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墙头有草随风倒

　　就在这天晚上，李世民在我的寝宫摆设庆功宴。
　　在座的有宫墨瑾、太后、皇后、德妃、贵妃、淑妃、贤妃，以及为皇上诞下第一个龙女的郝婕妤郝子玉。
　　“来来来，今天这桌菜可是大功臣媚娘亲自落手的，保管你们尝了忘不了。哈哈哈哈。”李世民朗声道。
　　“是吗，姐姐妹妹们，尝尝看。”皇后道，俨然像是她煮的。
　　“那我们不客气了。”德妃道。
　　我拍了拍掌，月儿走上前来，手里端着我为小皇女准备的三叶婴儿汤。我接过给郝婕妤端过去，道：“妹妹为小皇女准备了最适合婴儿食用的三叶汤，对宝宝的身体很有帮助的。”
　　“如此，有劳武妹妹了。”郝婕妤笑着吩咐身边的侍女接过放在桌子上。
　　我坐回原位，看着小皇女微张开嘴，吮吸三叶汤，觉得婴儿时期不需要做任何事，也不用为生计犯愁，更不知道喜怒哀乐，想哭时就哭，想笑时就笑，当真是人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段。
　　就在所有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时候，小皇女突然大哭起来，骤然又销了声。环抱她的郝婕妤轻轻拍打她的背，不消片刻，居然尖声叫了起来：“啊——”
　　“怎么了？”李世民焦急地走到她面前。
　　“宝宝……”郝婕妤直勾勾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双手直抖，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太医！快传太医！”李世民发了疯似地朝身边的婢女吼。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我近前，只见小皇女脸色通红，嘴唇泛紫，呼吸不定。一会儿，太医赶来了，替小皇女搭了搭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跪下身道：“请皇上恕罪，臣无能为力。”
　　郝婕妤一听，立时昏了过去。李世民又手忙脚乱地指挥人把郝婕妤移回她的寝宫。才阴沉着脸问：“太医，小皇女是……”
　　“中毒。”太医肯定地说。
　　“毒？”李世民满脸震惊。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其中尤以皇后的声音最大。“好好的，小皇女怎么会中毒？莫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咯。”说着，眼神直往我身上瞟来。
　　“皇上，可否移驾欣蕊宫，臣想问问郝婕妤之前小皇女是否有吃什么东西。”
　　“不用了王太医！”皇后幸灾乐祸地说，“小皇女中毒之前吃的是武媚娘亲自煮的三叶汤，你可以去验验，看看有没有毒。”
　　王太医抬头看李世民，拿不定主意。
　　李世民疲惫地说：“去吧。”
　　我转过身，看着王太医取出银针，在汤碗里旋了旋，举高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会儿，然后用一块白布包着放在桌边；又拿出金针，重复刚才的动作。最后将两根针对比了下，才回过头来，忧愁地看了我一眼，跪下道：“回禀皇上，汤里，确实有毒。”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地看着他，好好的汤，怎么会有毒？难不成这碗还会自己生毒不成？
　　“武才人，臣并没有说假，汤里有‘阴肠草’的毒成分，此毒无色无味，除非金针，否则便不能试出它的毒性。成人吃了大约三天后会肠道冷冻而致死，若婴孩服食，则一刻钟就毒发身亡。”太医垂下头，据实以报。
　　我依然不能相信，抢过他的针自己试毒，果然，银针毫无变化，金针却在瞬间变黑，黑得仿佛墨碳。
　　我摇着头，嘴里不停辩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煮这锅汤的时候，我一步也不曾离开……”我猛然想起，就在汤快熟时，皇后的婢女荷花找我出去说了点事，我便交给了月儿，难道……我哀伤地看着月儿，道，“为什么？为什么？白月儿，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怎么……”
　　“娘娘！”月儿“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不懂？你敢说，这药不是你下的？”我步步逼近。没想到，连我身边的人都会帮着外人对付我，亏我还对她推心置腹。
　　月儿吓得脸色发白，爬到李世民身边直呼：“皇上明鉴，月儿不过是个才人身边的小婢，怎么有胆子毒害小公主？”突然，她直起身子，指着我道，“事实上，皇上，从娘娘进宫以来，就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权力大过娘娘的后宫娘娘。皇上，月儿不敢造假冤枉娘娘。月儿说得都是实话。”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
　　李世民双手反背在身后，叫：“来人。”
　　“喳。”上来四个御前侍卫。
　　“把武媚娘押到开封府大牢，择日问审。”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能凭本能地质问：“你不相信我？”
　　李世民背过身，没有说话。
　　我的思绪回到了十二岁那年，武元庆陷害我，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今天不也如此吗？
　　我看到皇后洋洋得意地看着我，用唇语告诉我：“想跟我斗？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到修媛嘲弄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早说过，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总有一天他会遗弃你的。只是没想到，你的魅力也不过如此。”
　　我看到月儿不屑地转过头，痴迷地望着李世民。
　　我也看到德妃、淑妃、贤妃等人得逞的嘴脸，那么狰狞恐怖。
　　我还看到，春玉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跪着求皇上放了我。
　　我最后看到，宫墨瑾担忧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信任。
　　我想，这就足够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顺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话，狱卒狠狠地把我推进大牢，一点也不留情。
　　我揉揉手臂，走到角落坐下，也不想什么，只是坐在那儿，眼神涣散，对着墙壁直发呆。脑子里的细胞已经被榨成汁了，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人走进来，对狱卒说：“你先出去吧，皇后娘娘吩咐我跟武媚娘讲几句私话。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听到一阵碎银子听铃听铃的声音，接着狱卒说道。
　　我抬起头，视线落在来人身上，看清来人，我立马厌恶地移开视线。
　　“你很恨我吧？”白月儿两手环胸，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漫不经心地说。
　　“不！”我眼带笑意地说，“我不恨你。”狗主子想看我笑话，想整垮我，我就偏不随人愿。没有人救我，无所谓，我为什么不能自救？而自信，往往是成功的关键。我白泪嫣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丢了自尊，唯有自信，我才会活得有尊严。这是我一直以来成功的至理明言。我不会平白替人背黑锅。所以，叶蓉芊，我发誓，我翻身的日子，就是你的祭日！
　　她惊讶于我的镇定，道：“哦？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让我恨。你不过是皇后身边的一只狗，不值得我费神对付。”我不屑地嘲笑。
　　“你！”白月儿一滞，咽了口口水笑了，“不错，我是皇后身边的一条狗，不过，你可能想不到，这条狗即将成为皇后的干妹妹，而你那才人的位子……哈哈哈哈哈！它很快就是我的了。”她疯笑，为那才人的宝座。
　　我同情地看向她：“你还真是天真啊。”
　　“你什么意思？”白月儿敛了笑，怒问。
　　“以皇后残忍狠辣又小心谨慎的个性，你想，她会放过所有知情的人吗？”我好心地提醒她。
　　“不会的，皇后不会这么做的。奥，我知道了！”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嫉妒我得到这么好的殊荣，所以，你不过是在吓唬我罢了。”
　　“唉。”我叹了口气，道，“悲哀啊，一个取婴孩性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魔头，居然还会被人当成救世主。这世道，什么时候走样了？”
　　白月儿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我继续下猛药：“枉费有人自以为对后宫了解甚深，竟连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破，还傻傻地跳进去，以为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笑！真是可笑！”
　　白月儿的脸上开始出现慌乱，她不安地踱来踱去。
　　“你真以为皇上会一辈子把我关在牢里？别忘了，我身后还有个宫太傅，哦，对了，还有个太后，她对我可比对叶蓉芊满意多了。不信，你问春玉，几日前，太后是不是秘密召见我。嗯？”我道。
　　白月儿突然冲我跪下，哭着忏悔：“好姐姐，好娘娘，我错了，我不该听信皇后谗言，不该害了您。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啊，您也清楚的，这后宫向来只有主子说话的分，倘若我不依皇后娘娘，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好姐姐，好娘娘，月儿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月儿吧，以后只要您有吩咐，月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边哭边跪着爬到我跟前。
　　我不信她的话，白月儿就像一株墙头草，哪边有风来就向哪边倒。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白月儿哭闹了一阵，见我不为所动，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朝她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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