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使钱

赵珂的身体越来越好，天气也越来越热起来。

        这一日，道士替他仔细把了脉，反复确认几次，才终于不甘心似地说：“好了。”含含糊糊，让人听不清楚。

        “道长您说什么？”阿桃怕自己听错了。

        道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我说好了好了！他身体和常人无异了！”末了又嘟嘟囔囔，“他奶奶的，这也好的太快了。”极为不满。

        “这段时日，有劳道长了。”赵珂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阿桃也跟着行礼。

        虽然明确可见他的好转，骤然听到彻底痊愈，还是高兴至极。

        阿桃不知道道长为什么不高兴，赵珂可是能猜到。

        “请问道长，后续还有什么事儿吗？”他问。

        道长像吃了苍蝇，一张脸又苦又酸，“不用了。你要是想好好保养，就继续练我这套拳，能助你强筋健骨。”

        与无良子相处的这几个月，赵珂内心对道家那套养生的说辞有所改观。以往的自己，是有些偏激了，认为他们都是骗子，信口雌黄。如今看来，道教传了几百年，想来也是有些可取之处。从前囿于过去的人生，对这些东西不加了解地仇视，反而失了公道。

        喜欢的事物不都是好，不喜欢的那些，也未必不对。其实是很浅显的道理，只是放到那些大悲大喜的经历中去，便会让人画地为牢，难以勘破。

        感谢归感谢，可没有继续让媳妇受累的道理，“那么阿桃明日开始，便不用再给道长准备这一日三餐了。”

        无良子听罢果真暴跳如雷：“你这个小子，好生小气！”一双眼睛望阿桃身上偷偷瞧去，就指望小媳妇还能有点良心。

        阿桃这才恍然，原来他别扭在此，不由笑到，“反正家里也要吃，不碍着什么的。道长之恩，便是以后一直如此，也不当什么呀！”她推了推赵珂，柔声道：“我真的不觉得麻烦。”

        “还是你这个女娃娃心善！”无良子大喜。

        又争辩一番，由于赵珂实在不能拿阿桃怎么样，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只一个人闷闷不乐。

        无良子得意之极地离开了。

        晚上，因天气太热，二人来到那日见徐卫之的山洞里乘凉。阿桃见赵珂还是没有个笑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

        “殿下，我说的是真的，这点事情，比起我小时候在店里做的，差远啦！”她扯了扯赵珂的衣袖，撒娇地哄着他，不过也是实情。她本也不觉得这些事情值得在意，更别提无良子治好了赵珂，在她眼里，不啻于天大的恩德。

        赵珂却说：“医者治病救人，无论救成或救不成，都要付酬金，是这个道理。若是遇到良医，病患感念他的大恩，甘愿多付酬劳，也在情理之中。可让人给他做饭是个什么道理？就算你都是举手之劳，可举手也是劳呀，难道不要多洗几粒米？多切几根菜？当时求他治病，勉强答应他，如今病治完了，怎么还能让我妻子继续受累？”

        他牵过阿桃的手，细细摩挲，柔声说道：“如今我好了，你以前吃的苦，便到头了。”

        阿桃如今已经习惯了他的亲昵，也习惯他说的这些肉麻话了。她是真的想不到，原来那样高高在上疏远自衿的一个人，剥开里面来看，竟也有粘粘乎乎的一面。粘着你，让你和他一起沉沦。

        阿桃说：“就算嫁了你，我还是好手好脚的一个人呀，再说我真的不觉得苦，也不觉得委屈。我是这样的我，不管嫁给谁，都是这样的我。何况我觉得道长人挺好的，好像疯疯傻傻，但是做的都是好事。”

        “嗯，我知道，你便是你。罢，你若实在想，我去帮你便是。”赵珂拉过她，轻啄了一口。

        阿桃推他，“行啦，行啦，再不要弄了！”

        自从前两日，赵珂发现这样的快乐，就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从她这里索取快乐的机会。

        虽然两唇相接的时候，阿桃也能感觉到那种麻酥酥的愉悦，可是久了，未免有些不舒服，且他真的太粘乎人了。

        然而口口声声要对她呵护的人，在这件事儿上，却总是装聋作哑，美其名曰“情难自禁”。照阿桃看，他压根儿就没想禁过。

        俩人不知闹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似有人声靠近。

        “你不是说不再找我了吗？”天天相处，阿桃几乎立刻就听出了是虎子娘的声音，哪怕她在哭着。

        “还不是你没用，让你把那个女人搞来给我，这么久了，连根汗毛都没搞来。”一个凶狠的男人说到。

        阿桃不知这是谁，赵珂却听出来了。

        山寨二当家，雷鸣。

        他负责山寨和外面的沟通买卖，赵珂管账后，和他接触过几次。

        原来是他。

        赵珂一直不知道虎子娘为何要害阿桃，原来是这般。

        他心中一股怒火燃起。

        “她那小白脸现在管钱，有些不好糊弄，搞得老子手头紧，不能下山快活。不找你，你说我还能找谁？快点，别墨迹了！”

        阿桃费了点时间捋清了他这两句话，终于意识到前面说的“女人”是自己，立刻由内而外感到一种恶寒，恶心、愤怒，幸亏赵珂早提醒过自己。

        赵珂让她远离虎子娘的时候，她还将信将疑。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赵珂，却被他眼中冰冷的杀气吓了一跳。

        她怕赵珂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担忧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山寨里的人，都会些功夫，你大病初愈，打不过的。

        赵珂挤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

        他明白。他不会冲动的，一来打不过，二来，也不打算让他随随便便伏诛。

        他辅一接过账，就发现了公使钱被挪用了，但是不确定是谁做的这个事情，本想着再观察一段时间，没想到今晚，以这种方式知道了答案。

        听他们的声音，显然也是相中了这处隐秘的山洞，越来越近。阿桃赶紧拉起赵珂，藏到里面的石头后面，趁着夜深，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两人在石头后面刚蹲好，雷鸣便拽着虎子娘进了来。

        虎子娘全程只是哭，光听声音便让人觉得可怜，雷鸣则一直污言秽语，赵珂赶紧捂住了阿桃的耳朵。

        完事后，虎子娘迅速把自己收拾了，逃跑似的回到自己房中。雷鸣等了一会儿，而后也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

        阿桃与赵珂蹲的腿都麻了，安全起见，还是又等了一会儿。好在雷鸣心情好，一路哼着小曲儿，极好辨别。

        听着声音远了，赵珂才站了起来。取出徐行之派来的人递给自己的匕首，从洞口向外看去，见雷鸣的身影果然已经走远，才将阿桃也叫出来。

        阿桃心有余悸地回到屋内。

        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她入寨以来，所接触的人无不淳朴善良，怎么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赵珂拥着她：“莫怕，咱们就快能下山了。”

        第二日，赵珂拿着账簿来找大当家，开门见山：

        “寨子的账有问题。有人把公使钱做少了。”

        他翻开账簿，一处处指出来。

        “大当家久居山林，对山下的事情不甚了解，今年天下太平，物价不曾有大的变动。但是这几处的花销却被做大了，这人很聪明，这里多些那里少些，但是总的花费却是一次比一次大，若不是把一个阶段的数字统计到一起，很难看出来。”赵珂取出另一张纸，“瞧，这是我加总之后的数，到后面这一次，几乎比去年多了一倍。”

        大当家接过来，认真比对后，陷入了沉思。

        “半年以前，正是阿水记的账，怪不得他和阿秀一起偷跑出了寨子。我记得清楚，那日丑时换岗的时候，去换岗的人发现南山原本守着的人昏了过去，赶紧通知老二，谁想那天老二坏了肚子，只得又叫老三带人去追，却只找到他们夫妻二人跌落山下的尸体。”

        “有没有可能，他们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赵珂问。

        “你是说，阿水是被灭口的？”大当家仔细回忆了当日之事，“老三说他们是绊到了林中的机关，可能为了躲避箭矢，慌不择路掉了下去。”

        赵珂又问到：“二当家和三当家一起负责山寨的防卫吗？”

        “对，他二人本没什么差别，只是老二为人更灵活些，所以和山下打交道的事儿，多是他在办。”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

        “你怀疑他？”

        “不是怀疑，是确定。”赵珂将昨夜所见之事说给他听。

        大当家听完极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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