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武林阴云（八）
韩尔这个人，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与发家时就放倒了草原民族的北武林不同，在南武林最南端的密林峻岭中，依然生活着一支不可小觑的自主民族。
干查尔，这支民族的名字带他们族的语言中意为密林儿女。
为了防备野兽和防潮，他们生活在原始密林里用竹子在高树上所建造的宽大树屋里，树屋与树屋之间连着许多竹制的栈道。
这形成了他们风情特殊的空中竹寨。
他们所见之地只有茂密的丛林，也完全依靠林中应季所产的各种果实鸟兽生活。
稀少困难的资源储备使得他们抵挡各种自然灾害的能力很弱。
这导致了一种长久以来很悲惨的现象，在南方发生各种自然灾害的消息传出时，来自中原的商人会携带大量的粮食与生存必需品，来到密林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兽货，人口，以及生在悬崖峭壁等危险之地的珍贵中药。
而这只是开始，等到真正将自己的货品拿到相应的兑换点时，价格还会再下压一到三倍。
往往一个漂亮的孩子只能值十斤豆，一株生长在悬崖上的品相良好的珍贵石斛类药材最后能换十五斤豆加一小包粗盐，高山燕窝能换的稍微多一些，但就不知道那时候是几家一起分了。
因为在采高山燕窝的时候，会有一个拉伙儿的男人拉上几家的男人一起商量好攀岩顺序，头前的人需要将下脚的木蹬钉在岩壁上用来攀爬，一个人失足掉下去/摔/死，另一个人就用前面的人钉的木蹬继续往上爬，不管最后是哪个人拿到了，最后换来所有的东西，大家一起分。
第一个拉伙儿的通常是竹寨里的高屋，高屋就是一个竹寨里地位最高的人，住在竹寨最高的屋子里，他说的话竹寨所有人都会听。
韩尔的父亲就曾是干查尔族最大竹寨的高屋，在一次漫长的丛林旱灾中，他依照习俗组织了拉伙儿仪式。
身为高屋的韩尔父亲作为第一支攀岩队的伙儿头，自然要做第一个爬上悬崖的人。
结局不用多说，不会有丝毫侥幸的可能。
在韩尔父亲死后一年，他母亲让别人进了她家的树屋，这代表他们的誓约结束了。
干查尔族虽然在地位上严格来说男女平等，但在家庭组合上是母系社会，韩尔的生活没什么变化，父亲留下的遗产，那些豆，还让他与母亲在灾难时的生活更好了一点。
只是时常在天亮后突然从母亲房间里走出来抱他，给他一些比豆好吃的东西的那个男人，再也没出现了。
汉人奸商们口袋里的每一株草药与燕窝都沾满了干查尔人的血泪，他们还在哈哈大笑着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一个不想挨的干查尔人出现。
许多不想继续忍受的干查尔人出现了。
老人们一如既往的劝阻渐渐飘离用眼神彼此对视的年轻人们的心上。
第一个干查尔人成为了强盗。
第一个离丛林边缘很近的竹寨成为了强盗。
第一个竹寨开始不出现大量伤亡的挺过了天灾。
老人们变得沉默。
无数干查尔人成为了施暴者。
无辜与残忍调换过来。
但之后的一切并没有变好。
与泱泱中原相比，干查尔人实在太过稀少。
与飞叶摘花皆可伤人的武功相比，身手只是比普通人较为灵活的干查尔勇士实在太过弱小。
干查尔人似乎要迎来毁灭…
没有人说后悔，老人们只是沉默……
韩尔就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成长的。
那时他还没有韩尔这个名字，他的干查尔族名字叫做咁尔都查查。
中原人日日讨伐蛮夷强盗，干查尔人为生存抢掠。
血腥与仇恨一日日在两个民族中蔓延。
干查尔族人不会武功，他们依靠另一种方式增强自己的实力。
利用蛇虫与草药制作一种神秘虫药的虫婆们将这些血脉秘传的方法交给了所有族人。
中原人称这些虫药为蛊。
在有各种诡异作用的蛊的帮助下，中原人的皇帝开始慎重对待这个小小的种族。
皇帝的新镇抚使不会打仗，他送来了金银珠宝，如干查尔人一样抢劫密林外的汉人。
哦，他们不叫抢劫，叫征税。
或许是干查尔人与官府的双重逼迫让汉人们无法再忍受，他们汇集了起来。
干查尔人没有遭到预料之中的攻击与毁灭，那些汇集起来人向着他们自己的都城而去。
一段时间后，中原再也没有朝廷了。
他们的新官员都是武功高手，以碾压的姿态摧毁了好几座竹寨才罢手。
干查尔人不敢再抢掠汉人。
下一个旱季，不怕死的胆大商人们又来到了这丛林中。
只是这一次，干查尔人不再麻木。
他们已非奸商们的家犬，而是饱饮过鲜血的豺狼。
退避与示弱都只是暂时的，他们不会永远处于下风。
一种窖藏已久的蛊虫，终于出现了成品。
咁尔都查查与一些聪明英勇的族人带着新蛊虫去往汉族南北武林的边界。
在路上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为自己取了汉族的名字。
咁尔都查查也成了韩尔。
不久后，带回了蛊虫成功的消息与满满的战利品。
然后就是一次次的实验，一次次的成功。
更令族人惊讶的是，韩尔不仅仅只有繁养蛊虫的天赋，他在其他方面的智慧也堪称奇迹。
最后在众望所归下被推举成为了第一位干查尔人共同的领袖。
韩尔是干查尔人的英雄，汉人的噩梦。
他的带领使干查尔人生出参与争夺中原丰美土地，使后代真正衣食无忧的这种野望，他们成功了。
然后世界毁灭了。
韩尔利用蛊虫手段不断挑起南北武林的矛盾，然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待到一切浮出水面，三方相斗的时候又屡屡破坏汉人两股势力联盟，最后只拼得个生灵涂炭，世界毁灭。
韩尔是好人？
笑话！
韩尔是坏人？
绝不是！
比起齐漱与管携芳，他可以说是人民群众最期待的公平与正义领导者的化身。
但在被战争破害的所有人的立场上，他和其他的反派一样是屠夫。
说起来也可笑，韩尔从头至尾为了族人的梦想而努力，干查尔族人们将他捧上神坛奉为英雄，他们就这样一起走向了毁灭。
在现在，一切还没有发展到那样的程度，干查尔人的蛊虫才刚刚处于实验的阶段。
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不像后来一切被揭开时，矛盾已经彻底不可调和。
现在的韩尔也只是一个拥有自我，拥有私情的普通人，还没有变成被族人推上神坛后的神性存在。
那时的韩尔或许已经不是他自己，只是一个代表了干查尔人野心的标志，或者战争浪潮中一个打头的符号。
甚至没有在世界线中留下多少自我的痕迹。
那么真正的韩尔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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