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骗子
孟则觉得，如果天使有什么具象化的模样，一定就长成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样子。
虽然他大腹便便，还有点秃顶。
但是此时此刻，这些显然并不重要！
秃顶的天使也是天使！
孟则三步并两步地走向他，站定后很礼貌地回答道：“我有个创业理念，我非常确信没有任何人做过相关的尝试，而且可以保证它的应用前景。”
那个中年人又笑了笑，语气很温和：“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人做过相关尝试，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可操作呢？”
被质疑的孟则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是不可操作的，但是我可以！”
见中年人没再继续搭话，孟则又信誓旦旦地补充道：“我保证！这是独一份的技术。”
中年人旁边站了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也是西装革履，但看起来年轻气盛，比中年人少了几分沉稳。
年轻男人上下打量了孟则几圈，随后伸手拦住了想往前再迈一步的孟则。
他转头跟中年人说道：“范总，这种人您见的还不多么？胡乱想出个点子就觉得自己是创业黑马，您一会儿两点还有场会议呢，不用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
孟则听言皱起了眉。
虽然被拒绝和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事儿，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他实在是厌恶这种自己不看好就一定要拉着别人一起唱衰的人。
他抬头看了眼门厅处挂着的时钟，一点三十五。
离年轻男人提到的两点的会议还有二十五分钟。
“范总！”孟则稍微歪了歪头，避开年轻人的遮挡，继续说道，“十五分钟！我只需要十五分钟，我会从可行性，技术壁垒，运营模式和商业前景等几个角度完整介绍我的计划。”
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这些之前书里偶尔读到过的词，今天说起来居然这么顺当。
刚才一直拦着孟则不让进的保安也开始搭腔：“范总啊，我看您同事说得对，这小子显然是过来瞎胡闹的，范总您时间那么宝贵，别管他！我这就把他赶走！”
中年男人在身边人的劝说下，似乎也觉得方才的好奇没什么必要，转身刷了卡，走过了门禁。
眼看着这到了眼前的机会就要消失了，孟则连忙抬高了一点音量：“十分钟！五分钟也行！”
说着这样的话的孟则，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职场剧里求大佬给次机会的小萌新。
按照他的观剧经验，职场剧里演绎这种剧情的萌新一般都是主角，自带坚韧不拔或者运气超群的强buff，总能在天崩开局的时候逆风翻盘。
所以他自己拿的一定也是这样的剧本。
想到这里，他望向那个中年大佬的目光更加坚定而真挚了。
被称作范总的大佬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然后跟保安说：“让他进来吧。”
说罢，又补充道：“不过你只有十分钟。”
一旁一直在阻拦的年轻下属见自己的上司都这么说了，就也没继续劝下去，但他看向孟则的目光还是隐隐地流露出不屑。
不过，孟则这会儿显然没时间管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投来的无关紧要的目光。
他快步地跟上范总的脚步，电梯门刚刚好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打开了，他们三个人和一旁等待电梯的两女一男一起走进了电梯。
范总又看了眼手腕：“你还有九分钟。”
孟则忽然觉得，有时候时间观念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犹豫的一小会儿里，电梯升到了四层，孟则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这每一秒钟都是他未来孟婆汤小铺的砖瓦和装修啊！
“范总，我想跟您聊的，是一项很特别的技术，能够定向化地，暂时或者永久地，消除人部分或者全部的记忆。”
这是孟则在来这边之前就想好的话术。
他觉得自己被银行赶出去这件事，肯定是因为银行的柜员和保安没有听过“孟婆汤”的传说，所以直接把孟婆汤点明可能不太好解释，不如用一个明确客观的定义来介绍。
范总听了这句介绍，倒像是有点兴趣的样子，他追问了一句：“我之前听说过有人发明了机器，可以把人洗脑，清除所有的记忆，但是定向化清除的确实没听见过，这技术已经做出来了么？”
孟则听言很骄傲地回答道：“当然做出来了，可以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出来了，现在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
他努力让自己低调一点，没有去强调自己话里的“很久之前”其实不是几年几个月那么久，而是成千上万年那么久。
电梯空间小，说话声清晰可闻，旁边几个原本在玩手机或者发呆的人也好奇地看向他们。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二十多层，范总说道：“想法不错，如果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东西，之后可以找个机会让我先见识一下样品吧？”
孟则随手就把背着的双肩包摘下来，拉开了拉链，把他那一玻璃瓶的浓缩孟婆汤拿了出来。
玻璃瓶就是最普通的玻璃瓶，没有任何的标识，瓶子里面的液体也是无色无味的，晃动起来的质地和水一样。
范总还没开始问话，旁边的年轻下属先开了口，轻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能定向清除记忆的东西？”
孟则不喜欢跟他说话，于是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范总，我就说这人是骗子吧？”他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神经科学么？你对记忆相关的课题有什么研究成果么？随便拿了一瓶水就想来糊弄人了？你这伎俩，去骗爱买保健品的大爷大妈都骗不到。”
孟则已经在脑海中给这人打上了刻薄标签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我没研究过神经科学，也没做过什么课题，但我的孟婆汤就是可以达成我之前说的所有效果。”
“……孟婆汤？”范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时候，电梯的速度在减缓，叮的一声，停在了范总他们要去的四十七层。
孟则回答道：“对，您可能对这个词比较陌生，但这不重要，您可以当做这是我计划给我的产品起的名字。”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关上，厚重的金属门板挡住了电梯里的窃窃私语声。
所以孟则没有听到，刚才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女生的交头接耳。
一个女生皱着眉头问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那东西叫孟婆汤？”
另一个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还说我们对这个名词会很陌生？”
第一个女生又补充道：“拿着这么一瓶水就去找炽风投资的范总，没被赶出去也真是奇迹。”
旁边和这两个女生不认识的男生也加入了对话：“对啊，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可惜了，长得那么帅。”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么男女通吃的孟则在电梯外继续着他的解释。
“范总，我这瓶子里装的是孟婆汤的浓缩液，按照不同的比例，加上不同的材料调配，就可以实现不同的功效，包括但不限于让人忘掉尴尬的往事，忘掉曾让自己受伤的感情，忘掉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忘掉一些不想记得的人等等。”
此刻，被他热切呼唤的范总有点后悔，后悔当时心软把这个人放进来了。
他又看了眼时间，说好的十分钟，目前还剩下不到六分钟。
他实在是不想领这个人到自己的办公室，于是干脆在前台旁边的候客区坐下了。
一旁察言观色的年轻下属看到上司的状态，就知道他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怪人的说法，于是决定在上司唱红脸的情况下，自己替他唱一下白脸。
他语气不善地对孟则说：“你不是说这个能消除记忆么，既然你带来了样品，不如现场试一试？”
孟则倒不觉得这是为难，试试产品而已，属于非常合理的诉求了。
他问前台要了个纸杯，在饮水机处接了半杯温水，把孟婆汤浓缩液往里面加了两滴，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小包粉末，分别是绿色和黄色的，然后用指尖各自捏了一小撮，加进了纸杯里，晃了晃杯子，把里面的沉淀物摇晃到溶解。
这回调配好的孟婆汤看起来和普通的茶水颜色无异。
然后他把杯子递给了那个年轻的烦人精：“这一杯的功效，能让你在接下来七天之内忘掉范总是你老板这回事儿，你看见他，就会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
年轻人被他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喝这个么？谁知道你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啊？黄的绿的，颜色那么鲜艳，我要是喝了中毒了呢？万一你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专门用这种方式害人呢？”
孟则觉得这人除了刻薄，还有点被害妄想。
他意识到眼前这款孟婆汤其实不怎么适合这个人，让人彻底一忘皆空的孟婆汤才比较合适，因为他似乎需要回炉重造才能彻底放下他的刻薄和偏见。
但考虑到他在努力争取的投资，他觉得还是不要撕破脸比较好。
年轻人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道：“如果你说你这东西靠谱，不如你自己来试试。”
孟则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东西我喝没有用的。”
那人神色嘲讽，笑道：“你喝没有用？怎么？你对孟婆汤免疫么？”
孟则第一次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看到了那么一点点睿智的苗头：“没错，我就是对它免疫。”
还没等对方的下一句嘲讽说出口，孟则继续补充道：“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们能不能理解，我确实对孟婆汤免疫，因为我，就是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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