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武林阴云（三十四）
“哈哈哈！来来，就是这儿了。
随便挑随便选，大财主都说了，让你们多选几样，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吃大户，一定不能放过他！”农大哈哈大笑的走在前头。
被他领着的是一对看起来很是甜蜜的小情人。
男子二十四，五岁，面容俊朗，身量修长，举止言谈也都很舒朗大方，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容易打交道，行动间平稳有力，步快声轻，可见武功也很不错，实在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少女看起来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刚到可以成亲的年龄的样子，相貌就不太符合时下的审美，五官虽然生的不错，肤色却不太白皙。
她容貌虽不如男人，却很会打扮。
穿着一身无纹无饰，裁剪得体的水绿色衣裙。头上看似只是简单插了一大一小两只的碧玉簪，但那两支簪子水头十足，不仅不至于失礼，还显得带着它们的人十分有品位。
这么一身打扮，显得她整个人更添三分清新，很有一种小家碧玉之感。
两人看着倒是蛮般配。
最出奇的是少女似乎并不是汉人，嘴里时常冒出一种“叽里咕噜…”的语言，和人交流时，大多也只是笑笑，很偶尔才通过她的未婚夫的翻译，与人交谈两句。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虽然按理说，这两位未婚男女每天太过亲密的在人前来往确实不好，但知道了他们此次搭船，正是为了回老家成婚，同行的还有被一起接往老家参加婚礼的长辈后。
船上自然就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就算有也只是带着戏谑的祝福罢了。
费展业最近很忙，所以拜托农大来带着这对即将成婚的新人去往船队的货船上，或在他的私人库房里，或在公库里，让他们自己挑选一些合心意的物品，算是他的贺礼。
若在他私库里挑自然直接拿走，若是在公库里，费展业自然会随后按价补上。
总之一切拜托农大，务必替自己照看好这旧友。
“说来费兄弟也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他那屋里的蜡日日都烧到快天亮，竟连亲自准备一份贺礼的功夫都没有。
玩笑归玩笑，咱还是得替她分辨两句，他可不是敷衍呢！
实在是这几艘船运的都是为武林盟赈灾采办的粮货，这么重要的事，万万轻忽不得。
也是因为怕你们的大事赶不及，他肯为你们担保，让你们搭顺风船，可见一片真心。
你们可要体谅他！
要实在气不过，侬，这些个好东西，能搬多少搬多少，千万别和他的客气！”农大说完又是爽朗的大笑了几声。
那对情人中的青年男子也不禁跟着笑了两声，还道：“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但也免不了装出几分计较的样子，好跟他这个大户多淘换一些好的去。”
农回桨听他这话，感觉这是个有意思的人，顿时生出了几分结交的心思，更热络了些。
那女子即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仅仅是看到情郎开怀，也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她不似中原女子一般含蓄，笑起来别具异族风情，眼睛弯弯，像个月牙儿一般，可爱极了。
众人正边看着库房里的东西，边高谈阔论，尽兴结交。
那女子突然面色一变，脸上惨白，豆大的汗珠沁出，“哎呀！”一声捂住了左边小臂，疼的说不出话来。
男子一见她如此，连忙紧张的扶住她道：“阿绮，你怎么了？…&？”一开始因为着急用的是汉人的语言，后来反应过来后，又转换成了少女之前用到的那种异族语言。
少女虚弱地回了他一句什么，但除了他俩之外，没有人能听得懂。
男子见心上人难过成这样，也顾不得其他，和农大告罪一声，表示想先带她回了他们的船舱休息。
农大一见这样，怕那姑娘是生了什么急病，连忙叫住已将那姑娘打横抱起的男子，说出了先靠岸延请大夫的提议。
男子虽然因为耽误这么重要的行程感到愧疚，但为了心上人还是连忙感激的同意了。
待到回到船舱，将阿绮放到了她房间的床上，宫铭连忙焦急的询问起细节。
他用干查尔语问道：“蛊虫怎么会突然失去控制？是以后都不会管用了吗？还是暂时的？”
阿绮疼的不行，没察觉出情郎的反常，只是强挣扎着断断续续道：“铭郎，你不要着急，只是暂时失去控制。
可能是，被，蛊虫侵入的活体，突…突然情绪变化过大，愤怒，吃惊，或者周围有…刺激性的气味都会让蛊虫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
而且这活体武功高强，气血充足，意志坚定，她操控进入到活体里的蛊虫实在很费力。
平常消耗就很大，更别提处于不利因素下时。
蛊虫是干查尔族特有的神奇手段，一但施展颇为可怕，最厉害的甚至能控制人的神智，所限制的条件自然也就很苛刻。
平常就是指蛊虫进入的活体情绪平稳，生活的环境舒适清净。
不利因素自然就是活体突然有比较大的情绪波动，惊吓，惊讶，愤怒，开心什么的，或者周围有刺激性的气味，比如说很香很辣很臭。
而且蛊虫炼制成功后并不仅仅是一只，而是两只一对儿的，分别□□查尔人称为蛊和对。
蛊虫被放进虫师想要操控的活体之中，对虫则要被放进虫师自己的身体。
两虫之间相互感应，相互约束，这样才能达到命令控制蛊虫的效果。
阿绮缓了好一会儿，左小臂里的对虫才慢慢缓了过来，不再撕咬她的血肉。
她已经开始遭到对虫的反噬，说明蛊虫已经力不从心，烦躁不安了，只怕之后要小心再小心。
宫铭看她脸色很快好了一些，再加上这女人本身并不打紧，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控制住那剑客，便假装信了她，温柔哄道：“阿绮，你可要小心，一定要将那林执锐制住。
等我们赢过那些恶人，我父母亲定会看在你在我们报仇雪恨的事上帮了大忙忙，答应这门婚事的。”
果然，少女一听他这么说，心中甜蜜不已，满怀柔情的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而且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仅以往害了你们家，以后还会害更多人。
为了你的其他族人不被害死，我一定会全力控制蛊虫，会做好的。”少女的身上涌现出一种耀目的光彩，即使她刚因为痛苦而湿润的眼中盈满水光，她的神色间还是很坚定。
像是为了爱情而拥有了无尽的勇气一般。
宫铭在和少女确定过大夫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后，轻声劝她睡一会。
在少女闭上眼睛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到刚才少女身上那种神采，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或许，在一切成功以后，他真的可以娶了这个女子。
虽然她出身异族，不能当他的正妻，不过做他宫铭的妾室想必也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林剑将笔架扶好，又坐回特意为他放置的小茶桌后，不久就又开始犯困。
好像刚才一瞬间的清醒是错觉一样。
费展业当然注意到他不对劲，也明白林小兄弟不对劲的内里有鬼。
林剑的反常是那日晚上过后的第二日出现的。
他忍了又忍，才终于在昨日找到了一个不会被第三人听见的时机。
当时费展业快速问过林剑的症状后，就猜测到他可能中了什么慢性的毒药。
虽不至于威胁性命，可那也是毒药！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可即使猜到真相但还是不得不告诉少年，这可能是晕船。
因为他知道，一但事情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揭露，结果必定不能善了，而他们这边武功最高的少年，恐怕就算没有中毒，全盛时也未必是夫人的对手。
费展业扫了一眼窗外站着的武林盟帮众，窗户外透射进来的挺拔背影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尽忠职守，兢兢业业的好护卫。
可费展业却不知，他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反正无论现在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总会有人汇报到夫人的耳里。
两年过去，她的武功到了怎样的地步？
费展业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出发之前，齐盟主为了显示招揽他的诚意，竟没有派任何一个精于内政或计谋的人跟来。
只是派了林剑和农大这样头脑都很简单，却区别在一个万夫莫开，一个恤下服众的人，显然如果没意外，便只是来帮他‘打打下手’而已。
或许还有这样的意思，若是他有歪心，这样的人也绝不可能被轻易收买。
费展业当然知道后一点是每个上位者都会下意识放出的小小戒心。
光是前一条，就完全能算是齐盟主将如此重任完全托付了。
可惜当时他只管感动，却没料到现在会为此吃尽了苦头。
不仅孤立无援，还要想方设法的不使这俩人撞破什么，以免他们俩直接被灭口。
他决不能轻举妄动，费展业控制自己依旧保持如常的状态。
他还没过几日舒心自在的日子，真的不想豁出命去。
但若是让他就这么看着锦州数十万百姓，因为阴谋诡计而活活耗死，他，也真的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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