“徐将军，”他对一旁的徐卫之说：“我们恐怕要分两路了。”
徐卫之拱手说道：“江将军领人速去，我留下搜救二位殿下，只是惭愧，金吾卫的人现在不可堪用，还要跟您借一些人手。”
不言而喻，金吾卫中出了奸细，虽已掉落山下，其他人却也需要进一步排查，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只能大部分弃之不用，只留了徐卫之最熟悉的几人。
清点人手，一番布置后，江东城冲着徐卫之拱手，二人互道：“就此别过，一切小心！”
而后翻身上马，向着商州折返。
因为带出来的赃物和犯人还要一起押回到商州，留下搜救赵珂和阿桃的人只有一千余人。
江徐二人想着即便还有埋伏，一千多人也该是够了。
从太子夫妇坠崖处，饶是以最快的速度爬下去，第一批人到崖底的时候，也已过了晌午。
阿桃撞开门的时候，车已经飞出了山路开始下沉，救援的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们二人已经冲出了车厢滚落下去。说巧也不巧，阿桃撞门的力道，改变了马车的方向，同现在徐卫之领人下落之地有一些距离，恰好挡住了彼此视线。
而且黑衣人比他们更早。
这队人刚一落地，就被引着看到远处几人，各自背着身型酷似太子之人，四散而去。
“他们怎么这么快？！”徐卫之心下疑惑，看这样子，他们好像是早已准备好了。刚刚上面捉到的全是死士，没来得及审问便全部自裁，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意欲为何。
追还是不追？
明知有诈，却不能大意放过。徐卫之分了几人逐一追去，自己领着剩下的三人就近一边搜寻，一边等待上面正在不断下落的人手。
而这段时间，阿桃这边便是发生了之前说的那些事儿。
阿桃在洞口坐了一会儿，还未见有人来救，又怕敌人折返。她自知不该走远，可是留在此处却似乎更加危险，这可如何是好？正犹豫时，阿桃发现赵珂藏身的洞中，竟好像还有地方。
她将赵珂拖出来，自己费劲爬了进去，洞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显然是刚才那条大蟒的藏身之处。
阿桃心中后知后觉地闪过疑惑，那大蟒是怎么死的？
她借着洞口微弱的光四处摸索，找到了她刚才瞄到的一个转弯，果真还有空间！
阿桃大喜，退回去把赵珂也拖了进来。难为她这个身材，顶着石壁在窄洞中回转，蹭得手臂生疼。
此时却也顾不上疼了，那几人不会走远，找不到他俩，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哪怕追来一个人，他俩就得交代在这儿。
转弯处更为窄小，阿桃不得已将赵珂身下的木板留下，将人拖了进来。
没想到转过弯后，里面很长，还能一前一后容得下他们二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阿桃仔细嗅了嗅，觉得里面应该是通风的，说明有出口。
她琢磨着，洞口显眼，只要探到了马上就能追上。
“还是爬远些安全。”阿桃嘟囔一句，下定了决心，再往深处爬一些。转念又担心自己人错过，便沿路留下了一些东西。
黑暗加重了人的恐惧，阿桃初时还要和赵珂小声说话来壮壮胆子，虽然没有回应，好像也还是有些作用。她甚至还能分出心，仔细听后面是不是有人追进来。
但是黑暗也会麻痹人的感觉。
阿桃感觉自己爬了好久好久，对周遭越来越麻木，也不再说话，全凭一股狠劲儿前进，只想赶快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出去！
阿桃感觉自己有些晕眩，不只是因为脱力了，还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没处着眼。
“再探不到头，要不就在这儿等死吧。”她和赵珂商量道。
话音刚落，她听到了水声。
隐隐约约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水声！
阿桃大喜！不知道从哪儿鼓起一股劲儿，奋力向水声来处爬去！
然而没爬几步，身下忽的一空，阿桃只来得及大骂一句，便扑通两声，和赵珂一起落入水中。
好在水流不急，阿桃顺着二人身上的绳子将赵珂捞了起来。
心想，怪不得没有声音，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正茫然四顾，“咳咳咳咳！”赵珂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落下的一瞬他呛了水，人的求生本能把他强行唤醒。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洞穴中激起一串回音，阿桃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殿下，小点声！”
赵珂刚刚醒来，脑子还乱着，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唇上，终于想起来自己和谁在一起。
“阿桃？这是哪儿？”他问到。
“说来话长，咱们得先出去。”阿桃划着水，简单回应到。
赵珂醒了，她刚刚绝望的心境似乎又活了起来。
赵珂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拉着阿桃说，“这边。”
这一拉，他才注意到两人正紧密得捆在一起，一瞬间涌起了难以分辨的感觉。感谢，感动，感慨，感……反正乱七八糟的全都混在一块儿。
也顾不上矫情，他揽过阿桃的腰，把她带向水流出的方向。
并且不合时宜地意识到，她真软。
阿桃想的却是，醒了的病秧子，比昏迷的病秧子省力得多，这人到底还算有点用。二人合力划了半晌，水流急了起来，几乎是推着他俩涌出来洞口。
天已经黑了，但是月光照下来，还是让重见天日的阿桃高兴不已。
“终于出来了！”她使劲拍了几下水，笑呵呵地回头看向赵珂，却悚然一惊。
赵珂脸上也带着笑意，却是勉力支撑出来的，寒冷的春水，将他灰白的脸色又激出一层青色，连唇都是青灰的，头上的伤口翻起，整张脸看起来就三个字，快死了。
阿桃反手夹起他，快速朝岸边游过去。
赵珂果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阿桃将他拖上了岸。
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山洞，阿桃也顾不得追兵还是救兵，赶紧将他架了过去，靠在石壁上。
她快速捡了些干树枝钻了一簇火苗，升起火堆。又除下赵珂的外衫开始一点点烘烤。外衫半干了，又将他的内衫换下，继续烘烤。
赵珂半合着眼，看着她做完这些，火的热量让他有了一丝力量。
“谢谢。”他虚弱地说。
阿桃没理他。
“抱歉。”他又说到。
“省省力气吧。”阿桃这次回了他一句。
她拿出怀里揣的点心，外面虽然包了油纸，但是活动中难免挣开了缝隙，还是浸了水。聊胜于无吧，阿桃掰了一些放到赵珂嘴边，他却将嘴抿上了。
阿桃看他，他也看着阿桃。
两人都不说话。
还是阿桃先摆下阵来，“不吃拉倒！”她赌气将点心都倒到自己嘴里。
赵珂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却笑了。
阿桃手急眼快，嗖的一下将手里藏着的一个糖块塞到他嘴里。
她的手捂住他的嘴，直到糖块化了才拿开。
赵珂无奈道：“不值得如此，你将我放在此处吧。”
“荒山野岭，我自己一个又能逃到何处？”阿桃窝着一股火问他。
“你躲在远处，若是徐将军……寻来，便现身……和他一起离开。”他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回到汴京，你找……柳七。”
找他做什么，无需多言，想来太子早有安排。
“你这个骗子，来的时候不是说我不回去了？”
阿桃憋着那股火，红着眼质问他。
“是……我的错。”
阿桃不想再理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便在他旁边的石壁上一歪。本以为还会气一会儿，没想到刚一合眼，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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