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秀

还没等孟则回答，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梁慕走了过来。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即使漫展会场的冷气开得很足，也还是有点儿闷。

        于是梁慕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随意地搭在臂弯。

        一系列动作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和深邃出尘的五官，显得有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某些流量明星在综艺上被粉丝剪辑下来疯狂二创的名场面也不过如此。

        阿七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这个西装男的身影。

        这人就简简单单地站在一处，也能让旁边的人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气场。这样的人即使只是路上照面而过一次，也没理由忘掉的。

        但阿七对他毫无印象。

        想到这里，阿七看向孟则和梁尘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他不知道孟婆汤是什么东西，如果顾名思义，这是一种饮品的话，那么绝对是什么他没听过的毒药——

        喝了就会得上类似阿兹海默这样的病，逐渐遗忘掉所有经历。

        他才不到三十岁，他大好的人生还没有过半，他甚至还没谈过女朋友！

        怎么就阿兹海默了呢？！

        阿七悲恸万分，这时，梁慕先开了口：“先不用管发生了什么，阿七先生不如先说说你还记得什么吧。”

        和弹幕里的说法差不多，阿七喝了孟婆汤之后，确实如同转性。

        按照他之前直播时候的性情，这种提问他是定然不会理的，甚至可能会连环反问十几条，把人家问得怀疑人生。

        但此时此刻的阿七听到这样的问题，却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磕磕绊绊地开始回答：“我么……我还记得我特意来参加一场漫展，一直在我日程表上的一场漫展。”

        双马尾女生抢话道：“大叔，你一看就不是漫展受众好吧，谁会信你会想来看漫展啊！”

        阿七刚刚稍微舒展开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他努力思索了十几秒钟，然后继续说道：“我确实不看动漫小说什么的……我记得我要来这场漫展是因为我想来这里做直播。”

        说这些话的时候，直播间一直没关掉，虽然阿七没像平时一样念弹幕，但今天的事情过于离奇，弹幕区也一直热闹得很。

        【所以阿七之前所谓的“临时起意”其实都是“蓄谋已久”？】

        【看起来这场漫展早就被他盯上了，真是太惨了太惨了】

        前排有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女生站了出来，揶揄阿七道：“失忆了把别的事情都忘掉了，却唯独不忘要来直播坑人，您作为个主播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阿七被她说懵了：“什么？坑人？”

        他仿佛不能接受自己的人品受到这样的质疑，连忙补充问道：“我坑什么人了？这位同学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这位女生冷哼了一声：“你自己想想你这半年直播以来都做过些什么？多少家店因为你随心所欲的胡乱吐槽而被群嘲！”

        正常的雷品吐槽其实不至于让他这么气愤。

        但没有哪家店面或者哪场活动是尽善尽美的，阿七的无差别攻击总是抓住人家可能很小的缺点来说事儿，夸大其词，把人家黑得体无完肤。

        一些平平常常的小店铺遭遇了这些，可能就被迫直接关门歇业了。

        而且，传闻说阿七手里这个只吐槽不推荐的账号，流量变现的路径居然是问各家店铺的老板要类似“保护费”的东西。

        如果老板不愿意花钱免灾，那就不可避免地会被阿七在直播间拽出来溜溜。

        女生义正辞严：“不说别的，就上个星期你去直播的那家书店，人家老夫妻开店开了二十年了，店是专门开给学生的，价格比大多数书店都实惠，结果你一来就说人家店面拥挤、书籍不全，还用断章取义的拍摄手法去‘证明’两位老板态度不好、人品堪忧。”

        旁边也有个声音应和道：“就是！现在每天都有慕名观摩的人在老夫妻店面前面指指点点，老人家勤勤恳恳一辈子，现在唯一指望的书店就要开不下去了！这如果不叫坑人，那什么才叫坑人？”

        孟则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他知道阿七这人很烦，但确实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药量还是下少了，这样的人，就应该送到忘川河畔，喂上一碗一忘皆空的孟婆汤，让他彻底回炉重造！

        阿七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质疑说懵了：“我？上星期？书店？这位同学你在说什么？”

        他神情困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盯着那个怼他的女生，半晌才又开口：“我只是个新人主播啊？我要是没记错，今天是我第一次直播吧……”

        这话话音一落，直播间评论区的更新频率快了几倍。

        【阿七你看我头上的“铁粉”标，你居然告诉我今天你第一次直播？】

        【在垃圾主播的直播间当铁粉很骄傲吗？】

        【惹了事就失忆，让我忽然想到那些犯了法就说自己是精神病的人……】

        【阿七罪不至此】

        【精神病罪不至此】

        【支持楼上打起来！！！】

        评论区打没打起来不知道，但现场看不惯阿七的漫展游客已经快和阿七打起来了。

        阿七无暇顾及评论区的动态，因为漫展靠近自己的前排，已经有一些围观群众愤怒地嚷嚷了。

        阿七过往直播里的种种经历被众人轮番提起，他自己被迫听着，只觉得这一切陌生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听完一串下来，他觉得众人口中的“阿七”简直是把除了杀人放火之外的坏事都做了个遍，让人唾弃不齿。

        他求助似的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孟则：“这不是真的，对吧……”

        没有立刻得到回复，他的神色显而易见地愈发焦躁。

        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激动地开口：“我知道了，这是那种社会观察类的真人秀节目对吧！你们想观察我对这些编撰出来的经历有什么反应！”

        这是阿七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他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一些隐藏摄像头。

        “你们一定是提前串通好的，给我喝个随便什么奶茶，然后编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来糊弄我！我可不是傻子！”

        看到他那想象力丰富又对自己的猜测无比自信的样子，在场和弹幕的各位都沉默了。

        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的，是孟则。

        他并不急着反驳他，反而顺着他的话来说：“四舍五入，也算是场真人秀吧，那我们想问一下，你对这场真人秀怎么看呢？”

        阿七的真人秀猜想得到了初步证实后，整个人一下子轻松愉悦起来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把刚才舆论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全都卸掉了。

        “要我说啊，你们编故事编得实在是有点儿没水平！”

        孟则没应声，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凡你们故事编得精巧点儿，可能都不会被我发现！”

        梁慕听到这话笑了笑，调侃道：“那是什么地方出了漏洞，让你发现了呢？”

        听到又有一个人佐证了他的真人秀猜想，阿七的语气更加欢快：“你们给我编的过往故事也太离谱了些！那个故事里的‘阿七’也太坏心眼了吧！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好吧！不对，这么说都欠点火候，这简直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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