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解难

恍恍惚惚地过了一阵子，数学ai课自横空出世但口碑略崩后，安远团队开始出现批量离职的情况。小伙伴们自认为经过了大仗，觉得自己身价高了，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职场的人不中留，哪里价高去哪里，人之常情。但安远免不了被责难。被认为驭下不严，导致流失率大增。内容创新的事儿自此搁置了下来。市场上不断收到“国家要出手打击学科在线教育”的风声，管理层研究后，决定及时止损，解散了数学ai课研发组。

        安远的项目组被解散，而我带的会员组，还有两个月就要验收指标了。我们整个组扛着公司全年20万的用户新增，就剩两个月但指标还有一半。

        除了这，公司的坏消息没停过。宋俊的妈妈团代理分销的打卡业务，爆了一堆的雷不说，真的出现有用户因为退费不及时，选择跳楼的。虽然当事人被及时救治，没有生命危险，但事情性质恶劣，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宋俊不得不引咎辞职，andy也因为这件事儿，股东记分牌上被扣50万。

        老板的心气儿被打击得不行，行事越来越急躁。有次全员例会上，拿最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新媒体运营部开刀，说：“如果我是瑞凌，我应该天天因为阅读量没起色而羞愧得睡不着，我应该辞职。”瑞凌虽然能力一般，但脸皮比谁都薄，第二天就递了辞职信，任我们怎么劝阻都不行。老板难见一次地说后悔的话：“我其实当时是气话，我们一起打仗这么多年了，我就是替瑞凌着急，本想着她会知耻而后勇，谁知道她居然选择走。”

        瑞凌一走，一直在她庇护下也没任何成长的几个下属，瞬间暴露在青天白日里，没多久也识相地辞职了，整个新媒体运营部团灭。妈妈团的业务andy分配给了豆米，新媒体的业务就只能塞给我了。

        时间一天天过，但会员的增长依旧没有起色，新媒体运营的工作又让我焦头烂额，只能临时靠转载爆文挡一挡。在一次例会上，我详尽地汇报了会员项目组的工作，目前的进展，面临的困难。

        在一阵沉默之后，andy说：“这段时间看得到你的成长和辛苦，路很难走我们都知道，但任务、指标不会因为你遇到的困难而打折或取消。所以，你只能迎难而上，背水一战！”

        安远忽然站出来说：“是看得到成长……但也希望你不要成为团队的天花板……”我本来被andy鼓舞而起的士气，忽然被安远泼了一盆冷水，什么叫“天花板”？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刚愎自用的人？除了我自己，我带不出更好的人来超越自己了？还是在暗示我，我没有容人的量？比我厉害的都被我干掉了？怎么能这么评价我呢？你自己带的队一塌糊涂，做的项目半途而废，居然好意思说我？我越想越气……是安远你最近太不如意了，拿我当出气筒吗？！愤怒，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但又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安远，我没有任何勇气和力气替自己辩驳一下，反而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如果真说我有错，错就错在我最近因为安远意乱情迷，工作上没有精进。但眼下的困境和临时安到头上的任务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轻易服输就不是我了！

        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想。我整天脑子里想着指标怎么做，苦寻不着出路。不久，一家音频公司做了一次联合会员的活动，联合了十几家会员，一价全包，其中不乏市场上刚需的视频会员和音乐会员，甫一推出，就大卖了几十万份，震惊业界。

        这个案例给了我极大的启发，于是我和伙伴们马不停蹄地研究整个案例——研究兑换会员的方式，公司与公司之间账务往来，盘点和联系我们有业务往来的平台，说服比我们名气更大的平台下场等。一番操作下来，很快我们就推出了少儿平台的一价全包联合会员，卖就卖了几万份，同时跟我们有联合关系的几家平台也帮我们“送”出去近几十万会员，20万的会员新增，在12月31日23:59分全部完成。

        我又为自己赢得了荣誉！

        在业绩评审会上，我要求公司按承诺兑现给团队的奖金，老李颇有微词，说这20万新增会员里面大部分是“换”来的，不是付费进来的……我刚要发作，被andy拦住，andy拿出当时成立项目组时候定的指标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的是新增20万会员，并且对这个组没有销售额的考核，你不能因为他们完成了任务，心疼那点奖励，就临时给他们换指标。这样搞，没人愿意为公司拼命！”

        我们组成了当年唯一有奖金过年的组！每个伙伴都因为拿到了实打实的激励而对我这个小头目刮目相看且俯首称臣。

        我要感谢安远那句“别让你自己成为天花板”。想及此，我忽然想羞辱羞辱他，忽然想打压打压他。为了完成指标，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把安远“放在眼里”了，果然，认真搞事业的女人最飒，也最容易出成果。

        安远在数学ai课停做了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在横版app的改造里。原来竖版app有点像个冷冰冰的图书馆，陈列着一门门的课，更多是为了方便家长选课给孩子看，可以理解为一个家长版儿童视频播放器。现在想把这个“播放器”做得更极致一些，设计成横版，以孩子为中心，以孩子的使用视角和习惯去设计。安远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心力做这个改造，横版的app在业内获得了同行的认可，还被作为案例广为流传。

        但家长们不买账，他们觉得新的app完全不顾家长选课的便利，是反人性的。于是在各个能接触到我们的渠道，比如客服，app评分，社群里或一些公共平台，一通疯狂输出，骂我们没有用户视角，没有用户思维，让我们开了产品经理！

        又是一段让人头皮发麻的经历，创业如同历劫，劫劫不休。后来安远亲自下场给家长解释，详尽阐述设计理念和思路，才稍稍平息了一点“民愤”。

        我觉得是时候约安远聊一聊了。“你觉得我这一年，变化大不大”我开门见山地问。

        “突然问这个？你在意我的评价吗？”言外之意，我又不是你直属上司。

        “我当然在意。”把我说哭了的时候你忘了吗？我能不在意吗？

        “我觉得还好，都是你射程范围内的事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稳！”

        射程范围内？2个月完成了全年一半的增长，这叫射程范围内？我真是犯贱，非要他评价两句，我以为我做得够棒够好，他就能认可我多一些！现在看起来不是我不够好，是他太傲慢了！我脸色铁青，就快要发作了！

        “你觉得我这一年怎么样？”

        你这不是送到枪口上来嘛！

        “我觉得你一如既往的慢啊。”比如app的迭代

        “对团队一如既往的nice”驭下不严，放走了一批人

        “一如既往地没有目标感”比如项目组指标没成，提前解散

        我越说越解气，但还差最后一轱辘！

        “你就是公司产品经理的天花板！”天花板这三个字我可是烙印在心里了！现在我如数奉还！终于说出口了！

        “哈哈哈哈哈”安远忽然畅快地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我气呼呼地吼！“安总，麻烦你严肃点，讨论业务呢！”我阴阳怪气地说。

        “我说你今天没头没尾的，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原来在这等我呢？上次说的天花板的那事儿还记在心里呢！上次把你说哭了我不是道歉了吗？”

        “哈？道歉？你一句这有啥好哭的，你称之为道歉？安总，傲慢是不是该有个底线！”

        “好了好了，别安总安总的了。别生气了。请你喝咖啡。”

        “不喝！”

        “宁可，上次说天花板这个事儿，因为后来看你哭了，我就没说完。”

        “哈？本来是打算继续羞辱我？”我没好气地说。

        “别打岔，说正经的。”安远一脸严肃，我只能先闭了嘴。

        “我知道你目标感特别强，风风火火的，而且不管有多大困难，你都能想办法完成。这点很好。但当你眼里只有目标的时候，你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尤其有时候，你一着急，嗓门一大，你的下属即使有想法，也不敢说。其实我想说的是，可以适当地听听其他人在说什么，可以有意识地鼓励他们多思考。不要让自己成为天花板。”

        “哦，你是这个意思。我听进去了。”如果换了别人说这番话，我肯定听不见去，我有一百个理由在那等着反驳。可是安远有这样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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